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夫妇在接到宋鼎鼎的玉简传信后, 听见翠竹和宋鼎鼎对话的声音,当下就明白了宋鼎鼎在向他们求救,连忙朝着地窖赶了过来。
宋鼎鼎听见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心底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长剑,抬手一挥,带着破釜沉舟的剑气, 朝着一人多高的酒坛上扫去。
酒坛摆列错乱,若是她利用剑气将酒坛打碎, 阻碍住了翠竹的视线, 向后逃去, 说不准能拖延上一时半刻。
然而到底是宋鼎鼎低估了地窖内的阵法,寒风凛洌的剑气横扫过去, 竟是撼动不了酒坛分毫。
她看着贴在酒坛盖子上的黄符, 心中大概清楚酒坛不破,与这形成阵法的黄符有关。
宋鼎鼎咬了咬牙, 她踮脚一跃, 横身踩上酒坛, 意图用手中剑挑起酒盖上的黄符。
翠竹并没有阻止她, 只是一手抱臂, 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仿佛十分享受她垂死挣扎带给自己的快意。
这阵法乃是天君请教鸿灵天尊专门布置的, 若是这般轻松就能被毁坏, 天君又岂会放心将裴名关押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地窖里?
宋鼎鼎试了两次无果,却又不甘心这般放弃, 倘若她被收进混元鼎内,少年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无法改变的死局。
翠竹既然没有死,便不会放过少年, 以翠竹的心机,想要逆转现在的局面,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待到原主的魂魄复苏,说不准会为了宋家家主之位,昧着良心与翠竹达成协议,帮龙族公主在天君面前翻盘。
龙族公主只要一洗清身上谋害天君的嫌疑,宋家夫妇也会因此而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
届时宋家夫妇连自己都难以脱身,更顾不上地窖里的少年了。
宋鼎鼎再次挥起了长剑,然而翠竹听见逼近的脚步声,却是敛住了眸中的嘲色,将混元鼎对准了她的方向,轻启薄唇念起了咒语。
她感受到迎面袭来一阵强大的冲击力,但她知道自己躲避不开了,只能集中意念,拼劲全力向那酒坛上的黄符挥下最后一剑。
在剑刃触碰到黄符的一刹那间,手臂倏忽无力向下垂去,只听见一道短促而痛苦的叫声,她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吸进了混元鼎中。
随着暗道轰隆隆的响起,宋家夫妇匆匆疾跑进地窖内,脚步声仓皇急促,不均的喘息让人紧提起一口气来。
“鼎鼎,鼎鼎……”
当视线触及到瘫坐在地面上的宋鼎鼎时,两人的嗓音戛然而止。
她听见声音,缓缓转过了头,眼含迷茫地看向宋家夫妇:“……爹,娘?”
只开口这一句,便让宋家夫妇一阵透心凉,他们对着自家的女儿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哪怕不用说话,只需要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他们就能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宋鼎鼎还是他们的女儿。
明明眼前的女子才是他们的女儿,可知道宋鼎鼎突然消失不见后,他们的心情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宋家夫人上前扶起自家女儿,许是感觉到她在轻颤,抬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不怕……”
被拥入怀抱后,她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抽噎得肩膀一耸一耸。
宋家家主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有些微微堵闷。
宋鼎鼎心地善良,又懂得顾全大局,哪怕生生剜掉自己手臂上的一块肉,也没有像自家女儿这样哭哭啼啼过。
哪像她似的,明明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平日悉心教导,就算她不适合修炼,他们也从未给过她分毫的压力。
便是这般,她还是走上了歪路,甚至为了得到宋家家主的位置,不惜将整个宋家都拖进深渊。
虽说女儿不成器,但到底是自己亲手养育大的,便是再嫌弃,也不能将她弃之不顾。
他叹了口气,视线在地窖内扫了一圈,却并未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奇怪的是,他们明明通过玉简听见了翠竹的声音,如果说翠竹没有死,而宋鼎鼎的消失也跟翠竹有关系,那翠竹此时此刻去了哪里?
