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尔博秘密跟踪的那个醉汉叫做金森特,曾是彭比特在机工署时期的秘书之一。
他也是从另外一条线追到这里的,不然也不会想到,青云直上的彭比特身边,居然还有过这样的人物。
他对金森特的厌恶是有道理的。
福克尔博从来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也从不以很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他人。
他极为了解和理解人性中某些丑恶的部分,见过太多良知与欲望之间的挣扎,懂得无法节制的渴望与期待可以带来的向上的动力和可以造成的破坏力。
只是他这样的人,对金森特也丝毫没有怜悯,只有厌恶。
他知道金森特是由于窃听到的一段闺房秘话。
彭比特如此的高位,政敌也不少,身边少不了各类防范密探的手段。
如果有宪卫局官方允许,可以动用各类官方的系统特权,福克尔博对付彭比特还是有信心的。
但他和杨鱼沐现在是以私人身份调查彭比特,能动用的也就是宪卫局为让员工防范各类报复而配制的一些小伎俩,贸然往彭比特身边扎是讨不到好处的。
对于这种情况福克尔博有丰富的经验,他决定从彭比特身边的闲杂人等处下手。
那天处理完督查组派下来的各类公务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他照例去监控的几个人选那里晃了晃。
监控对象之一,跟随彭比特从机工署升迁至城邦秩序局的机要秘书索比索亚居然没在家。
这位仁兄一贯是朝九晚五的优良典范,彭比特再忙都无法阻止他那颗渴望回家的心。无他,因为他的妻子嘉文坎娜是位难得的大美女。
这是福克尔博最喜欢的监控对象,不止是因为那发生次数较为频繁的少儿不宜十八禁,更是因为男人么,在美女面前话难免多一些。
或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博闻强记知识渊博,或是为了展示自己神通广大了解很多他人不了解的真相接触过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再或者为了嘚瑟显摆等等其他。
这种时候男人的话语就如同雄孔雀尾后绽放的开屏尾羽,恨不能有任何一点光鲜都能完整的呈现于目光。
即使没有,编造谎言也得编一些出来。
对于嘉文坎娜这种级数的美女,即使已经成为了妻子,索比索亚也未能免俗。
有趣的是根据福克尔博观察,嘉文坎娜实际上是很讨厌这种带着卖弄的叨叨的。
这个是极其意外的情况,福克尔博直觉会在这里有收获,所以当晚在索比索亚家蹲了个通宵。
午夜的时候,嘉文坎娜已经睡着,索比索亚回来了。
洗漱之后脱衣上床,这位先生想来心思并不温柔或者是故意作为,这会儿嘉文坎娜被打扰到醒来了。
“怎么才回来?联系你的通讯频率都锁频了!”迷迷糊糊的大美女见是丈夫的身影,低声嘟囔了一句。
索比索亚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还是顺畅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假模假样的说:“吵到你啦?出去有点紧要的事儿。”
这位先生语气和动作的每一处细节似乎都在向妻子说,来问我是什么事儿啊,来问我呀来问我呀来问我呀……
躲在阴影里的福克尔博差点笑出声。
了解丈夫习性的嘉文坎娜自然是顺势问了出来:“什么要紧事要搞到这么晚!”
“金森特!”索比索亚闻言一脸的畅快,就好像终于清除了困扰他多年的老便秘:“老板让我去警告他一下,管住自己的嘴巴!”
