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17
“恋爱一时爽,高考火葬场啊兄弟。”
唐小棉跟梁从星在后面说悄悄话的时候,张君杰也拍着易桢的肩,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易桢没说话。
在张君杰眼里,这就是默认了。
他凑上前笑:“不过班长,你眼光可以啊。
我觉得阿星妹妹有种艳丽感,比校花还有看头。”
“哪个校花?”
边上有人插嘴问。
一中的校草是公认的,但校花名落谁家,却说法不一。
反正各人有各人的审美,甚至有男生因为这个打过架。
“管他哪个,统统吊打。”
张君杰不屑一顾,仿佛很骄傲。
易桢关注的重点却不一样:“为什么叫她妹妹。”
他声线没什么起伏,甚至不是疑问语气。
听着就有点冷。
“哟哟哟,这就吃醋了。”
张君杰品过味来,贱兮兮的,“你能把她当妹妹,我就不行了?
你是不是心虚?”
易桢懒得理他,兀自迈开脚步往前走。
张君杰追上去小声又夸张地喊:“老徐要疯了。”
有人没明白:“关徐老师什么事?”
张君杰转头解释:“班长是谁?
状元预备役啊!万一因为谈恋爱,学业一团糟,你说她疯不疯。”
“……”
“你脑补太多。”
易桢淡淡地说。
“切,”张君杰哼了一声,“大爷我可是每周两次,要跟阿星妹妹一起被拎到办公室挨批的人。
你不讨好我,当心我在她面前讲你坏话。”
他一脸得意,好像真的跟梁从星关系不错。
易桢额角青筋跳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吐出两个字:“闭嘴。”
——
周五到家,刚好梁绍远打来电话。
他在北城的航天院里做研究,属于技术骨干,一年到头休假很少,不太走得开。
电话那头说一句,梁从星应一句。
态度无比乖巧,驾轻就熟,把亲爹哄得团团转。
挂了电话,梁从星脱掉校服冲了个澡,把头发散下来。
换上雪纺衬衣跟短裙。
今天是一个哥们的女朋友生日。
那哥们当初追女朋友花了不少力气,梁从星算是一路看过来的。
现在追到手了,正是热恋期,腻得不行。
早早地给她打电话,要她过去捧场。
一中放得晚,等梁从星到家收拾完已经六点多钟。
她跟纪雪容说了声,匆匆出门。
“这孩子,也不叫家里司机送。”
纪雪容在窗户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愁跟无奈。
“现在小呢,以后长大就懂事了。”
家里的张阿姨笑眯眯地说。
——
南塘湾。
这是一家集吃饭跟娱乐为一体的会所,矗立在市中心,很显眼。
也是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李毅凡早就搂着女朋友在包厢门口等了。
梁从星把一个小礼品袋递过去,说了声“生日快乐”。
袋子里小小一支口红。
李毅凡的女朋友很喜欢,挽着她的手,一口一个阿星叫得很亲热。
这时候,纪分野也从门口晃出来。
他靠着门框,咬着烟,声音有点含糊不清:“赶紧进去。”
梁从星诧异:“怎么?”
“你唐哥在这。”
纪分野言简意赅。
这个“唐”字,有双重的意思。
一来,梁景明的确是梁从星的堂哥。
二来这个“唐”,也代表“唐僧”的“唐”。
这是纪分野取的外号,可以说是他语文上的巅峰之作。
梁从星一下子明白过来,警惕地左看右看。
纪分野好笑,侧身给她让道,她一溜烟跑进去。
坐到纪分野边上,她才问:“梁景明怎么也在?”
“他有个朋友竞赛拿奖,今天请客呢。”
纪分野把烟按在烟灰缸里,“刚才在门口碰到,聊了两句。
放心,没说你也来。”
梁从星吐吐舌头:“说我来了也没事。
他又不是我爸。”
她爸都管不了她。
“嘴硬,小时候起你就怕梁景明。”
纪分野“切”了一声戳穿。
他坐直,给她拿了一听啤酒。
“你女朋友呢?”
梁从星扯开话题。
看了一圈,包厢里的男男女女,哪个都不像跟纪分野有关系的。
“分了。”
他语气很无所谓。
梁从星有点感慨,半晌,忽然冒出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纪分野一脸懵:“什么、什么玩意儿?”
