1654年1月25日,山东,济南。
原大明永宁候、登莱镇总兵蒋永锐缓缓地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高据帅案的鳌拜,又四下看了看两边面露鄙夷神色的八旗将领,伸出双手,从宣读圣旨的使者手里接过谕旨,然后再次俯首磕头。在他光秃秃的脑后,赫然拖着一条细长的金钱鼠尾辫。
“好了,既然受封为我大清三等公,隶汉军八旗镶白旗,以后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另外,兵部委任你临为清镇总兵,保障运河山东段沿线安全。过几日,就带着你部七百官兵上任去吧。”鳌拜大声说道:“以后务必恪尽职守,为我大清戍守地方,保一方平安。”
“是,大将军。”蒋永锐拱手应诺道,。
“蒋公爷,以后不论是在军中,还是未来朝堂之上,你需行我大清礼仪,懂我大清规矩。”汉军正黄旗甲喇额真、德州总兵董学礼阴恻恻地说道。
甲申年(1644年),多铎兵下河南,董学礼就率部投降,并随我大清征战四方,攻城掠地,立下战功无数,也只是被朝廷敕封为一等子的爵位。这个蒋永锐,只是在我大清兵围蓬莱城时打开了城门,就被封为三等公,由不得他为之眼红嫉妒。
蒋永锐闻言,立时有些慌了。刚才,对鳌拜行礼时,下意识地仍旧以永初朝廷惯用的方式,仅拱手施礼,而不是清廷的跪拜或者军中的打千礼。
“无妨,我们这位蒋公爷献了蓬莱城,终使我大清一举覆灭永初伪明,居功至伟!”鳌拜心情很好,不以为意地说道。
数月前,鳌拜领兵快速突进至蓬莱城,并将永初朝廷主力官军隔绝于莱州以西,本以为可以像前面那般,一战而克蓬莱城。
却未料到,蓬莱城防御异常严密而坚固,数座附属堡垒,与主城形成全方位的交叉火力,死死压制住清军的攻城行动。更让人绝望的是,蓬莱城头火炮密布,反击火力亦非常凶猛。清军连续猛攻两天,连城墙都没摸到,反而损兵两千余。
鳌拜对此束手无策,难怪我大清数次攻至蓬莱城,都铩羽而归,还损兵折将。如此坚城,恐怕短期之内根本无法迅速攻克,最后只能选择长期围困。
就在鳌拜为不能尽快克复登莱而焦躁不已时,蓬莱城中的明军突然派出一名秘使,声言大明永初朝廷的永宁侯蒋永锐要献出蓬莱城。
鳌拜闻知,惊愕不已。需知,我大清与登莱永初朝廷打了十年交道,对他们的官员和将领都有详尽的了解。这个蒋永锐乃是永初伪帝的心腹之人,更是伪明朝廷最重要的领兵将领,受封永宁侯、龙虎将军、登莱镇总制,可以说是明军将领第一人。
如此显赫身份,他为何要献城投降?