这地窖总共就这般大,地窖内又布有阵法,翠竹便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宋家家主抿住唇,正准备向前走走,查看一番,却听见自家女儿嘶哑着声音哭喊道:“爹,她给我下毒了,怎么办啊爹……”
听见‘下毒’两字,他倏忽顿住脚步,转身往回走去。
宋家家主蹲下身子,将手指搭在她腕间,仔细查探着她的脉象,然而片刻过后,他也没有探出什么异样来。
他皱着眉问道:“你怎知她给你下毒了?”
“我醒来时,翠竹跟我说的。”她抬起头,指着地窖上方被严严实实覆盖住的木板,带着哭腔道:“你们进来之前,她便御剑从那里飞走了……”
她停了停,眸中含着泪意看向宋家家主:“翠竹临走前还说,我被人夺舍了,这是真的吗?”
说这话时,她眸底掩盖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是了,她在试探宋家夫妇。
她被人夺舍的期间,完全丧失了意识,也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是突然沉睡了过去,又突然被强制唤醒,翠竹告诉她,她是被人夺舍了。
而夺舍她躯壳的那人,有勇有谋,还有极佳的修炼天赋,很受宋家夫妇的喜爱。
喜爱到,他们明知道那人不是他们的女儿,明知道她是被人夺舍,也丝毫没有想要唤醒她的意思。
翠竹还说,愿意帮助她得到宋家家主之位,向他们证明,她并不比夺舍她的那人差。
只是,需要她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她想到得到宋家家主之位,但她并不蠢,她根本不相信翠竹的话,更不相信她的爹娘会因为一个夺舍她的人,而抛弃她这个亲生血脉。
虽然并不相信,但她还是忍不住出口试探了他们。她安慰自己,她并不是怀疑他们,她只是想要得到确定的答案,让自己更加安心而已。
她满目期待地等着宋家夫妇的答案,然而宋家夫妇两人,都禁不住沉默了起来。
关于宋鼎鼎,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估计说多了她也不会信,而且说不准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如今翠竹没有死,宋鼎鼎也消失不见,那翠竹已是成了一个很大的隐患,他们必须在翠竹找到天君之前,将翠竹铲除掉。
宋家夫人怀中的少女,始终没有等到他们的回应,眼中的期盼渐渐凉了下来。
她推开了宋家夫人,面色苍白地扶着酒坛站了起来,左臂微微一用力,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下意识掀开衣袖,看见了包裹在左臂上层层绕绕的纱布,纱布里渗着些鲜红的血迹,喉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原来翠竹没有骗她,这手臂上的伤口,包扎缠绕的方法明显是出自宋家夫人之手。
明知她被人夺舍,还为那人包扎伤口,看来翠竹说的不错,他们根本不在意血脉亲情,只想拥有一个出类拔萃,能给他们长面子的女儿。
既然他们不仁在先,那就别怪她这个当女儿的不忠不义。
少女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宋家夫人连忙追上去,跟着她离开了地窖。
宋家家主眸光扫过地窖内的酒坛,想起女儿说翠竹从地窖上方盖着的厚木板,逃离出了此处,心中仍有些疑虑。
在这阵法内,根本无法御剑飞行,翠竹是如何直接从地窖上御剑离开的?