“这周刚学的古诗,”梁从星说,“就是说,如果你爱过一个人,其他人就再也入不了眼了。”
其实整首诗,她也只记住了这一句。
当时,她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听见语文老师捧着课本,在讲这句诗的意思。
后来扯远了出去,说人世间的情爱也是这个道理,见过好的,其他都黯然失色。
梁从星起初兴趣缺缺,后来却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古人可真太会写了。
她对易桢的感觉,可不就是这样。
喜欢上他之后,所有的帅哥,都不够好看了。
纪分野沉默了一下,品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把啤酒拉环往桌上一丢:“你故意扎我心吧?”
“没有没有。”
梁从星摆手。
纪分野冷笑:“那你呢,一个月了,追到你们那学霸了么?”
梁从星:“……”
姓纪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兄妹两个成功地反目成仇。
一时间谁也没搭理谁。
今天的主角是李毅凡跟他女朋友,被起哄喝了很多酒。
又是交杯又是吹瓶。
人多热闹,大家又放得开,有聊不完的话题,气氛闹哄哄的。
梁从星喝了几听啤酒。
她酒量好,但是容易上脸。
这会儿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眼里漾着水光,乌发绸缎似的披散,唇红齿白。
看着比平时艳了许多。
立刻有男生过来问联系方式。
纪分野一一挡掉。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跟梁景明是同一个心态。
觉得这些毛头小子都配不上自家妹妹一个手指头。
平时把她保护得很好。
有人喝得醉醺醺,上来调侃:“纪哥,新女友啊,这么护着。”
立刻有人捶了他一拳:“傻逼,那是星姐!脑袋里装的什么玩意?
!”
“……”
桌上已经开始混乱。
有人喝醉了,碰杯的时候,酒水洒进菜里,大家一阵笑。
笑完闹完,又坐着聊天扯皮。
梁从星话少,不爱掺合,早早地打开游戏低头玩。
她扫了眼好友列表,看见梁景明的名字亮着,很惊讶。
连忙给他发消息:【你在打游戏?
】
梁景明很快回复:【你怎么知道的?
】
梁从星:【看好友列表啊大哥】
梁景明:【哦,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局?
】
梁从星本来想拒绝的,结果纪分野脑袋凑过来一看,磨刀霍霍地拿起手机:“来,跟他来。
我教他做人。”
“他很菜的。”
梁从星说。
纪分野跟梁景明年纪差不多,性格相反,从小一路杠到大。
梁从星的意思是,真没必要在游戏上跟他比。
纪分野眼里放光:“菜就更好玩了!”
梁从星:“……”
梁景明又拉了个人进来,刚好四个人。
新来的人ID叫“懒得取名”,大概真的挺懒,从头到尾,连话也不说。
飞机上,梁景明跟纪分野已经开始互呛,梁从星无所事事,找他搭讪:“朋友,你技术怎么样?”
那人不说话,过了会儿,地图显示他标记了机场。
梁从星挑了挑眉。
“嚯,跳机场?
深藏不露啊兄弟,”纪分野吹了声口哨,暂时抛下梁景明,跟他说话,“看来要二拖二了我们这是。”
梁从星翻了个白眼,“滚蛋,三拖一好吧。”
梁景明默然:“……”
队友没说话的意思,梁从星也不找没趣。
一落地就进了仓库,搜出一把m4。
那边“懒得取名”已经跟人对上了枪。
纪分野打游戏已经属于比较刚的类型了,没想到“懒得取名”比他更刚,拎着一把狙,一路过去碰到人就杀,开局七八分钟,干掉三个人了。
“兄弟可以啊。”
纪分野说。
那人依旧是打字,回了个“谢谢”。
梁从星“噗”得笑出声。
这个人,ID看起来有点懒散,操作却敏捷得不行。
一路大杀特杀,好像高冷不好惹,结果被人夸了句,还会礼貌又简单地回个“谢谢”。
就挺有意思的。
在机场刚完一波,几个人去堵桥。
“懒得取名”很耐得住性子,选好位置一动也不动,多余的声音也没有。
过了会儿,来了个人,他抬手就是一枪。
干掉了。
梁景明想出去舔包,他低低说了句:“等下。”
那声音不轻不重,却意外撩人心弦。
梁从星出神了刹那,再仔细回想那个声音,却有点不真切了。
她不再纠结这一茬,转而想到,梁景明的朋友,应该是个学霸吧。
啧啧,学霸玩游戏还玩得这么好,可怕了。
这时候,对方有个队友悄悄来扶,不出所料,“懒得取名”又是一枪。
“靠,”对方队友开麦就骂,“这逼!”
“自己垃圾,傻逼骂谁呢?”
