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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履已经迈过门槛的王炽忽然顿足,袍袖微抬,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武卫立即会意,转身关上了大门,将他们两人关在了门外的同时,也将阮洛的那一声“陛下”关进了书房。

    望着端端正正行大礼于眼前的阮洛,王炽的目光在这后生头上束发的深青色绸带上停了片刻,然后他缓步走近,微微蹲身,伸手搭在了后生的小臂上。

    阮洛先是抬起了头,然后依从小臂上传来的支撑力站起身。

    陛下本可不必这么亲手着力相扶,但他此时更像一位亲族长辈。

    望着就站在自己面前,距离不过一步的锦服中年男人,阮洛良久也没能完全将心中那份惊讶情绪撤离。在此之前,他没少入宫面圣,但像今天这样,陛下便装简从来到他的书房,而且事先丝毫没有提示,这倒是头一次。

    ——也难怪那两个保镖没能认出陛下来。

    “陛下……”

    阮洛在愣神片刻后才将心情放平了些,然而他才刚开口,只是来得及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就见王炽一抬袖,嗓音微沉地道:“我此番行走在宫外,你就以侄子辈自居吧。我既是微服而来,你不能不体会我的意思,就别给我把京都府那帮子人招来了。”

    称谓上大为改变,话语里也全然没了身处议政大殿上时的那种威压气势,反而若是仔细聆听,竟能听出些牢骚意味,这样的一番话由王炽说出,书房里的气氛顿时也大为改变。

    “伯父……”很少对王炽使用这两个字,话刚出口,阮洛自然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压力。语气里略带迟疑,“您今天来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晚生来做,可以直接传召我入宫。这外头总不如宫里安全。”

    随着那一声“伯父”传来,王炽的脸色稍缓。然而等他听阮洛把后头的话说完,他那两撇卧龙眉不禁微微上挑,“你也会质疑今时的京都不太平?”

    阮洛一时语塞。

    他倒不是质疑这个,如今的京都的确比十多年前那个只相当于皇家暂居地的城郭太平安稳数倍,开始真正有了国之大脑、京师重镇的气势与品质,他当然也早已体会到了。然而,如果陛下的身份讯息一旦流走。凭他现在只带了两个人护驾,似乎他所处的都城就没有哪一处会是安全的。

    他没有说话,却听王炽继续说道:“我花了十多年时间,从人到物全面修整这座都城。就是希望它能成为南昭举国之首,做好一个榜样,树立一个标准,今后再照着这种模式,重建更多的都城。现在这项筹划终于体现出一些成绩了。我便想着偶尔也出来走走,体会一下我自己创造出来的环境,体会一下在这种环境中做一个普通人的快乐。这种快乐与喜悦,可以支撑我忍受宫中那种清冷,证明我所做的一切。不仅对得起千万黎民百姓屈膝给予的期许和信任,还对得起我的那些朋友。”

    这番话刚刚展开时,王炽的语气还比较的平静,以及非常缓慢。但话至最后那一段,他就似一个闭口忍声久了的人,终于开口,忍不住就吐露了一些心声。

    阮洛依然没有说话,但他垂在衣袖里的手有些微颤抖。

    一个帝王的心声,还是少听点好。陛下今天来这里的主旨还未挑明,忽然先说了这些,总让他更加感觉忐忑,隐隐怀疑是不是有山般重任要压下来。

    王炽这一番长话说到后头,心里也真是动了些情绪。

    提及朋友二字,他禁不住想起了一段十多年前他还在北疆时的场景。那时北疆环境虽然艰难恶劣,倾斜欲塌的大周朝局更是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但那时候在军中大帐里,父亲还在,妻儿近在,沙盘旁两位好友围坐炭火盆旁侃侃而谈,常有念头交锋处,最后却多能合作融洽。