清军将领一致认为,蒋永锐此举,多半是想以诈降之计,诱使我大清兵马至对方设置的陷阱之中,然后予以重创。
但鳌拜却力排众议,准备接受蒋永锐的请降。反正急切之下,根本无法破城,莫若姑且一试。若对方是真的投降,那岂不是让我大清白捡一个便宜。就算是诈降,无非是损失数千汉军而已。
11月29日,鳌拜命汉军一部三千余人,按照与蒋永锐的约定,在当天夜里,便顺利的进占蓬莱北门,进而又控制了内城两道城门。当夜色中几个巨大的火柱照亮了半个夜空时,无数的清军蜂拥冲入蓬莱城,夺占城门,控制城中军营、府库、官署……蓬莱即克。
清军在攻至永初帝的行宫时,永初和十余位大臣纵火焚烧行宫,以一种非常激烈的方式,表现出了大明朝廷的贞烈和皇帝的尊严。这使得清军未能活捉伪明君臣,不能尽全功,稍稍有些遗憾。
在纵兵屠城五日后,鳌拜召见了献城投降的蒋永锐,好奇地询问他为何要降顺我大清。
蒋永锐先是沉默无语,最后长叹一声,神情尴尬地道出了他为何要叛明降清。
两年前,永初帝突然宣布要行变法,以此富国强兵,聚集实力,恢复大明江山。
变法若干事项中,余者无论,但其中的农事法和兵事法,却深深地刺激到了以蒋永锐为首的军队将领。
农事法,朝廷要在登莱控制区域内取消实施了数年的军屯,准备开始平均地权,将土地分给无地、少地的农人和士兵。不过,此举在实施中,因为朝廷缺钱,无法对那些因战乱被军中大大小小的军头及其亲属占据的田地进行赎买。故而,朝廷将那些无法拿出甲申年以前地契的土地,一律无偿收回。
而兵事法规定,军中将核实兵籍和兵员,禁止吃空饷喝兵血。仿齐国军政,兵役动员和军队作战分属民政和军部,府县乡镇全面建立乡兵预备役制度。兵部设立参谋合议制,原兵备道和锦衣卫分出部分人员,成立宪兵部,替代以前的文官和太监在军中的监军模式。
这两项变法条例,顿时引起了军队将领的不安和愤怒。收回田地,无异于夺人钱财。点检核实军籍和兵员,这是要绝了军头们的日常花销。还有那个直属皇帝的所谓宪兵部,如同军中的东厂,将皇帝的眼线植入军中基层,无论大小事情,皇帝都能一清二楚。
作为永初朝廷最大的军头—蒋永锐,自皇帝登基立朝以来,一手拉起了朝廷的军队,还数次血战蓬莱,保得永初帝即使在最为艰难时刻,也能牢牢占据登莱,将大明的旗号高高举起。对永初帝,可谓是创业元老,肱骨之臣。
但最近几年,君臣二人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永初帝不仅开始大力拉拢李本深,还授命心腹太监张成于耽罗(今韩国济州岛)、云州(今日本北海道)、镇州(今俄罗斯海参崴市)等几个海外领地,另建新军,还邀请齐国派出教官予以整训和操练。
这或许是帝王的分化之策,更多可能是皇帝的多方制衡之道。但蒋永锐于此还是感到有些失落和……愤怒。自己忠心于王事,立志要做大明的擎天之柱,却受到永初帝的这般猜忌。
另外,前首辅黄道周于两年前病逝,吴贞毓就任东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可能是与蒋永锐有些八字不合,吴贞毓在许多政事和军事方面,屡屡与蒋永锐起争执。
蒋永锐有时会仗着拥立之功、从龙之臣,硬顶这位首辅大人,试图在气势上压制住对方。
但过了没多久,众多御史言官纷纷上书弹劾蒋永锐,攻讦他贪鄙、跋扈。而令他既惊又恐的是,永初帝居然以此为理由,命他交卸职事、居家反省。
江南战役发起前,永初帝又恢复了他所有的本兼各职,并命他着手准备趁清虏调兵应援江南时收复登莱和山东等失陷府县。
可朝廷准备就绪出兵攻略山东时,永初帝却将他留在了蓬莱城,任命莱州总兵严元清为主帅,领朝廷官军主力往西攻山东,同时,还把原属蒋永锐辖下几支兵马交于西征大军。
蒋永锐在深感失望的同时,也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若是前面因为与首辅之争,遭弹劾解职居家反省,那是永初帝对他的一番敲打和警告。那么,现在不让他领兵出征,还将他辖下兵马交于他人,则是赤果果地对他进行打压。他知道,这一定是内阁首辅吴贞毓在其中作梗。可未想到的是,永初帝竟然不念旧情,甘心接受文官递来的刀子,毫不犹豫地捅向他。