他驻足在原地,垂着的眸光落在脚下的长剑上,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还没有灭,点点火色
暗道外倏忽传来自家女儿的吼叫声,他被惊得回了神,敛住眸光,快步走了出去。
她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口中翠竹下的毒有关。
毕竟她是宋家夫人十月怀胎,几乎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女儿,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中毒身亡。
宋家家主离开后,没过多久,翠竹便从酒坛后的间隙中,缓缓走了出来。
她指尖把玩着泛着铜色的混元鼎,慢悠悠走到那掉落在地的长剑旁,眼眸微转,视线落在身侧的酒坛上。
酒坛上的黄符,刀枪不入,水火不容,她本以为宋鼎鼎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功夫,倒是没想到,宋鼎鼎最后一剑,竟是将酒坛上的黄符劈开了一道裂痕。
黄符裂,阵法破,谁能料到鸿灵天尊的阵法会这般简单粗暴,草率得难以想象。
常人破阵,都会往复杂的方面去想,哪里能想到酒坛上的各个黄符便是破阵的关键。
难怪至今为止,还没人能破的了鸿灵天尊的阵法。
如今宋鼎鼎误打误撞破了阵法,增添了裴名逃跑的可能性,但翠竹却一点都不急。
裴名要真是跑了,那事情才会变得更有意思。
翠竹轻笑着,踮起脚,掀开酒坛上的盖子,将手中的混元鼎扔进了酒坛子里。
只听见‘咣当’一声,混元鼎落进酒水中,缓慢地沉下了酒坛。
这布在地窖内的结界,翠竹并不准备收回,听说被关进混元鼎里的魂魄,不会立即炼化消亡,甚至可以听得见外界的声音。
那日她被宋鼎鼎一连刺了两剑,意识昏沉之间,听见了宋鼎鼎跟裴名的对话。
——我相信你,长大后肯定会成为万人敬仰的救世主,比太子渊更让人钦佩、敬重。
——大哥哥,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你再等一等,待到中秋那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三年前,宋鼎鼎见不到裴名。
三年后,亦会是如此。
她要让宋鼎鼎在裴名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恨意,直到他患得患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像是一个性格扭曲的怪物,带着满腔怨愤,活到生命最后一刻。
而宋鼎鼎,便近在咫尺,听着他如何从满眼希望心心念念的盼着她赴约,到发现她再次爽约后的失望,再到临死前被剜心的绝望。
她应该好好听着。
这便是她利用、陷害龙族公主,该付出的代价。
翠竹盖好酒坛,离开了地窖。
她刚刚御剑飞上地面,便在地窖上压着的木板旁看见了正在打扫地面的哑奴。
哑奴像是往常一样,看见她后,对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翠竹对于除了龙族公主以外的人,都十分冷漠厌恶。
若是旁人撞见了她,她为了安心定然会杀人灭口,但哑奴跟那些人不一样,他不会说话,便显得没那么聒噪,干活也利索,是个趁手的利用工具。
“不要跟任何人说,你见过我……”
翠竹话音未落,嗓音便突然顿住,她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因为哑奴是个哑巴,他根本不会说话。
这样想着,翠竹直接伸手,从哑奴的衣襟里,拽出了一个小本本和炭笔:“我拿走了,等下次见面再还给你。”
这个小本本,是哑奴跟外界交流的唯一工具。
哑奴没什么表情,沉默着,看着她渐渐远去。
在翠竹走后的当晚,宋家夫妇便被天君派来的属下扣押住,他们被秘密遣送回了宋家祠堂。
天君早已在宋家祠堂等候着他们,祠堂内还有宋家几代的长老。
长老们在外德高望重,实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们几代人曾帮天族做过不少亏心事。
关于太子渊换心的事情,只要不闹到明面上去,连天帝都是默认了的。
宋家夫妇被五花大绑,一押送进祠堂,便被众长老们责令跪在了地上。
天君脸色冰冷,看着他们的眸中迸发出寒意:“你们好大的胆子!”
