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卷重制版,目前仍在填坑中,不小心点到的可以跳过)
斜阳下几株绿柳垂肩随风而动,武馆弟子们叉手围看不远处道人打扮的人影,正在绿柳荫庇下穿梭不定,脚步翩跹如飞,动作舒缓自如。
人群最前方,是一名五大三粗的教头,带着武馆一干人等尽皆凝神静气。
被众人围观的中心,那道身影演练的是一门轻柔飘逸的武功,乍一看去只似强身健体的五禽戏之流,并无些许新意,武馆弟子渐渐地也就散开了。
可慢慢地,众人身侧四周有微风吹摆起来,绿树里千条柳丝齐齐扰动,迎面初觉如远风拂畴,随后缓缓似长风催波,柳树下那人的招式逐渐化为凛冽,疏忽已如天风动幡。
一套功夫演练到最后,只见他两掌内旋,掌心向外猛力推出,挥动的掌风旋柔不定,竟然好似能荡破清霄层云,举手投足便穿透到重重人群之外!
“好!江闻你这手绵掌寓静于动、后发制人,我看已经足以开山立派了!”
一些独具见识的武馆弟子此时开始叫好,恭维马屁的话语层出不穷。
五大三粗的教头也在鼓掌叫好,他的鬓发间难掩斑白,显然实际年岁没有外表看上去那般青壮,此时他身后那些不明觉厉的武馆弟子,也连忙附和叫好了起来。
被叫做江闻的人意兴阑珊,随手一掌拍在树干上,散去了全身功力才收架站稳,静心凝神自然调息,显然对武馆教头的夸赞不以为意。
“哎,今日召开的下梅镇武学座谈会,缺了老乞丐没来终究不美。还有啊,这算什么了不起的?”
年轻道人松了松筋骨,穿过众人来到教头面前。
“等我把什么易筋经、洗髓经、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统统练成,打通任督二脉,还不得一飞冲天?到时候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哪里还需要苦练这些丢人的武功。”
百炼武馆的教头罗师傅哈哈一笑,对于江闻的说辞浑不在意,只是打心底里可惜面前这个年轻人,明明是个武学奇才,却整天地好高骛远不思上进,净钻研一些堪称歪门邪道的东西——大概是练武走岔,脑子出问题了吧。
自古内功一途,本是道家修养内性的功夫,目的在于使腑脏、经络、皮肉筋骨的真气充沛,宣畅通达,在内以呼吸纳强身健体,在外则能单衣蔽体云游天下,却是从来也没听说过练到深处,有什么真气出窍、隔空伤人的神通。
罗师傅不忍好苗子走歪路,仍旧苦口相劝,绵掌向来是火候功夫,非十年苦修不能成功,故此罗师傅拍着江闻的肩膀劝勉着,顺口教训自家的武馆弟子们,“你们还看什么看?没有人家的禀赋就好好刻苦,否则挨打了别来告状!”
看热闹的武馆弟子们一哄而散,偌大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罗师傅才压低声音说道。
“我这帮徒弟都不学无术,全都看走了眼。什么绵掌?这分明是武当的太乙绵掌!”
经过树下时,他拿手扒拉着柳树的枝干,粗糙的老皮竟然像雨点一般哗喇喇往下掉,露出其中光滑细嫩新皮,剥落出的形状模样不大不小,正好是一个手掌的形状。
“这世上也只有武当的太乙绵掌,才能做到功成掌劲如此穿坚透甲、隔物过劲,一掌着体后表面无痕,内里已伤。”
“江闻,你能仅用三年就把艰深的绵掌功夫,练到炉火纯青的大成境界,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每日都怏怏不乐?”
“大师果然是识货之人。”
江闻露出淡淡的笑容,活动着手掌关节叹息道,“可惜啊,我本以为这门功夫里,蕴藏着内劲外放的奥秘,没想到依旧是外功拳脚的暗劲之道,离我要找的东西相去甚远啊……”
罗师傅扭过脑袋看向江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想到对方难得老老实实练功一次,居然还是打算异想天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自己乱练功夫是不成的。你看你天天内伤受损走火入魔,十天倒是有八天的时间躺在床上,该不会打算混到我这个年纪,一起当个混饭吃的教头吧?”