当西征军一路杀向山东,莱州、青州、平度州、临淄等众多府县相继被朝廷收复,再加上江南各地捷报频传,登莱上下顿时弥漫着积极乐观的情绪。蒋永锐对此,则冷眼相对,甚至内心深处不无恶毒地期望朝廷官军大败。
十一月初,山东局势骤变,清军聚集大军,从徐州潜行至沂州,然后迅速击溃李本深部,破莒州、胶州、莱阳,往东北凿穿半岛,直扑蓬莱城。
不过蓬莱城高墙厚,守御严密,清军数万人马猛攻两天,丝毫未能撼动城防,并且在城头火炮轰击下,损失惨重。
永初朝廷上下面对清军的围攻,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并不担心城中安全。对于守住蓬莱城,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只要坚守一两个月,在这酷冷的天气下,加之城外清军后勤补给不畅,自然会如同以往那般,撤军回返。另外,海外领地和齐国获知消息后,也一定会派来兵马前来解围。唯一担心的,恐怕就是那一万余西征大军的安危。
蓬莱攻防战进行了十余日,蒋永锐却并没有受到朝廷的重用,主持城中守军的防御事务,反而是内阁首辅吴贞毓领着数百禁军,于城头指挥督导守军作战。
蒋永锐知道这是永初帝想让吴贞毓凭借蓬莱守城战当中,可以在军队里树立一番威信,为以后军中改制做铺垫。
这次又被清虏打上门来,似乎更加坚定了永初对军政改制的决心。登莱几座军事重镇,数千兵马,竟然在清虏快速突进过程中,无一进行决死抵抗,以迟滞清军进攻速度,反而猝然遇袭后,纷纷夺路而逃,以至于清军如入无人之境。
感觉要被永初抛弃的蒋永锐,在失望至极时,遂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投降于清军。
鳌拜等清军将领闻知缘由后,均大呼侥幸,同时内心也对蒋永锐充满鄙夷和唾弃。不过,主帅鳌拜还是将他的主动降附和献城功劳如实向清廷报告,最终获得了顺治帝的封赏和重用。
蒋永锐在受封后,领着七百余官兵赴临清上任。虽然长江被明齐联军隔绝,漕运已断,但临清毕竟是运河沿线少有的繁华之所,被清廷任命为临清总兵,倒也没委屈他。
至东阿时,蒋永锐收到一个消息,南京城破,两江总督马国柱、江南提督管效忠自杀殉国,江宁巡抚周国佐、江宁总兵王璟以下百余文武官员被俘,孙可望、李定国、郑芝龙等明军各部随后迅速席卷整个江南。
“这大清不会被大明给反推了吧?”蒋永锐站在运河边上,眺望着南方,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也带着几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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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8日,朝鲜,汉城。
朝鲜总戎使申浏看着满目疮痍的城中景象,不由悲从心来。整个汉城上下,显见被撤兵北返的胡虏纵兵抢掠并焚烧过一遍,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无数的官兵和百姓尸体倒伏于城中各处。就连巍峨富丽的昌德宫(原朝鲜王宫景福宫在壬辰倭乱中被焚毁)也被胡虏大军纵火焚烧,其中财物也被尽数掳走。
城中幸存的官员和百姓,眼神漠然地看着进城的朝鲜御营厅官兵,仿若仇寇。这也难怪,满清胡虏大军尚未攻至汉城,国王和诸多大臣便蜂拥逃出城,避往江华岛或者南汉山城,留下满城百姓于此。当胡虏前锋数千人驻马城下时,留都大将李时昉不战而降,将汉城拱手送于胡虏。
在满清胡虏大军占据汉城期间,先将守军五千余尽数斩杀于汉江边上,使整个江水为之血染浸红。随即,胡虏又开始纵兵抢掠城中府库和王宫、官邸,肆意凌辱朝鲜妇女。城中百姓稍有不从或态度不恭,立遭刀斧加身。
一个多月时间里,汉城百姓死难者数万,官库、富商、大户被抢掠一空,金银布帛等物资堆积如山。当十几天前,满清胡虏大军撤出汉城时,又进行了一次酷烈地屠城,那些在胡虏占据汉城时心存侥幸,未及逃出城中的朝鲜军民几乎被屠戮殆尽,死者达八万余。
