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听说柯尔特是一家火器公司,专门卖手铳的。”齐玄素从这些铁皮人身上收回视线。
“多线发展,拓展业务。”斯特劳尼道,“说到火铳,柯尔特公司最近还推出了一款最新的蒸汽步铳,蒸汽包缩小了两倍,大大减轻负重,赠送附魔刺刀,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齐玄素摇了摇头。
东方的火铳和西方的火铳是两个流派,前者专注在弹丸上做文章,本质上是符箓,后者专注于火铳上本身,甚至逐步取消了弹丸的概念。
齐玄素还是更喜欢东方火铳。
世道总是在发展,东方在发展,西方也在发展,不可能上千年过去了,还停留在农耕时期。
平心而论,西方的步子要更大一点,这是客观事实。
大魏年间,还是儒门掌权的时候,西方人就已经频繁出现在东方世界,越来越有侵略性,不少士大夫皈依了圣廷,西学之风渐渐兴盛,甚至会向西洋人购买火器。
近二百年以来,虽然道门大力发展造物工程,但也没少向西方师夷长技,导致道门多了许多西式的习惯。
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儒门的至圣先师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马车缓缓停下,一座漂亮的独栋宅邸出现在眼前。
黑色的铁栅栏,绿色的草地,漂亮的喷泉,以及一座明显带着巴洛克风格的二层小楼,充斥着豪华和享乐主义的色彩,重视雕刻与绘画。
齐玄素拄着手杖走下马车:“你们这边就这么张扬吗?”
斯特劳尼笑道:“既然浮空岛都能明晃晃地公示于众,这又算什么呢?我听说东方人总是讲究节俭,哪怕拥有无尽的财富,也要在表面上装出清贫的样子,以此来表现自己的道德高尚。”
齐玄素对此不置可否:“吾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这是一种正确。”
“政治正确。”斯特劳尼笑了笑,“我知道,每个地方都有相对应的绝对正确,不容许半点质疑,而我们也都很清楚一点,权力只向权力的来源负责。”
齐玄素道:“道士的权力来源于上层的任命,所以他们往往只向上负责。你呢?你的权力不是来源于所谓的选民吗?”
斯特劳尼纠正道:“严格来说,是公民,或者说,自由民。所有公民都是平等的,而所有公民也都是富足的、体面的。一旦一个公民不再富足,比如说负债,或者是破产,他就会从这个阶层滑落。那些被流放的人、被驱逐的人、没有合法身份黑户、流浪的人、少数族裔,以及奴隶们,都不属于公民。只有公民,才拥有神圣的投票权力。”
齐玄素又问道:“女性公民呢?”
“很遗憾,暂时没有。”斯特劳尼耸了耸肩,“最近,很多夫人小姐都在宣扬妇女投票权的主张,她们大声呼喊,她们走街过巷,这是很多先生所不认可的,甚至有一位夫人还因此被杀害了。不过我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情,妇女会拥有投票的权力,不过要等到那些铁皮人能够取代男人的时候。东方世界呢?”
齐玄素道:“东方好一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在道门,男女是平等的,甚至女人还会有一些优待,不过这种优待的代价是女人无法触碰最高权力,最起码还从未有过女人担任大掌教的例子,也许我会在几十年后的未来见证历史,也许不会。至于大玄朝廷,女人没有做官的权力,就像你们这里没有投票权。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战场上拿不到的,谈判桌上也拿不到。只有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获得对应的权力。如果权责不对等,那么就会引起混乱。”
齐玄素和斯特劳尼一起走进了斯特劳尼的宅邸。
他的管家已经出来迎接两人。
齐玄素很自然地将随身行李交给管家,摘下礼帽,放下手杖,脱下外套,只剩下衬衣和马甲。
斯特劳尼亲自取出一瓶酒:“亲爱的达奇,你有什么安排?”
齐玄素想了想:“我很想去下城区走一趟,见识一下所谓的地下城和海底城市。”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斯特劳尼将一杯酒倒满,“这不是一位绅士该做的事情。”
齐玄素并不意外:“既然下城区不行,那么上城区呢?”
斯特劳尼道:“这个倒是可以,在两天后,会有一场慈善晚宴在上城区举行,我可以带你一起出席。”
齐玄素问道:“慈善晚宴?具体是做什么的?”
斯特劳尼用夸张的语气说道:“这是为了保护东海岸的鹿群而举办的募捐活动,教士们也会出席。”
齐玄素不打算掩饰自己的讥讽:“东方人用清贫来展示道德,西方人就是这么展示道德?”