梁从星翻了个白眼。
纪分野他们绕到车后拿装备。
对方队友显然是个脾气爆的,听出是女孩子也没收敛,骂了很多难听的脏话。
梁从星架起二郎腿晃着,轻悠悠吐出两个字:“反弹。”
对方:“……操!”
纪分野“哈哈哈哈”地笑起来:“你小学生吗?”
“他才小学生,作业没写完就跑出来打游戏,哎,”梁从星扬声,点他的名,“你要谢谢我们大佬把你干掉啊,快别玩了,小孩子早睡早起才长得高哟。”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调了语音模式。
对方再骂什么也跟放屁一样了。
干掉两个人,又劫到辆车。
梁从星刚跳上去,“懒得取名”抬手就给她扔了把98k。
在车上又给她塞了很多药品、饮料、防弹衣。
“这是谢我帮你说话?”
梁从星笑吟吟的。
她直觉这个人不难打交道,不知道为什么话这么少。
对方又是一条文字消息:【拿着】
梁从星明白了,这个人大概不喜欢语音,也不喜欢闲聊。
刚才那下他会开口说话,应该是情况紧急。
再细细琢磨,“拿着”两个字,居然有种冷淡又霸道的魅力。
怪不得微博上好多人说打游戏会被撩。
梁从星把跑远了的思绪扯回来。
四个人里,“懒得取名”跟纪分野都非常刚,技术过硬carry全场的那种。
梁从星没他们厉害,但也不至于拖后腿。
结果,真像开局说的那样,三个人带着梁景明吃了把鸡。
——
游戏结束,梁从星抬起头。
头顶的灯很大,冷不丁对上,光线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
包厢里,吃吃喝喝进行到尾声,一群人勾肩搭背站起来,准备转场去ktv唱歌。
纪分野拍拍她的椅背:“走了。”
梁从星直接关掉手机屏幕。
等电梯的间隙里,纪分野双手环臂,靠在一边:“哎,哥问你,你对那小子,还没看厌呢?”
提到易桢,梁从星眼里溢出笑意:“没有。”
越看越喜欢。
“真有这么帅?
有我帅?”
纪分野挑眉。
他知道梁从星这人肤浅,纯粹奔着人家的颜值去的。
但喜欢了这么久,也实属罕见。
不知道是长成什么样的一帅哥。
梁从星认真看了他一会儿:“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纪分野:“……”
妈的,送去重点高中读了一个月,回来骂人都会用成语了。
他气笑了:“其实我刚在这也看到一帅哥,就你喜欢的那种,文静气质款。
你要不换个目标。”
梁从星懒懒答:“没兴趣。”
“……”
她低下头解锁手机,页面还停留在队伍里。
不知道“懒得取名”还有没有在看,她顺口问了句:“哥们挺给力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过了一秒钟,那人开口。
声音经由手机传来,显得有些不真切,却意外得很低沉好听:“易桢。”
“……”
梁从星先是愣了两秒,以为耳朵听到的都不真实了。
等大脑把信息翻译完毕,她终于反应过来,瞬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个人……怎么会是易桢?
!
同名同姓吗?
好像不太可能……
这么说,那个清净秀气的优等生,和游戏里跟人刚枪的大佬……居然是同一个人?
他居然会用这种搞笑的ID?
不对,重点还不是这个……
梁从星用脑袋撞了撞大理石墙。
她刚才在游戏里说了不知道多少脏话,还跟人对喷了那么久……
真的,欲哭无泪了。
“阿星你干嘛?”
纪分野拉她的袖子。
好端端地怎么把头磕到墙上去了。
梁从星不动,懒得理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
就在这时候,电梯到达,发出“叮”的一声提示音。
电梯门打开,里头总共五六个男的。
身上穿着校服,气质都比较淡,一看就是优质好学生的类型。
而外面这群人,站都站不直,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怎么费力就能闻到弥漫的酒味。
从头到脚都很社会。
电梯里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易桢的视线落在左侧,看见梁从星靠在一边,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漆黑的发柔软垂落,到肩上,露出白皙一段脖颈。
她穿了件樱花色的衬衣,微透,不至于走光,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也属于大胆的打扮。
红色的百褶裙,衬得双腿修长笔直,白得晃眼。
她边上还站了个高个子的男生,穿着白色的衬衣,样貌很出挑。
他单手插着口袋,正跟她说着什么。
易桢默不作声地看着,直勾勾地移不开视线。
慢慢地,摁灭了手机的屏幕。
很用力。
手指骨节都微凸。
终于,梁从星抬起头来,似乎要往里走。
脚下迈了一步,怔住。
两人对视,时间在刹那静止。
易桢的拳头下意识慢慢握紧,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克制。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混沌,他眼里只剩下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看到她嘴唇轻动了一下,嫣红的颜色。
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有一瞬间的眼神躲闪。
身旁的人陆陆续续走空,只有易桢站在原地。
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终于回神迈开步伐。
同时,外面的人走进电梯。
两方人平时就不属于一个世界,擦肩而过的时候,表情都漠然,很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走到他身边,梁从星忍不住抬眼看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易桢低垂着眼睑,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深。
仅仅半秒,她就败下阵来。
一下子心虚地,快速跑进电梯里。
——
南塘湾楼下,路灯亮了一排。
其中一个灯下,有人微倚着路灯杆。
梁景明小跑过去,“其他人呢?”
