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族公主的院子到地窖外, 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但翠竹故意放慢了脚步, 仿佛是想给她留足了后悔的时间。
宋鼎鼎知道翠竹的用意,只能尽量逼迫自己表现得冷静淡然,她垂着眼眸,视线落在脚尖上,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这一段路,两人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待翠竹停下脚步, 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长剑。
翠竹挑起半边眉毛:“听闻宋小姐修炼不精, 想必是不会御剑的。”
这分明是在刺激宋鼎鼎, 三陆九洲无人不知, 宋家家主的嫡女是个废物, 服用了大量灵丹妙药, 但过去整整三年,修为却还停在筑基期一动不动。
更是有人戏称, 就算将那些丹药喂给猪吃, 猪也能修炼成金丹期了。
宋鼎鼎面露愠色,装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嗓音降了两个度,略显冰冷:“不会御剑又如何?你会御剑, 但你却只能当个奴仆,做一条狗。”
翠竹在她说话时,眯起眼睛观察着她脸上闪过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见她如同自己所料般恼羞成怒,翠竹缓缓勾起唇角:“宋小姐何必恼怒,我只是说笑罢了。”
这般说着, 她抬脚踩上长剑,示意宋鼎鼎跟在她身后上剑,宋鼎鼎冷哼一声,微抬着下颌,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翠竹见她不动,当下明白眼前这位记仇还脾性大,若是不道歉,怕是请不动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小姐莫要忘了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翠竹轻笑一声,眸中似有讥诮:“若你想要耍小孩子脾气,倒不如趁早回家去。”
说着,她便弯下腰,似乎是要捡起长剑离开。
翠竹用的是激将法,但也并非完全是,她本就不够信任宋鼎鼎,若是宋鼎鼎就此打了退堂鼓,那是最好。
她回去跟龙族公主禀告一声,便说宋鼎鼎没能割下裴名身上的肉,根本不是成事之人,让龙族公主省去这份利用宋鼎鼎的心思。
在翠竹拾起地面上的长剑之前,掌心刚刚触碰到剑柄,便听见宋鼎鼎道:“我自然记得我是来做什么的,但你也该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若是再有僭越之举,待我继任宋家家主之位,第一个便会杀了你!”
虽然声音锵锵有力,但她面上的表情却渐渐归于平静,她走到翠竹身后,示意翠竹御剑。
翠竹轻笑一声,却也没有反驳宋鼎鼎的话,挺直了腰板,掐诀飞行起来。
在御剑过程中,宋鼎鼎装作很勉强的样子,故意摇摇晃晃地站在剑上,不时抓一把翠竹的双肩,试图让翠竹失去平衡。
然而翠竹根本不为所动,脚下稳稳当当,连颤抖一下都不曾有过。
宋鼎鼎不禁皱起眉头。
她给翠竹捣乱,并不是想看翠竹从高处摔下去出糗,她是在试探翠竹的修为如何。
她本以为翠竹一个丫鬟,就算诡计多端,城府颇深,也只是龙宫一个小小侍女罢了。
谁料翠竹看着弱不禁风的柔弱模样,修为竟是深藏不露,最起码也得是元婴期的灵力修为。
宋家夫妇曾跟他提起过,天君用地窖内酒坛子上的黄符压制少年体内灵力,但这阵法不光压制少年,也一样对其他人起效。
所以上次龙族公主在地窖里,没待多大会儿,便急着想要离开。
还有那地窖外的密道,说是密道,其实少年早已知晓那处密道的存在,他们建立密道的主要原因并不是防止少年逃跑,而是想用密道隔离地窖内的阵法。
毕竟这地窖深十几米,若是没有灵力,只在地窖内建一个通往地面的石阶,光靠着双脚往上走,想想也要累死了。
天君能应下宋家夫妇请求留在地窖内照顾少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地窖内的阵法。
有翠竹在,他们很难制定出天衣无缝的逃跑计划,换而言之,想要救出少年,必定要先铲除了翠竹。
宋鼎鼎本想试探一番翠竹的修为,若是修为不高,她大可以在地窖的阵法内,想办法杀了灵力被压制的翠竹。
但现在看来,翠竹基础盘很稳,就算没有灵力,她也不是翠竹的对手。
这个匆促而大胆的想法被她暂时压下,翠竹稳稳落地,收起长剑,指尖在剑篓子里精准找到了一把长剑,轻轻一按,密道的墙壁便被轰隆隆打开了。
翠竹率先走进地窖里,宋鼎鼎紧跟其后,似乎经过这一路后,她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少了些迟疑,多了些决绝。
倚在血迹斑驳墙壁旁的少年,听到密道墙壁开启的声响,他垂在冰冷地面的手臂,轻颤了一下。
即便他没有睁开眼眸,也听出了踏在地上的脚步声不止是一人的,他心底生出些厌恶之意,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向上掀一下。
“宋小姐,你或许需要一把锋利些的匕首,只是很可惜,我这里只有生锈的铁剑。”
翠竹将方才脚下踏着的长剑,递到宋鼎鼎面前,笑眯眯道:“不过,我想宋小姐应该是不在意的。”
生锈的铁剑,代表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剑刃早已被磨得钝了。
翠竹口中的那句‘我想宋小姐应该是不在意的’言外之意,便是钝剑割肉,会让少年承受更大的痛苦。