    黄沙漫天、锋厉如刀的北疆大地,虽然不如京都这般美丽,但在那种四野一片坦途的天然战场上策马狂奔,迎沙武刀,也是自有说不出的洒脱豪气。

    现在不行了,他需有帝王威仪,就是想耍两下刀法,也得事先准备场地。京都街区虽然按照他的理想修得无比宽阔笔直,但为了城中平民百姓能生活得安宁点,便有了限马令。至于那些朋友,如今就只有一个人还近在身边,但在不久后也将远去了。

    或许现在的日子也不是全无好的地方,如果像以前那样继续住在北疆,也许泓儿根本难以活到今日,又或许整个王家已在数年前大周覆灭的浩劫中消失——九代从军,千余族人当中出了五位元帅、一百一十三位将军的王家,绝不会易帜到北雁麾下,踏碎祖国山河。

    但如果不是选择了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在接小女儿回家的这件事情上,自己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受缚。

    也许是在微服出宫来阮洛书店的路上看到了一些普通小家庭里的温馨小风景,又或许是现在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脸庞,让自己想起好友临终前万分不放心的话语,王炽沉寂许久的一根心弦被拨动。在思及那个还在宫外游荡的小女儿时,他又想起了一些与权力江山无关的东西。

    侧目一眼,见阮洛良久无语,并且他刚才还能直视过来的视线此时也已微微垂落,王炽不禁在心里浅叹一声:这些话,终究还是不太适合对一个后生说。

    略整心绪,王炽已经恢复了初开口时的那种平静语调,缓言说道:“我刚才说,这次出来是为了散心,其实也不尽然,还是有一些事情,特意要叮嘱与你。”

    阮洛听得这话,微垂的目光忽然抬起,眼中已无刚才那种忐忑神情,目光凝聚,神情亦郑重认真起来。

    王炽只沉思了片刻,便直接问道:“燕家的银票拿回来了没有?”

    银票作为一种为现银交易减负的工具,全国商户每天来往不知要发行与销毁多少张。这种纸片本不会受到一位帝王过于仔细地记忆,然而此时王炽说的燕家银票关系到的另一件事较为重要,所以他才着重提及。阮洛对此的态度也是异常凝重。

    那张只在燕家内部账务处通行生效的白银替代票,早在几天前就被燕钰拿回去了。现在王炽说的银票,指的是从北疆某地发回来的仿造票。

    银票造假之事,若放在普通百姓身上,是要受重刑监禁或者杀头的大罪,但眼下燕家这种特别银票被造假的事情,竟是南昭皇帝亲手主持,自然不能用普民刑律来衡量这件事的罪罚。能用发行国运银院银票的技术复制他国银票。造假技术几近完美,似乎也没什么危险。

    然而这事情若抖露出去,涉及交易诚信问题,波及面之巨大。恐怕会对两个国家的物资交易行业产生重大破坏冲击。

    南昭不是想商贸兴国么?然而这君主带头造假的事情若传出去,哪个商人还敢放心,说不定照学照做,还能扯上南昭君主这个痛脚堂而皇之为自己开脱。商界之事虽然弥漫着唯利是图的一股铜臭味,但货银互易的基本原则还是要讲究一些的。一旦这个原则被打乱。行商倒不如直接去硬抢。

    而使阮洛心神震荡的关键一点还是,他从这件事里嗅出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虽然他对燕家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家族里交易的法则太过强大,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买卖的,贬值后的清洗工作更是冷酷。但他倒从未想过让这个家族灭亡。燕家当家人如何以利为重、利压一切,但燕家一千多族人,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妇孺,是一个家族中的弱者,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安居环境而已。

    但十四年前辉煌程度不亚于燕家的叶家覆灭案告诉商界中人,你家再有钱,也不要试图碰撞皇权。

    而燕家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根基自小梁国萌芽壮大的燕家,一直与梁国皇室关系不错,于口头上常常奉迎,于白银上乐于奉献。

    小梁国领土不大,地处偏僻,土壤贫薄,国家自身的资源生产能力很有限,如果没有商旅活动推拿物资流通线路,这个小国的发展潜力或许很快就要到达上限。因而面对燕家这头商界巨鳄,如果他够乖顺,梁国皇室与燕家之间的相处之道,自然就是你好我也好的状态。

