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终于同意帮唐韫牵线佟家。
周炳文也不得不去公司一趟,详谈相关事宜。不过他即将远赴英国,只参与前期的初步策划,并不负责任何一个项目。
唐韫自然是高兴得很,他近年来在商界如鱼得水,见谁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在面对周炳文的时候更甚。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继子,虽然这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有些遗憾,但周炳文的优秀足够弥补这种缺失。
等中午和张易、佟绮雪吃完饭,唐韫就亲自开车带他回公司。
一路上他所有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文文,你这次是立了大功了,有没有想要什么奖励啊?”唐韫眉宇全都舒展开,任谁见他这副表情都知道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
周炳文笑了笑:“不用了,都是一家人。”
唐韫假装虎着脸说:“一家人归一家人,你帮了爸爸这么大的忙,肯定要送你一份大礼才行!”
“爸,真不用了。”周炳文早已真心把唐韫当父亲看待,在促成和佟家的合作上也是真情实意,并不图什么东西。再说唐韫这些年对他越来越好,几乎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马上就找人送到他面前,而且他那么忙的一个人,每个月都会特地抽出时间来关心他。
“你总是这不要那不要的,我都觉得你在嫌弃我这个爸爸了。”唐韫故作伤感的说。
周炳文被他逗笑,忽然看见车窗外一个画面。
街头有一男一女带着两个孩子,应该是一家四口,看起来温馨亲密,年轻男人手臂上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年轻女人手里牵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他们亲昵的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看起来非常幸福。
唐韫偏头看他,疑惑的问:“嗯?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
周炳文略微思索了一下,沉吟片刻,说:“要是我真的提要求了,爸你会满足我吗?”
唐韫意气风发,很是得意的说:“在我能力范围内,只要你说,爸爸都答应你。”
周炳文说:“肯定在你能力范围内,而且也不难,你可一定要答应!”
唐韫不在意的扬了扬下巴,特别有豪迈的大佬风范:“你说吧,爸爸答应你。”他心里只当周炳文要买什么贵重的东西,或者某些不太讨大人喜欢的计划,只要不过分,他还是会努力满足他的。
周炳文说:“那你和妈妈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吧。”
唐韫差点踩在刹车上造成连环追尾,他后怕的看了看车后,果然见后面的司机伸出头来破口大骂。
他额头上一阵冷汗,好在心理素质够强,很快恢复过来,他不置信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和妈妈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嗯,可以的话,生两个也行。”周炳文也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唐韫满脸的喜悦之情褪了个干干净净,如今换上的全是惊疑:“等等,你这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想我去了英国后,你和妈妈会比较孤单。”
唐韫不屑的说:“你看我和你妈的样子会孤单?公司就是我的第二个儿子。”
周炳文哭笑不得:“那你有没有想过,等再过几年我也会像你们现在这么忙,而你们渐渐的老了,我却没多少时间照顾你们。”
“哎……”唐韫叹了口气,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用很肯定的语气说:“臭小子说什么呢,咒我老的,你当我钱是白挣的?到时候多请些医生护士保姆之类的不就行了。”
周炳文斟酌了一下,说:“爸,我说句真心话,我知道你一直没和妈妈要孩子是在顾虑我,其实我没意见的,我很早以前就想把这个想法告诉你们了,但那时候你们刚来S市,事业还不稳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公司终于能稳定运营了,你和妈也该放松放松,家里再添个小孩子,会热闹很多的。”