他刚才在走廊碰见初中的老师,多聊了几句,刚好电梯到,便叫其他人先下去了。
“先走了。”
易桢从路灯杆上起身。
今天是竞赛班一个学弟请客,把一中上下三届的人都叫来了。
大家平时偶尔一起上课,都比较熟悉。
当中梁景明跟易桢走得最近。
两个人走在一起,话题三句离不开梁从星。
梁景明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听没听出来,他俩其实在同一个地方?”
易桢问:“什么。”
他情绪很少有鲜明的时候,提问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但并不代表他不好奇。
“阿星啊,和她表哥,游戏背景音都一样。
肯定也在南塘湾吃饭,纪分野这狗贼还骗我阿星不来,”梁景明哼了声,“我是傻的吗?”
听到梁从星的名字,易桢有一瞬间的怔忡。
他从小,感情方面就比别人麻木一些,很少因为外物扰乱内心。
以前带他竞赛的老师都说,没见过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学生,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
然而,恐怕那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心真的会跟着某个人的一举一动,尝到甜蜜、嫉妒或是酸涩的滋味。
并且那个人,已经成为他不冷静的源泉。
向来逻辑分明、极擅思考的优等生,这一回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慢慢地,像是自言自语:“那是她表哥?”
声音里压抑着如释重负,好像阴沉的天空乌云退却。
“嗯,叫纪分野。”
梁景明应了句。
他以为易桢在说游戏。
说起打游戏,他就很气。
刚才在微信上,纪分野送了他一个“送头童子”的绰号,说他打游戏专门给人送人头,还是个童子。
嘴这么毒,怪不得梁从星被越带越坏。
易桢没说话,在回忆电梯口的场景。
那个穿白色衬衫的男生,跟梁从星长得还真有几分像,有点英气的五官,都很招人眼。
原来是她表哥。
梁景明叹声,“我今天本来想叫阿星过来说几句的。
就是她这个人吧,你管的严了紧了,她反而越叛逆。”
就跟手中抓一把沙的道理一样。
“从小就这样?”
易桢轻声问。
他心里藏着隐秘,小心翼翼地窥探、汲取更多关于她的所有。
梁景明:“对。
小时候更气人,现在看起来倒是乖了,其实压根没变。
光会嘴上哄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我有时候真想把她送去变形计。”
易桢:“……”
“她不坏。”
他说。
简简单单的一个“她”字,说出口来,心脏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软了一块。
梁景明希望梁从星乖巧听话,他却想要看她最真实自然的模样。
所以在游戏里,他说了自己的真名,甚至有点期待她接下去会有的反应。
“真坏的话我也就不管她了。”
梁景明说的也是气话,顿了顿,“其实吧,还是我们家教育方式的问题。
别的小孩想要什么玩具,得求半天。
她呢?
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没珍惜的概念,对什么都无所谓。”
对什么都无所谓。
易桢手插在袋子里往前走,微微垂了下眼睫。
梁景明说起劲了,还举了例子:“她初一那年,想要那个限量版的高达模型,结果期末考考了倒数第一,她爸就吓唬说不给买。
她又是委屈又是耍赖的……对着电话呜呜撒娇。
最后还是给买了。”
“结果买了没看几天,就厌了。”
梁景明越说越可气,又无可奈何。
显然自己也吃过这种心软的亏。
易桢想象着梁从星撒娇耍赖的模样,嘴角漫出一丝笑意。
幸好夜色深,梁景明也没往他那边看。
“哎,你没妹妹,可能不能理解。”
见他不说话,梁景明望着夜空,又叹气。
易桢想,怎么不能理解。
就如同现在,即便她不对他撒娇耍赖,仅仅看他一眼,他就想把最好的东西全部给她了。
“对了,她最近还问你题吧?”