斯特劳尼笑道:“正是,他们可以无视脚下的毒气和奴隶,却硬要为鹿挤出几滴眼泪,我愿意称之为伪善。如果他们果真是这么道德高尚,那么我又怎么会与阁下站在这里说话?我应该向教堂举报揭发阁下的身份才对。”
紧接着,斯特劳尼话锋一转:“事实上,这笔募捐款项的半数左右会进入教堂的账目,另外半数款项则会被汇向南大陆,用于支援那里的女神会传教士。”
这位议员阁下是典型的西洋人,金色的头发被整齐地梳成背头,打了头发油,一丝不苟,条理分明,他的眼窝深陷,眼珠湛蓝,鹰钩鼻子,用中原人的话来说,颇有鹰视狼顾之相。
他身上的礼服异常华贵,用的是来自卢恩国的派乐蒙料子,加上做工和金丝等装饰,一身就要五十二个金克朗。他的怀表、手杖、戒指、眼镜、礼帽、皮鞋,加起来便要数百金克朗——这已经是许多所谓中产之家的小半家产了。
这样一个精英人士,本该是无条件拥护的圣廷的,可他却对圣廷恨之入骨,甚至不惜投入道门的怀抱。
事实上圣廷并没有对不起他,虽然圣廷谈不上太多的法治精神,但处决他的父亲还真不能算是冤假错案。他由此家道中落,跌落尘埃。苦难并没有磨砺他的心智精神,更没有让他幡然悔悟,反而是巨大的落差滋生了仇恨的种子,最终让他走向了极端。
人性总是一样的。
齐玄素无意在这件事上纠缠,转而道:“距离你说的慈善晚宴还有两天的时间,我的时间不多,并不想空等两天,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斯特劳尼说道:“我的建议是参加一次布道,毕竟教士们才是这座城市的真正统治者,就如道士们统治着东方,与他们打好关系总是没有坏处,你说呢?”
齐玄素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下午,齐玄素和斯特劳尼乘坐马车来到了里士满区的圣保罗大教堂。
在大教堂的后方便是圣约克的标志建筑女神像。
圣廷的首主教大概相当于道门的五品道士,其上还有大主教、都主教,分别对应道门的四品祭酒道士、三品幽逸道士。再往上,就是对应“金阙”的“枢机”,普通真人对应枢机执事,参知真人对应枢机司铎,平章大真人对应枢机主教,副掌教大真人对应宗主教,以及大掌教对应教宗。
蒸汽福音派的牧首坐镇圣弗朗西斯大教堂,圣保罗大教堂则由一位枢机主教主持。
不过这位枢机主教一般不会出现在教堂之中,更不会亲自给信徒们布道,他通常都在上城区的浮岛上,如其他大人物一般,高高在上,俯瞰着这座蒸汽的城市。
一般情况下,只有都主教或者大主教负责布道,而参与布道的信徒也并非普通信徒,大多都是这座城市中的厉害角色。
齐玄素走下马车,整理了下胸前的手帕和表链,推了下单片眼镜,拿着手杖走入装饰有彩绘玻璃的大厅。
教堂里的光线骤然一暗,生出庄严肃穆之感。
一排排的座椅,巨大的管风琴,以及用彩绘玻璃拼接出的女神像,只见她双手拄剑而立,背后并非传统圣徽,而是象征着蒸汽的齿轮。
斯特劳尼和齐玄素在后排找到位置,摘下帽子,聆听布道。
齐玄素倒是没有充耳不闻,他其实很乐意了解圣廷的力量来源。毕竟男人的三大追求,分别是力量、权力、女人。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力量,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比如说三劫仙人。
只是这样的力量太过稀少了,近乎于不存在,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追逐权力,拥有了道门,凭借千万人之力,仍旧能够改天换日。
只有既无法追求力量又无法追逐权力的人,才会将全部精力花费在女人身上。
齐玄素从很早就知道一件事,他这辈子别指望追求力量了,就他这个资质,成就天人都费劲,更不要说仙人了。哪怕有了“长生石之心”之后,一条断头路,也不敢奢求盖世无双的武力,那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权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齐玄素很快就失望了,这些布道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只是单纯在说一些正确的废话。
很快,布道结束,斯特劳尼领着齐玄素来到奉献箱前。
斯特劳尼放入了一张面额十个金克朗的纸钞,齐玄素则放入了五个金克朗。
这可不是鹰洋,而是金克朗,是金币。
这让负责布道的大主教脸上浮现笑意。
然后斯特劳尼将齐玄素引荐给了负责布道的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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