“你这孩子,哎……”唐韫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的继子太贴心了。他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但每次看见周炳文都忍了下来,觉得有这么一个就很不错了,也不想伤他的心,害怕家里多个孩子后他有别的想法。
“爸,你真的不用顾虑我。我想妈妈其实也希望再有一个孩子的。”周炳文一说起吴雪薇,就温柔的笑了起来:“现在科技也发达,可以找人代孕,做试管婴儿之类的,妈妈也不用吃苦,咱们家一两个小孩子也养得起。”
唐韫沉默,双手缓缓的抚摸着方向盘,眉头上浮起沉思的皱纹。
周炳文知道他被说动了,又继续分析起再生一个小孩的好处:“爸爸你想,等我出来工作后肯定很忙,有弟弟妹妹陪着你们我也比较放心,等小孩子长大了,我也到了中年,他们正好可以帮我分担点。”
唐韫还是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皱纹皱得更紧。
周炳文不再说话,让他慢慢想。
车子一路开回公司后,两人下了车,唐韫才说:“这事也非同小可,我先和你妈妈商量一下。”
“嗯,应该的。”周炳文点头。
唐韫很是感慨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原本是他想送周炳文礼物,结果倒变成周炳文送他一份大礼,顿时心里生出一种亏欠之情。
“爸爸很高兴。”唐韫拍拍他的肩膀,觉得自己眼眶都有点润。
周炳文对他笑了笑,但是眼里的情感却很萧瑟愧疚。
唐韫处在百感交集的情感中,没有看出他的异样。
“爸爸上去了,你自己去玩吧,开学前好好玩,爸爸给你的副卡你都没怎么用。”
“我知道了,你忙吧,我开车回去了。”
……
早上,天气昏沉,阴雨绵绵。
周炳文从睡梦中醒来,腰上还搭着施安湳的手臂。他轻慢的拿开,再悄悄坐了起来。
也许是最近心里有事,连生物钟都有些紊乱,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
半拉着的窗帘外是灰蒙蒙的雨雾,让人没什么好心情,他随便套了件衣服,走到窗边,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很是惆怅。
施安湳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了出来,赶紧起床四下寻找,很快就发现人正坐在飘窗前,靠在墙上发呆。
他走过去,将他搂进怀里,说:“怎么坐这里,早上这么凉,外面还下着雨,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周炳文偎依过去:“醒了就睡不着了。”
“睡不着也不该坐在这里啊。”施安湳搓揉他被墙壁冻得冰冰凉的手臂,好一会儿才暖和过来。
周炳文顺势的窝进他怀里,有些阴郁的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
施安湳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最近怎么了,感觉你不太高兴。”
“是有些事情,让人心里不好受。”
“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周炳文黯然的叹了口气,说:“我骗了我爸爸。”
“嗯?怎么回事?”施安湳疑惑的问。
“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明明是我自己自私,却让他觉得我是在为他考虑。”
施安湳摸摸他的头,安慰的说:“别这么说自己,你和他关系这么好,肯定不会对他有什么坏心。”
两人就这么偎依着看了会雨景,施安湳将他从飘窗上抱了下来,放到床上:“别难过了,早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你这么娇惯我,以后我变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米虫可怎么办?”
施安湳笑着刮他的鼻子:“我乐意。”
周炳文看着自己的手说:“你是不想让我的手受伤变丑吧。”
施安湳见他语气不对,赶紧宽慰:“确实是不想让你做这些粗活,但是……”
周炳文却骤然说:“你去做饭吧,弄点稀饭就可以了。”
施安湳不得不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很是担忧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出了房门。
周炳文在他走了立即就倒在了床上,很是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脚。
当年施安湳会和他在一起就是因为这双手,要是以后老了,变丑了,难看了……又或者出现了更好看的……
他确实因为家境优越,从来没做过什么粗活,尤其是来了S市后更是被养得精贵无比。所以眼前这双手还是一直保持着美好的状态:修长匀称,白皙细嫩,很是漂亮。
连他自己都对这双手很是喜欢,所以平时做事的时候都格外小心一些。