但再钝的剑割肉,承受再大的痛苦,那都是少年的事,按照原主的脾性,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宋鼎鼎从未见过这般恶毒,却又不显露风声的人,翠竹仿佛谁都不在意,心机城府也根本不像是一个丫鬟该有的模样。
可翠竹偏偏跟在龙族公主身边,心甘情愿当一个小小奴婢,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宋鼎鼎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嫌恶,她一把推开翠竹的手,从自己储物戒中取出了黎枝的那把双刃短剑:“我这里有,不用你的破剑。”
说来也巧,黎枝这把短剑,跟宋家的手术刀有异曲同工之妙,双刃弯弯似月,内刃锋利,外刃轻薄,形状似是镰刀。
那日宋鼎鼎在宋家医书上看到过这种双刃短剑,当即询问了宋家夫人才知道,这种短剑只有宋家嫡系的血脉才能拥有,乃是象征以及代表宋家身份的弯月剑。
她也不知道黎枝怎么会有宋家嫡系才能得到的弯月剑,在没搞清楚之前,她不敢多问,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现在用着原主的身体,此时拿出来这把双刃短剑,是再合适不过了。
宋鼎鼎话音刚落,地窖里便传来了铁链互相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哗啦啦一阵,想让人忽略都难。
看来是少年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了。
她抿着唇,唇色微微苍白,从满地的酒坛中穿梭着,渐渐走近了少年。
翠竹也听见了铁链相撞的声响,她挑了挑眉:“少爷倒是很少这般激动。”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故意说给宋鼎鼎听得。
这没完没了的试探,让宋鼎鼎有些烦躁,她甚至懒得再搭理翠竹这完全没有意义的试探。
她脚下走得极快,刚刚站定在少年不远处,一抬眼便对上了他的黑眸。
即便身处黑暗之中,她仍能一眼看清他眸中蕴含的光亮,犹如夜空中点点星光,熠熠生辉。
少年想要喊她的名字,可目光越过她的双肩,在触碰到翠竹似笑非笑的脸庞时,他薄唇微抿,抑住到了嘴边的‘鼎鼎’。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瞬,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少年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缓慢地垂下眸,眸中渐渐失去光彩。
他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双刃短剑,而她身后又跟着翠竹,她来到这里做什么,已是显而易见。
随着铁链的晃动,满是伤痕的后背倚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缓缓向下滑去。
他又重新坐回了地面。
即便心底清楚她可能是形势所迫,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他就是觉得心脏生疼,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来。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但他以为,至少他的鼎鼎是不一样的。
就算她不辞而别,一下消失了整整三年,他还是可以替她找到千般借口,为她开脱。
然而到了现在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她跟宋家夫妇都是一样的。
他们并不坏,他们只是想要护住宋家,他们的立场没有错,可他们到底是伤害了他。
伤害过后,他们已不再是他眼中亲切的伯父伯母,而如今的宋鼎鼎,也将要成为他眼中的陌路人。
翠竹笑吟吟地开口催促着:“宋小姐,你还是快一些比较好,别让公主等急了。”
宋鼎鼎拿着短剑缓缓走近,少年没有言语,也没有试图反抗,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背对着翠竹,蹲在了少年身前,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嗓音:“割哪里的肉?”
翠竹抱臂环胸,看着漆黑中的宋鼎鼎,挑了挑眉梢:“随你。”
宋鼎鼎攥住了少年的手腕,他神色恹恹地垂着黑眸,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甚至连挣扎都显得多余。
她提起短剑,嘴里不知轻喃了一句什么,少年倏忽睁开眼眸,似乎是想要推开她,但她紧紧桎梏着他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挥下了剑。
剑刃划开血肉的声音,又轻又快,他浑身都在止不住的打颤,喉咙里发出短促而低不可闻的声响,如此含糊,令人根本听不清楚。
宋鼎鼎鼻尖沁出细细的薄汗,身子哆嗦着,捻起那块一寸厚的血肉,她的掌心、手腕、衣袖间到处沾满了鲜血:“一块肉够吗?”
这句话是在问翠竹,翠竹眯起眼睛,眸光缓慢而细致地流动在宋鼎鼎和少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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