而清虏大军押送着数百辆大车,绵延十余里,从汉城缓缓退往北方时,附近勤王军队皆不敢阻,目送胡虏大军撤退。
汉南山城中的朝鲜君臣闻报满清胡虏大军撤走后,仍不敢出城一观,担心胡虏使诱敌之计,然后杀一个回马枪,攻破汉南山城。待十余天后,各路探马来报,确认胡虏已经走远,国王李淏遂派总戎使申浏领兵三千,先行赶至汉城。除了向北探查胡虏退走的消息,还要通知附近勤王兵马聚集于一处,来汉南山城接驾以返回汉城。
申浏叹了一口气,招来几名将领,命令他们带兵暂时维持城内秩序,征发民夫清理城中各处毁损建筑,同时收敛众多死难百姓尸体。
随即,申浏领兵出汉城北门,寻着满清胡虏大军撤退的方向,一路小心跟了上去。至于追上胡虏大军以后该如何行事,申浏并未得到国王李淏的具体指示。不过,他不认为凭辖下几千人就能对胡虏构成威胁,无非就是一路监视着胡虏退出朝鲜境内,确认他们度过鸭绿江,返回辽东。
我朝鲜王国经此一役,兵民遭受巨大伤亡,从汉城往北直至鸭绿江畔,数十座城镇要隘被胡虏攻破,并被焚毁破坏殆尽,物资损失无数。恐怕至少十年时间无法恢复元气。此前国中上下讨论热烈、舆情汹汹的北伐之议,恐怕也会就此偃旗息鼓,暂时绝了这个心思。
“天下之运,在胡,不在我矣!”扫了一眼麾下官兵,个个面露惧色,士气皆无,若是胡虏大军转身攻来,这数千人怕不是立时就崩了,申浏不由摇头哀叹一声,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右手牵着的缰绳也松了下来,胯下的马匹非常知机地将脚步变得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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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日,安州。
岳乐端坐于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清川江对岸,那里旌旗猎猎,约四五千的明军驻守于江边的土垒之后,数门火炮时不时地朝江南岸发射炮弹,在坚硬的冰面上连续弹跳着,砸入正在不断逼近的清军步甲,蹚出几道血路。
在江北的岸边,数百明军趁清军未接近时,不断地挥动锤子,将正在缓慢结冰的江面再次砸开,露出大片大片的浮冰。
“让毛文中动作快一点,尽速冲至对岸,阻止明军继续破坏冰层。”岳乐大声命令道。
“嗻!”一名护兵听令后,立即催马朝前阵奔去。
“大帅,要不要出动骑兵从侧翼冲过去?”玛尔塞看着有些不耐。
那些汉军八旗已经冲了两次,每次都是刚刚冲至江北岸边,就遭到对方火铳排射,死伤累累,未能上岸。而且,岸边的冰层不断遭到明军的破坏,已经变得非常脆薄,不少士卒陷入河中。虽然是岸边水浅位置,不足以淹没人体,但齐腰入水,冰冷刺骨,加上身披甲胄,立时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被明军射杀于岸边。
“冰面湿滑,骑兵不能尽速奔驰,与步兵没什么两样,且让汉军再冲几次。”岳乐摇头说道。
“也不知道哪来的明军,竟然敢以区区数千人,堵我八旗归路?”固山额真喀喀木皱眉说道。
“朝鲜距离登莱不远,想必是从那里跨海而来的。”赖达猜测道。
“未必是登莱明军。”岳乐脸上带着几分异色。经过盛京时,除了接到朝廷密令,指示他攻击朝鲜需要达成的几项目的,他还收到了关内若干军情通报,其中有一条,就是鳌拜于徐州领大军五万余,从江淮攻入山东南部,然后凿穿半岛,直扑登莱腹心,争取一举覆灭永初朝廷。以鳌拜迅猛的作战风格,这时,登莱之战恐怕已经结束,说不定已经擒杀了永初君臣,彻底消除了这处掣肘北京的心腹大患。
他此时深深怀疑,这些明军有部分是那齐藩军兵装扮的,就是为了吸引我八旗猛攻对岸即设阵地,大量消耗八旗男儿。
不过,他还需要让汉军多冲几次,确认一下对方的战斗力。若是真的齐藩军兵驻守于此,凭借他们凶狠犀利的火器,我大清部伍还难以在此占得便宜。如此,只有沿河东向,另寻一处北返道路。无非就是多花一些时间而已。不过,部分笨重的物资可能要丢弃于此了,让人有些心疼。