施安湳因为这个癖好选择了他,又会不会因为这个癖好再选择别人。
即便经过六年的考验他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但下一个六年呢?再过两个六年他就该衰老了。
施安湳做好早饭的后进卧室叫他,看他还是穿着一件睡衣,懒懒的蜷缩在床上没动,不禁走过去拍拍他的屁股:“快去洗漱吃饭了。”
周炳文盘坐起来,慢条斯理的扣上衣服。
施安湳看他扣扣子的手看得出神。
周炳文三下五除二赶紧扣好,快步进了浴室,反手把门给锁上。
施安湳站在原地有点懵,不知自己哪里惹他不快。
……
两人吃完早饭后,虽然外面在下雨,但家里存的东西却不多了,昨晚就商量着要去超市采购,所以还是冒雨出了门。
虽然雨势有些大,但是早上出来买菜的大爷大妈还是不少,超市里拥挤而热闹。
两人推着车在蔬果区慢慢逛,一边走着,施安湳一边问他:“想吃什么,这个怎么样?清炒凉拌都还不错。”
周炳文兴致缺缺。
施安湳大感头疼,开车来的路上有问过他为什么不高兴,却没有得到回答。
于是两人都默默无言起来。
本来计划大采购一番,结果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连一个手提袋都没装满。
踏上自动人行道电梯,缓缓下降到负一楼,周炳文去开车,施安湳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后,就压住了他转动方向盘的手。
“有些事情还是早点解决的好。”施安湳将拔掉车钥匙。
周炳文眉头略微有些促动,但还是没说。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压在心里不说,这样并不好,你心里不好受,旁边的人也跟着难过。有什么不痛快的,摊开了说,如果是因为我,你更要说,因为你我之间最不该有的就是间隙和隔阂。”施安湳劝他。
周炳文揉揉额头,让他怎么说。这种患得患失的深闺怨妇一样的情绪,一个大男人说出去实在丢人。
难道要说我害怕年老色衰后你不要我?
太悲哀了。
施安湳说:“难道你还在为我至今没告诉你恋手的原因生气?”
这一点也有。周炳文点头。
“还有别的吗,我直觉没有这么简单,你应该还有别的事不开心。”
周炳文不语。
“很难开口吗?”
“说不出来。”
施安湳无奈的叹了一声:“好吧,那就先把第一个问题解决了再说别的,你下去,我来开车。”
周炳文下车和他互换了位置,但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用意。
施安湳开车前往的方向是郊区,周炳文不禁问他:“这是要去哪里?”
“去施家本家。”施安湳说,语气中还有些不耐。
陡然要去施家本家,周炳文就慌了:“不是,那个……去本家干什么?”那里都是施家的长辈,也许会遇见施安湳的爸爸和妈妈。
施安湳嘲讽的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带你去见家长?”
周炳文被他讽刺,脸上顿时一红,又很难看。
施安湳说:“我不是在说你,我的意思是,就算我和一头猪在一起,我父母都不会管我。”
周炳文嘴角抽搐,有一种被骂是猪的感觉。
施安湳看他脸上表情变幻了好几次,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要不是看在他开车的份上,周炳文恨不得揍他一顿。
施安湳说:“现在心情好点了么?”
周炳文才发现被他这么一闹,心里竟然宽松许多。
“好了,你跟我回本家就知道了。”施安湳安抚的轻刮他的鼻子,被他一巴掌拍开。
周炳文问他:“那你本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在?”
“没什么人,大家都忙着呢,就像你们唐家一样,各过个的。”施安湳懒懒的说:“除开几个堂弟,几个佣人,就没别的了。”
“啊,就这样?”周炳文大感意外。
“不然呢?”施安湳讥讽的笑了笑。
施家本家离市里有些远,加上下雨天,开车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到。
车子停在了一栋占地面积比较大的老别墅面前,周炳文撑着伞下去的时候,被眼前古意森森的墙院惊住了,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古老的院子,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初。
尤其是在烟雨蒙蒙中,更是有一种历史的沉淀感。
“走吧,进去了。”施安湳虚扶着他的腰,带他朝里走。
摁响门铃,很快就有个年老的女人从雨幕中跑了过来,看见门外站着施安湳,脸上有些惊怕的表情,迟疑的没开门。
施安湳冷冷的说:“开门。”
在施家本家相当于管家地位的胡阿姨抿着淡薄到看不见的唇,沉默的打开了大门。
施安湳目不斜视的朝里面走去。
胡阿姨刻薄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恼怒的情绪:“你怎么带个陌生人来本家!这不符合规矩!”