    然而燕家这艘运金大船走得太远,去了陌生的海域,似乎还是有了触礁的潜在危机。

    借力于人的同时很可能就会受力于人,燕家在南昭铺开这么大的生意,如果南昭皇室要办他,他一时恐怕难全身而退。而燕家如果真触到了南昭皇室的逆鳞,小梁国皇室这个靠山怕就变得如一个和蔼的老人,嘴上说可以,道理讲不下去了要真挥刀硬拼,小梁国难是南昭的对手。

    只是,燕家自旧朝开始,就已经在三州大地注上铺开了商路,一直也没犯什么大事,而且还带动了不少本土人士经商,其中不少已成为现如今南昭商界的中流砥柱。这么算起来,燕家对南昭是建筑了一定功德的,并且在旁人看来,一直以来南昭皇帝对燕家的待遇也算不错。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南昭皇帝陛下还是盯上了燕家?并且这种“盯”明显有些不怀好意……

    然而尽管阮洛对此事心存疑虑,但他毕竟是南昭国人,梁国对他而言只是客国,如果事情的层面上升到社稷这个层面,那么无论他有没有力量为之做些什么,至少他主张的旗帜应属南昭这一方。

    快速敛下心头繁杂思绪,阮洛自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只匣子,再从匣子里取出一本账簿翻开,却见这账簿为一字未落的白册,里面夹有三张格式有些不同常类的纸片,正是依那燕家银票真票为模板,仿制出来的银票。

    “不可起皱,不可沾水,否则会失去效用。”阮洛摊开手掌指向桌上铺开的几张纸票,话里语气一派严肃,只有叮嘱的意味,因而在一代帝王面前似乎显得有些失了礼数,“精仿品是完全按照原版纸票制作。但因为时间有限,精仿只有三张,其中一张还在……北地。留作继续仿制的标本。另有一张高仿,则正是以精仿品为标本而制。技术上可能略有瑕疵,但胜在可以批量制作,北边特别先递了一张回来,请您过目。”

    “嗯……”王炽的目光在书桌上的三张纸票面扫过,沉吟了一声。

    他很满意这个结果,也很满意阮洛办事谨慎的态度。这三张仿造票据虽然假,但假得珍贵。如果阮洛因为他是皇帝,就委婉而不把与保护票据相关的问题说清楚,这可能造成的损失就难得弥补了。

    隔了片刻,王炽又问道:“北边有书信同这纸票一起递回么?”

    他虽然身为皇帝。统筹天下,但并非什么行业他都能灵活领会。在辨别银票真伪度这种事上,他能很坦然承认,自己不如一组里头的那些指触细微的造假工匠,但他相信林杉给出的判断。

    阮洛摊手微移。指向那本白册,语气稍缓地道:“在第四页。”

    王炽信手翻开白册第四页,却见雪纸一张,一撇墨迹也无。然而他很快明白过来,暗想三弟的心思果然一如以往那般小心谨慎。与此同时他即顺手将白册第四页的白纸撕了下来。

    在将那白纸折了放入袖中时,王炽同时还赞赏的看了阮洛一眼,这册子放在他这儿已经有几天了,虽然他已经识出了白册中隐有文字,却十分自律没有探看。

    阮父还活着的时候,与林杉可称挚交,阮父祭日的第一年,林杉酗酒狂饮,烂醉了三天三夜,两人的交情不可谓不深。然而今时今日,林杉朝京都回信,他当然知道这信要从好友唯一的儿子手中过一遍,却还是加了一道药水掩去墨迹。

    这道手段其实并不算高明,如果阮洛想看,应该也能开解得了,但林杉这么做,终究是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信中涉及的内容,怕是只有王炽适合阅览。

    当然,倘若阮洛一定要看,王炽定然也不会真怪罪他。

    但阮洛的自律心着实不错。

    只是……这孩子的心性还是柔善了些,如果逢有机会,需要他来处理生杀之事,他的决断力很可能不如他那父亲。阮洛拿出仿造燕家的银票时,眸底的一丝缕忧心没有逃过王炽的观察,此时此刻他在赞赏阮洛的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又有些感到遗憾。