“金森特呀!”嘉文坎娜却似乎不是第一次从丈夫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只是低声重复了一声。
索比索亚一声叹息,却还来不及开始长篇感叹,妻子柔软的嘴唇已经凑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嘴巴。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外加仿真能力极强的系统恶趣味的给出床垫的吱呀,还有带着粉色的某种喘息声和鼻音,这个时候当然是顾不上啰嗦了。
有些嘴巴忙着,所以有些耳朵就可以清净。
福克尔博难得的对围观他人的十八禁少儿不宜如此心存不满,这本应该是他最喜闻乐见的项目。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金森特这个名字,也是那天晚上他除了余兴节目之外唯一的收获。
金森特的履历不难查,机工署的时候他曾是彭比特的得力秘书之一,比索比索亚的优先序列高多了。
这人很机灵,很懂得照顾彭比特的喜好,所以很得彭比特的倚重,只是后来突然就被冷落掉了。
即使这样,彭比特离开机工署的时候虽然没带他走,却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优渥的职位。
只是金森特却没多久之后就辞去了公职,一系列投机失败之后沦落到了D54区。
接下来的又几天,在嘉文坎娜终于没能免除掉的临睡前耳边的呱噪中,福克尔博也终于补全了这份履历中并不含有的部分。
金森特接连办砸了几件大事,即便如此索比索亚口中他有情有义的老板也没有拿金森特怎么样,只是训斥之后相对重要的事情不再交给他办了。
金森特并未因此警醒,反而洋洋得意于他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最终这份得意让他踢到了铁板。
他居然试图对老板的情妇下手,这让彭比特震惊和震怒,于是金森特终于被闲置在秘书室发霉。
办事利落相对沉默寡言(这或许是他在嘉文坎娜面前加倍啰嗦的重要原因?)的索比索亚就是因此而上位的。
接下来在彭比特离开机工署之后,获得优渥职位的金森特并没有收敛,他似乎还对彭比特没有带他去城邦秩序署耿耿于怀。
于是与彭比特相关的种种秘辛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大嘴巴中传出,据说因为涉及到其他大人物,还让刚刚履新尚未站稳脚跟的彭比特很是狼狈了一阵。
彭比特私下召见并严厉训斥了金森特,似乎还提出了某种严重警告,金森特于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安分了一阵。
但他似乎太过于害怕彭比特那种警告的后果,在自己没有后续作为而彭比特因此也没有任何后续手段的情况下,突然辞去了所有公职。
接下来是充满金森特个人风格的几次投机性特别强的投资行为,无一例外的全部失败,耗尽了他那点还算丰厚的积蓄。
金森特愤愤然的认为,那几次回报率超级大的投资行为之所以莫名其妙失败,一定彭比特动了手脚。
福克尔博在了解到这段后有些哑然失笑。
在他就纸面资料上看到的情况,那几次投资,连成功的万分之一几率恐怕都需要建立在侥幸的基础上吧?
不过回报率倒真是惊人,难怪金森特动心。
只是他差不多是用全部身家干了类似别人用点手里小闲钱买彩票的事,还对收到回报饱含信心而已。
为了慎重,福克尔博还真的查了查。彭比特还真的动了手脚,但却不是金森特认为的让他失败的那种。
好像是处理相关事情的时候偶然了解到了金森特在这件事里面有投资,彭比特顺手推了推。没费多大力也没有过分关注,就好像结个善缘那样子的随手为之而已。
这事儿太小太随意,恐怕事后他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随手干涉过这件事儿。
那是金森特所有投资中最后结果最接近于成功的,唯一一项至少看见了成功可能的项目。
这些金森特是不知情的,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肯相信。他那种人就属于善于将所有的过错归于他人,甚至不是甩锅推脱。
据索比索亚所说,金森特之前就甩锅能力超强。
原因居然是他从来都不是故意和刻意甩锅的,而是他是真的从内到外都是那么坚定认为并相信的,不可能是自己的错,都是其他人的错。
他极其善于在自己的错误中找到他人的原因,似乎这就是他自信乃至自傲的根源。
金森特人缘一直并不好,没有人扶一把的际遇下,于是就这样潦倒堕落下去了,以犹如跌落悬崖般的下坠速度,终于堕落到了D54区。
第四圈层D54区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我们用另一项事实可以充分的说明。
D54区,同时是安置旧果核梦境所有无人照管的梦死症患者的区域。
你如果有系统权限去撞开D54区的某扇门,看见房屋内除了一个或站或坐或卧的身影外再无他物,而那个人不笑不看不动犹如一尊化石,别奇怪,你闯入了一个梦死症患者的住处。