施安湳毫不理会她,就当没看见这个人。
周炳文被那双怨毒的双眼盯着,很有些不自在。
施安湳发现他的异样,面无表情的说:“我就是这个家的规矩,你给我老实点。”
胡阿姨冷冷的凝视回去:“老爷子就要走了,你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都不安生吗?”
施安湳不屑的哼笑一声:“你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管这么宽,你不如想想施翰英死后,你该怎么办。”
胡阿姨气得发抖,施安湳收紧周炳文的腰,冷着一张脸快步朝屋内走去。
胡阿姨站在灰蒙蒙的雨中,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各种难听的词汇层出不穷的,疯狂宣泄心中积压已久的不满和愤恨。
周炳文被她尖利的骂声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雨中枯瘦的身影。
“别看她,越看她越来劲。”
周炳文不禁问:“她是谁啊?”
“一个疯婆子。”
“她怎么敢这样骂你?”周炳文看他脸色很是难看,有些小心的问。
施安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很是沉重的说:“一边上楼一边说。”
“哦,好吧。”
“她很年轻的时候就来施家当佣人了,那时候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就上了施翰英的床,但是施翰英身边从来不缺人,很快就不要她了。但是这个女人很会揣摩施翰英的心思,倾尽所有的讨好他,所以两人一直藕断丝连,渐渐的就掌了点权。我奶奶很早就和施翰英离婚了,所以在这个家里,那个女人一直以自己是女主人自居。”
“是这样啊……”
“施翰英身边的男男女女来去匆匆,换得很勤,那女人觉得自己能一直留在施翰英身边,就以为在施翰英心里很特别,脾气越来越大,但是她上了年纪后,施翰英就再也不碰她了,身边陪伴的都是俊男美女,她岁数大了脾性就越来越怪,对施家任何人都颐指气使,毫不留情。偏偏施翰英从不约束她,任由她在家里狐假虎威,闹得鸡犬不宁。”
周炳文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施家家主这么奇葩,竟然任由一个佣人对自己的家人如此不敬。
不过他陡然又想到:“那她有没有对你……”
这时候两人刚走到楼上,施安湳推开一间房间说:“这是我的房间。”
周炳文走进去,看着这脏乱的房间,不敢相信竟然是施安湳的,毕竟他有洁癖。
然后他听见施安湳在身后说:“她现在对我有什么不满只敢在我房间里发泄,我还小的时候经常被她打骂,还因为她吃醋发疯,掐过脖子。”
周炳文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作为施家继承人,竟然会有这样的过往。
“在我小时候刚进本家的时候,她性格就非常喜怒无常,然后我父母又从来不看我,她胆子大了起来,就背着施翰英变本加厉的折磨我,不给我饭吃,掐我,打我,恐吓我,还长期给施翰英打小报告……”施安湳越说越暴躁。
周炳文赶紧抱着他:“抱歉,让你回忆起这些事。”
“这些事情其实我不打算和任何人说起,但是你不一样……”施安湳拉着他出了房间:“没事了,后来我长大了些就报复回去了。”
“我回本家一般会提前打招呼,她就会赶紧收拾好我房间,但我有几次没打电话突然回来,发现房间脏乱得不成样子,施翰英就狠狠责罚了她几顿。现在她身上有很多旧伤,就是施翰英惩罚出来的,偏偏她以为自己在施翰英心里不一样。”
“那施……那你爷爷为什么不喜欢她又让她在施家作威作福?”周炳文问。
“当然是大家闹得越凶他越开心。”施安湳带着他穿过了两条回廊,然后停在一扇古香古色的圆形拱门面前。
周炳文陡然看见这个地方还有一种穿越的感觉,任凭谁突然从充满现代化的房间里走到这里,都有一种错感。
“这里是什么地方?”
“游园,我长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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