    高高在上的皇帝并非就不会看别人的脸色,甚至当皇帝的人精神会更敏感,感触更敏锐,但这类人同时又已学会浩养王气,认得轻大局,不会在一些狭隘的事情上过多纠缠心神。

    然而阮洛心性中的这缕柔善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所以王炽才会常常思考,如何才能妥善安排。

    他还是比较希望阮洛能够继承父业,而不是一直做一个商人。

    南昭大地不缺经商候选人,但南昭朝堂上还缺人才。自建朝以来,王炽在一手紧抓社稷回暖的同时,另一只手还紧揪着那群旧朝遗臣。他早已决定,待到边疆稳定,国库有积,他将真正着手肃清朝野,进行旧臣大清洗,削刮一批旧朝留下来的腐肉。

    而到那个时候,朝堂人才缺口将更为扩大。

    虽然他已早在十多年前就为这个缺口在准备供应源,但在他心里头,有一个关键位置,是他一直想留给阮洛的……也许这算是为偿报阮父的功勋而开的一个出口,但更多的还是唯才是用。

    然而这孩子似乎一点也不想为官,还隐隐然与他保持一种距离感。

    王炽早就给阮承纲追加了爵位,照顾到阮承纲的遗言,这爵位划定为可以世袭,然而也是这爵誉定下时,阮洛竟跑去北疆,游学到了小梁国,并在那里一呆几年,承袭父爵的事就一直在搁。

    之后他终于归国,却在不久后又因病重,去了外郡疗养,此事再搁。

    三年前他再次回归京都,这是他第三次承袭父爵的机会,然而这会儿王炽倒自己把事情搁下了,只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阮洛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个,甚至是有些厌恶这个。对于阮承纲唯一的孩子,如果可以。王炽当然希望给他最需要的、最喜欢的东西,但如果自己给的不但不能如此,还会予其造成困扰。他便要重新考虑了。

    可这孩子究竟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呢?

    观察了几年。王炽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倒是注意到了一些他在故意避开的事情。

    例如,疏远皇廷,疏远皇族。

    就连与他走得最近的王哲,如今也已成了一副喜欢四处乱逛、就是不爱回宫住的性子。

    阮洛不羡为官,意避权术,甚至于现在他正专心在做的经商事业。也只是用心于经营的本身,他经营的商行除了正常缴税,收益的剩余在保留风险本金后,大部分就直接输入国库第二区。

    国库第二区里的积存受皇帝直接调配。账目数据大多进行了保密,阮洛这么做,近乎等于直接把银子白送给当朝皇帝随便花。

    如果不是在月前东风楼发生了一件事,对于阮洛的想法,王炽可能要一直这么迷惑下去。然而。在一个月之前,当燕家众子中排行老三的燕钰在东风楼撕下那张只在燕家内部流通的银票时,王炽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而这个设想或许能够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既为林杉质疑之事备了一条后路。又可以彻底试探一下阮洛的心思。

    阮洛身体不好,不适合像他父亲那样上战场历练,然而一把好刀要开封就必须经受敲击,王炽就准备用眼下筹划的这样不流血的战斗,对阮洛的心性进行一番敲击。从能力到心志决心,他有没有担起帝国以后那个重要位置的资格,就在此考验之中了。

    收起藏字密信后的王炽望着阮洛,缓缓开口:“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阮洛闻言微怔。他料不到王炽会主动提此事,而且看得出来,他会提这一句,是因为他已经从自己刚才的神情中看出了点什么。

    沉默片刻后,阮洛没有避开什么,只直言回答了一个字:“是。”

    王炽本来要问阮洛,是不是他跟燕家的交情不错,才会为之担心。然而这话在他心中打了几个转,最后也没说出口。

    再开口时,王炽相当于是给了阮洛一记定心丸:“放心吧,我并不想对燕家做什么。”

    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近同承诺的话,阮洛心下果然略松了口气,但他同时又感觉费解,因为王炽安排人仿造燕家银票的事情,怎么看也不像什么好事。

    王炽的承诺后头果然还有没说完的半句话,他只顿声片刻,便接着又道:“但眼下有一件事,让我不得不设下一道堤防,但只要这家人没有真去做我顾忌着的那种事,这道堤防便是透明的,你可理解我的苦衷?”