肉体和大脑并没有死亡,只是意志选择沉入谁也不可及的黑暗深处,就像是活着的尸体,这就是梦死症患者。
绝大多数沦落到D54区的人在最高评议会以及在整个曙光之门梦境系统看来,与梦死症患者毫无差异。
因为没有生存压力,他们不事任何生产劳作也不追求任何欲望享受,有些人甚至跟梦死症患者一样整日懒散躺坐。
金森特属于少数跟梦死症患者差别比较大的类型,因为他需要收入去喝酒。
最低端不限量提供免费酒水的酒馆,也是要收入场门票和定时清场的。而以金森特的状况,他如果继续不事生产,可能连最廉价酒馆的入场门票都要掏不起了。
能做到机工署署长秘书的职位,即使是不从事公职,金森特所掌握的知识与技能原本不至于让他沦落到第四圈层的D54区的。
但问题在于,他自视太高以及性格缺陷,在他看来最起码也要能平视“仇人”彭比特的职位,才能配得上他的才能。
以彭比特地位的高度,这样的职位,无论是不是公职,在整个果核梦境社会可能也勉强到达三位数。
所以金森特什么都不屑做不愿做,最后到无论什么职位都没人敢让他做。
到最后,金森特开始混迹于曙光之门的登录处,等待初次抵达曙光之门的其他城邦与聚居点的办事人员。
他以向导的身份向这些土包子介绍曙光之门,引导他们到达想去的地方并收取一些些费用并满足自己自我吹嘘的需要。
收入基本都是位币而非津贴币,但对金森特来说已经够了,他去的那些地方哪儿用得上津贴币。
之所以要选初次抵达曙光之门的,是因为只要来过一次的人,基本都知道登录时自己的投影自带系统中已植入了曙光之门梦境系统的地图,可以方便的找到任何地方,根本不需要向导。
已经一无所有所以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金森特再一次张开了他的大嘴巴,带着对彭比特的恨意,那些有关彭比特的秘辛源源不断的从他的嘴里传出。
不过他还是有节制的,似乎被上次彭比特的警告吓到了,除彭比特自己之外稍稍涉及其他大人物的秘辛他都不敢讲。
市井间关于彭比特的离奇传闻,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十有八九源头倒是出自他的口中,只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荒唐走板罢了。
虽然他不停的在说,但以现在他所能接触到的人群素质,实在也无法对彭比特造成太大的影响。
更何况一方面所有他的话经过这帮人二次创作后的再次传播都变得任何有正常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
另一方面他说的有杀伤力的真实事件别人体会不到价值不太感兴趣,他自己也开始了编排丑化彭比特的各类恶劣小段子,这就让他的话变得更不可信了。
至于来曙光之门处理公务的城邦及聚居点人员,大多数认为碰上了满嘴跑火车的大忽悠,对他说的所有事情一笑而过毫不在意。
少数谨小慎微的,听出了点什么也赶紧出点钱把他打发了,唯恐别人发现自己跟他打过交道。
有些事有些话被传多了,虽然造不成任何影响但也会被恶心到,这就是上次索比索亚奉命再次警告金森特的原因。
福克尔博对金森特的厌恶,则是源于对他堕落的速度,如果不是烂到根子里的人,在下坠的过程中至少还会挣扎。
而这个酒鬼所有自以为的反抗和挣扎,却是自己奋力将自己往深渊的更深处拉。
如果不是堕落的这么快,他原本对自己可以更有价值的。这才是福克尔博厌恶他的原因。
福克尔博毫不怀疑自己如果以公职身份出现,金森特会竹筒倒豆子般主动将自己知道的彭比特所有的事情全盘相告,但他不能。
他只能装作不经意跟金森特在那些最廉价的小酒馆中偶遇过几次,几次尝试引导他的话题,然后他发现这个人在与人的交谈中提及彭比特的内容已经变成了彻底恶意的诽谤与中伤。
福克尔博倒从旁人转述的金森特喝多酒之后自言自语的嘟囔里得到过一些有效情报,虽然转述的内容已经变样的厉害,福克尔博也能基本的还原真相,并验证过那的确是曾发生过的事。
他只能运用下班时间来跟踪金森特,这恰巧大多是金森特喝的醉醺醺的时间,所以等着听金森特最后的自言自语成为了他最主要的情报来源。
这段时间收集到的彭比特的秘辛隐私,让福克尔博有些同情彭比特。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你曾经视之如臂膀倚之为心腹的人如果彻底堕落了,会给你带来多大程度的恶心,但问题是你还拿他毫无办法。
杀人灭口这种事在果核时代的梦境系统是想都不要想了,不管你怎么隐藏和伪装宪卫局都会抓出这种违宪行为的尾巴。
常用的公务派遣变相放逐?人家都辞去所有公职了,而且没有家人可供威胁。
这可是,彻彻底底的滚刀肉啊,就是太特么不上道了,乖乖的主动吐露些关键信息不好么?
福克尔博在返回住处的路上愤愤然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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