若非是他们的女儿愚蠢,向他检举揭发了宋家夫妇伪造书信栽赃龙族公主,意图帮助裴名逃跑的事情,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宋家夫妇早在他们的女儿醒来之后,便已经料想到了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满是坦然。
其实他们知道过去不能改变,但想到未来宋家灭门的结局,以及他们女儿的下场,他们还是想跟宋鼎鼎一起努力尝试一下。
即便结果不尽人意,可最起码他们努力了,便也对得起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只是可惜了地窖里的少年。
本来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逃离这噩梦一般的人生。
“孤一介外人,不便插手你们宋家的家务事。孤便将他们交给你们责罚,望你们给孤和天族一个交代。”
天君深深看了一眼诸位长老,气沉丹田,嗓音隐约带着丝丝怒气,向外震去。
他的言外之意很简单,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置宋家夫妇,所以说这是家务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但虽然名义上是家务事,宋家夫妇却差点害了天族太子渊,他们必须要对宋家夫妇严加处置,给他一个交代。
说白了,天君想要除害宋家夫妇,但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是在逼宋家自己内部解决掉他们。
天君说罢过后,看向宋家三长老:“既然他们夫妇二人无法胜任家主之位,便暂由三长老代为掌权。”
所谓的掌权,也就是将裴名和太子渊换心脏的诸多事宜,全权交给了三长老打理。
这三长老向来与宋家夫妇不合,为人处世狠毒老辣,从不留情面。
裴名落在他手里,便是有去无回,毫无生还的可能性。
天君交代过后,就急匆匆折回了天族。
他因赤离君的事情名声尽毁,太子渊也是吊着最后一口气,随时都可能会魂飞魄散。
那中秋月宴,他也没心思参加了,而原本暂定于半月后的剜心,如今更是必须要提前进行。
待中秋月宴一过,宋家清静下来,天君便会立即通知三长老动手。
天君走后,三长老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眯着眼睛看向宋家家主:“我当初便说,你这等妇人心肠,根本做不稳家主之位……”
“倒是没想到,你们还养虎为患,生出了一个如此愚蠢的女儿。”
宋家夫妇暂且还不知道,计划暴露是因为他们的女儿,他们还以为是翠竹死里逃生后,跟天君联系上了。
现在听三长老这般说,宋家夫人一下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色倏忽惨白下来。
但三长老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他挥手令下:“将他们二人关押进水牢,待到半月之后再行处置。”
那水牢里的水冰寒刺骨,四面密不透风,唯有脑袋上面开了一个巴掌大的窗户。
原本是关押重犯、死囚犯的地方,若是在水牢里浸泡上半个月,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宋家夫妇被人强行带了下去,三长老站在祠堂高处,看着两人略显狼狈的身影,冷笑一声:“来人,备船!”
他不像是宋家夫妇那般优柔寡断,天君来之前就跟他通过信,太子渊已经不行了,需要立即换心。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待天君将太子渊带到宋家来,刚好是中秋月宴过后。
他需要提前准备剜心的事宜,但这件事一直都是由宋家夫妇接手,他必须要先查看一番裴名的身体,以此确保剜心手术的顺利。
从宋家到海岛,御剑需要半天时间,三长老跟宋家夫妇一样,都选择了较为低调的出行方式。
他处置完宋家夫妇,第一时间便去了海岛上,原本乘船约莫需要十多个时辰,但因为突然下了暴风雨的原因,总算赶到中秋之前到了海岛上。
虽然时间还来得及,可三长老急于用此事立功,向天君邀赏,他按照天君之前说的位置,找到了关押少年的地窖。
三长老打开暗道,踏进地窖的那一刻,激动地手指都在颤抖,他并非嫡系,能得到天君的信任不易,他必须要抓住这次立功表现的机会。
他缓步走近了地窖里,在看到蜷缩在地面上的少年时,他停住了脚步,从储物戒中取出了短刀。
龙族公主实在太过仁慈,只是打断少年的腿骨,根本不能阻止少年逃跑的心。
做事就应该心狠手辣,一劳永逸,总之天君只需要少年的心脏,而并不需要其他的器官。
他们应该更彻底一些,譬如挖了他的眼睛,砍掉他的双手和双脚。
只有让少年插翅难逃,活得生不如死,他才会乖乖听话,期盼得到死亡的解脱。
三长老并没有带其他人来,他需要隐蔽的行事,不能让此事毁坏了他的名声。
他一步步逼近少年,手中紧握着一张涂了迷药的帕子,只要用帕子捂住少年的脸,少年便会陷入沉睡,任他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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