    “国事精危,晚生明白。”阮洛目光微垂,虽然心知自己此刻要谨慎回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不知这令伯父都会有所顾忌的是什么事?”

    王炽今天来这里,本来就准备与他商量这件事,还有些不确定的感觉他或许会拒绝,然而此时他这样一开口,似乎这件事顿时就能顺势定下了。

    王炽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我有心使南昭商行花开遍地,但我必须承认,自己并不是这行里头的能手,所以有些事情必须找专人代劳。”

    此时的阮洛已经能感受到一个问题的所在了,双瞳顿时微缩。

    王炽将门外一名御前武卫唤了进来。此卫士显然是在随陛下出宫之前,就已经受到了指示安排,进了书房的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紧口的衣袖中抽出一支卷轴,恭敬的双手递给王炽,然后很快又转身出去,关上了大门,继续守在门口。

    第一眼看见这一幕,阮洛还以为王炽这是要亲自颁发密旨,正要再行大礼受旨,却被王炽拦住,只叫他把书桌腾开。

    待桌上的一应事物全部被挪开,置去了书架一角,王炽才搁下手中卷轴于书桌一端,抽离了细绳,弹指推开卷轴。此卷轴比黄绸圣旨的材料格式不知宽了多少,从书桌一端铺向另外一端,轴中图案却不是一个整体,而分为四个板块,多为非常简单的工笔线条构图,纵横于一起却让人一眼看去只感觉极为复杂。

    “你与燕家算是同行了,而且还是已经合作多次的同行。”王炽的脸上微笑依旧,“同行之间共同话题多,凡事也好打商量,更重要的是,你陪伴在燕家左右,他比较不容易怀疑你代表了我的眼睛。”

    阮洛目光微凛,没想到自己刚在一个月前费尽心思避免的事情,如今还是落在了他头上。而且这一次他面对的邀请人是南昭君主,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装病这一记是再难用上了,且不说他最近这两年身体已经被调养得强过以前不知多少倍,连风寒小疾都没了踪影,只说上次用这一招,还是托他认识的那几名郎中配合得好,但这种做戏在皇帝面前是决然行不通的。

    也罢,这差事,接便接下了。

    阮洛只沉默了片刻,便决定了选择。

    如果燕家本身稳定,自己这一去,也就是等于跑了一次远商。而这类事在经商活动中并不少见,燕家的人看见自己离开了京都,出现在异地,还真是难得找出质疑,自己也好拿捏借口。

    只是……

    就在阮洛正要定下心计,准备宣声受命的时候,他忽然从桌上那幅笔法怪异的画轴里看出了一些眼熟的东西,并在此时,他心里也冒出一个疑问。

    这个工笔线图,描的大约是大青川流域的地势。

    几年前阮洛还在泊郡养病时,王哲陪着他住一个院子。王哲最大的业余爱好除了把泊郡漫山遍野的野味都吃了个遍,还喜欢研勘地理,三年下来他的书房里收集了几大捆地理书籍。阮洛虽然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但这些书就堆在眼前,三年时光漫漫,他当然不可避免的也读过几本。

    注:三州大地,指的就是东州、中州、川州(杜撰)。

    这片地方换了两个君主集权。前面是周,运程三百多年。现在就是昭啦,运程才到十四年。因为两朝国号虽然变了,但国土领域依然是在这三个州区(相当于省),就用这个统称。

    这个称谓在前面的文当中也用过,这里特别标注一下。

    这就有些像中国秦汉唐宋的换朝,大致位置依然在一块儿,可以统称华夏大地。

    另外,这章我改过,现在我忍不住有些痛苦地感慨:改文真是比直接写更杀脑细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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