“哼,画风不同我很难跟你解释。等我把功夫练成了,再让你小刀剌屁股开开眼。”
江闻寸步不让地回了一句,武馆教头罗师傅还想劝一下,结果见江闻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这才只好悻悻闭上嘴。
心中悒悒的江闻离开武馆后信步行走,转眼就来到了一弯曲水环流古镇。
这座下梅镇是武夷山麓茶叶重镇,遍布着茶庄、票号、车船驮队和货栈,每日茶货验收、过秤、分装、发货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
镇上邹氏四兄弟因商获资百万,成为下梅首富,便大兴土木,建豪宅七十余幢,在此前后,方姓、马姓、陈姓等也在下梅建宅,此地愈加繁华。
眼前日暮水气氤氲,乃是镇中央的当溪正缓缓流淌而过,两侧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过往客商熙熙云集而来,又载着货物悠悠而去,那座窄窄的桥门似乎都快承受不住眼下繁华,即将垮塌成一地锦灰。
行人聚集最多的地方正在街口,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在镇口张贴着告示,引来了更多人的驻足停留。
第一张官府告示贴出来,周遭瞬间就是倒吸冷气的声音,仿佛撞上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此时往往只要一个有识之士站出来信口雌黄,就会是一个人头攒动、徘徊不去的场面。
“赵家的灭门惨案,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抓到……”
“要知道五口人一夜之间暴死,哪有那么容易查清楚,那官府不分黑白地提审了许多人,都没找到凶手的线索……”
“哪来的凶手?”
忽然有个声音拔高了八度,“他们家分明是惹上了山里的魍魉,哪有办法抓到真凶!”
此人说话言之凿凿,瞬间就震住了旁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镇门口面摊的老板,向来消息最为灵通,只是除灵通之外,这可信度就不见得能高到哪里去——随后果见他吊足了胃口,拉着一批人往自家面摊浩浩荡荡地去了。
剩下的这些人里有茶农、有行贩、有书商,也有打扮的苦力,江闻也凑到最前面,想要阅读上面的内容,可还没看清底下的内容,如狼似虎的胥吏就攘开众人,猛地拿出了剩余的两张告示,刷满糨糊覆盖了上去。
“灭门案自有官府负责,再胡说八道把你们都给抓回去!”
胥吏恶形恶状地指着告示嚷嚷道,“知县大人有令,最近可能会有江洋大盗可能会流窜到本县,你们要是有看到可疑人等,记得立马上报官府,不得有所隐瞒!”
说完胥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显然也对这份苦差事怨念深重,任由看客们留在原地,可这一次的众人,却没有什么围观议论的意思了。
——怪力乱神的灭门惨案,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可江洋大盗却是实打实会杀人灭口的,这样的赏钱有命挣没命花,常人没事掺和这事,恐怕是嫌命太长。
年轻道人却兀自上去端详了一番,只可惜这份告示被糨糊沾染得一塌糊涂,导致江洋大盗的面容也变得狰狞可怖,他详详细细看了好几遍,竟然连个名字都没认出来,只是勉强知道是一伙飞贼,还有杀人越货的匪徒。
所谓的灭门惨案,其实是下梅镇外姓赵家的一家五口离奇死亡的事件,由于过程太过离奇,导致消息不胫而走,细节也越发扑朔迷离。
但能够确定的是,仵作勘验时这家人已经死去多时了,蛆虫遍布屋内,头骨上全是密密麻麻小孔,里面全是蛆虫的白卵,就像传闻中的中蛊一模一样,甚至可能人还活着,这些毒虫就已经陷在里面去了。
“县民妄死不顾,居然还想贪这点功劳,我看这县官是注定当不了多久了。”
江闻低声感叹了一句,抬头只见纷纷凋叶的飘飞满地。
此时斜阳衰草秋萧索,穷旅唯独伤漂泊,迟暮时的寒风骤起扑向行人,街口之人便各自归家而去,只剩江闻留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也就借着最后这点残阳,自往人烟淡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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