然而,岳乐心中却有些隐隐担心,明军和齐藩兵马除了在此设置阻击他们大军北归,会不会又集结了部分军队于两百里外的鸭绿江边,构建阻击阵地,将他们拦在朝鲜境内。若是如此,那倒是一个麻烦事。清军从汉城撤退时,抢掠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名贵玉器古物以及无数的粮秣布匹等物资,装满了数百辆大车。为此,还专门在朝鲜各地征发了五千余民夫和众多骡马,一路向北,准备全部运回辽东。
一旦敌军在鸭绿江江边布置重兵,少不得要经过一番激烈厮杀。杀退敌军,冲开一条北返道路,岳乐对此一点都不担心。麾下三万大军,其中精锐的满蒙八旗就有近万人,除非敌军有十万之众,否则,何人可阻我八旗倾力一击。唯一担忧的就是,攻坚之战会使得八旗部伍伤亡太大。
要知道,此次征伐朝鲜,为了达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几乎没动员关内的绿营汉军随同前来,出动的均是八旗部队。这支大军在进讨喀尔喀部土谢图汗、车臣汗后,直接掉头向东,攻入朝鲜,算下来已经连续作战八个月之久,都未曾休整过。军中士气虽然仍旧比较高昂,但不论是体力,还是耐力,已至临界。
“收兵!”看到汉军八旗部队再一次于江北遗尸数百,撤回南岸后,岳乐命令道:“我们绕道上游过河。我就不信,明军还能分出更多的部队来阻我过河!”
临高镇总兵陈晖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垒上,眺望着南岸清军正在不断地收拢兵马,然后依次转向,往东而去,显见是奔清川江上游,另寻过河通道。见此情形,心中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果然,让那些齐国军中参谋人员猜中了,清军在朝鲜大胜而归后,不会舍得在此拼消耗。在仅仅伤亡不到千人,便宁远多花点时间,多绕点路,也不想于此与他们死磕。
“准备收拾行装,我们也准备撤到海边。”陈晖转头朝几名将领吩咐道:“若是不出意外,鸭绿江边,将是一场苦战,我们必须尽速前往支援。”
“齐军善战,即使没有我们前来支援,想必也能将清虏阻于鸭绿江边。”安平镇参将郑交意有所指地说道。
陈晖闻言,定定的看着这位郑森的族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故意延缓支援齐军,先让他们与清军在鸭绿江边死战,待双方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之时,郑军再出现战场。此举,不仅可避免己方更大的伤亡,还能凭借最后的实力优势,分得清军攻朝后的战利品。
“郑交,你可知我大明为何会沦落到此,让区区数万建奴杀入关内,毁我文明,屠我百姓,以至于胡虏腥臊天下?”
“……为何”郑交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我大明有太多你这样的人。”陈晖摇头说道:“彼此算计且还蝇营狗苟,精于内耗而怠于外辱。”
“陈晖,你……”郑交恼羞成怒,“这四千兵马,可是我郑家的,可不是任由你白白消耗!”
“我是大明敕封的兴化伯、朝廷任命的临高总兵,更是靖武侯(郑森)指定的陆师总制,你若再说出什么混话,小心我将你斩于军中!”陈晖右手扶着刀柄,狠狠地盯着郑交。
“……”郑交脸色苍白,在陈晖的逼视下,不由退后几步,诺诺不敢再言语。
“末将尊令!”
“末将尊令!”
“……”
身侧几名将领鄙夷地看了看郑交,向陈晖拱手应诺,随即各自转身约束部伍,收拾行装,准备撤往海边。
“这清虏也未必如传说中那般可怕,与之拼死一搏,他们想来也是会怕的。”陈晖望着江对岸正在远去的清军大队人马,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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