梁景明忽然想起一茬。
易桢“嗯”了声。
“你还是盯紧她,保不齐哪天她就厌了。
小姑娘没长性,三分钟热度的。”
梁景明还是不放心。
说的是学习,易桢的思绪却飘远。
说起来有些遗憾,他喜欢她,却还没完全了解到她。
只是感觉得出来,现在跟他相处的那个乖巧女生,并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所以,偶尔也会想撩开她表面的伪装,去看一看她自然又真实的样子。
而且一天比一天,愿望越来越强烈。
梁景明说,她贪玩,懒散,有许许多多小花招,新鲜感一过,就再不回头。
跟易桢的推测大致上是类似的。
所以,她即便喜欢他,也只是一时的吸引跟新鲜感罢了。
就像那个高达模型。
但他要的却是一辈子。
——
一个晚上,梁从星过得浑浑噩噩。
有人在玩骰子,碰撞在一起,哗啦哗啦的杂响,吵得人脑仁疼。
喝下去的酒也在这个时候作怪,脑袋昏沉沉的。
她斜靠在漆黑的皮质沙发,把脑袋埋到靠背上。
“阿星,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纪分野打电话回来,看她还是闷闷的,在她边上坐下,“要么我送你回去好了。”
梁从星没说话,拿出手机,点进易桢的头像。
他们的聊天记录永远是问题目。
除此之外,没别的内容。
一问一答,规规矩矩。
她上下滑动着,自己的语气跟表情都很乖,完全是个好学上进的乖乖女人设。
谁能想到,老天作恶,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碰上。
她穿着短裙,化了淡妆,很不雅观地靠着电梯,身上肯定有酒气。
对了,先前打游戏还爆了粗口。
现在他会怎么想她?
梁从星不敢揣测。
反正结果肯定很糟。
回家之后,梁从星洗了个澡,把身上的酒气去掉。
心情没变好,反而越来越虚。
啊啊啊啊……
这样明天回校,还怎么面对他啊……
——
稍晚一些的时候,她从梁景明那里得到真相。
“懒得取名”这个账号其实不是易桢的,而是一起吃饭的一个学弟的。
不过,今天跟她打的,是如假包换的本人。
梁从星趴在空调被里不想动弹,直接发语音过去:【你怎么不早说你们认识啊……】
梁景明特别委屈:【我说了啊。
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在你们班,我还让他辅导你做作业。
】
有这回事吗?
梁从星愣了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
印象中,梁景明是说过有个朋友也在十七班。
但她当时因为什么原因呢……想不起来了,反正没仔细听,随口敷衍着就赶快回班了。
原来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易桢吗……
后悔了后悔了。
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她说什么也要好好利用起来才对。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梁从星又头痛地倒回去。
感觉今晚的事情一过,世界颠覆,整个人都混乱了。
正懊悔着,忽然一下,有个想法冒出脑袋,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了一样——
易桢对她好。
只是因为梁景明要他照顾她吧。
月考结束的那天,她暗暗觉得何语珊自作多情,唐小棉在旁边说“班长对你好特别”,她不太敢确定,却也是很期待的。
没想到,其实自己也一样。
被易桢迷得晕乎乎的,到头来发现他还是没有感情。
对她好,只是在完成朋友交托的一项任务。
这种感觉……
既酸又涩,丢脸又不甘心。
——
梁从星想要快速忘掉这段记忆。
她也有女孩子的小自尊,并且比一般人更骄傲。
就比如现在,没人知道她曾经的自作多情,但她却已经尴尬到不想去学校了。
对易桢还是喜欢。
但是,现在更想躲着,闷着,不想见他了。
按照规定,周日就要返校。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昨晚喝酒加洗澡,梁从星下午发起烧来,卧床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请了假。
不用去学校了。
她反而如释重负。
喝完热水,窝在被子里。
心里乱糟糟的,话也不想说,反而难得得文静起来。
因为刚退烧,小脸更加白,显得有几分憔悴。
她从小体质就不太好,小感冒也要养上好几天。
纪雪容打电话多续了一天的假,回来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我看着下巴都尖了。”
梁从星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慢慢睡着。
到第二天傍晚,门铃被人摁响。
梁从星刚上完洗手间,趿拉着拖鞋回房,听见大门打开的声响。
估计是纪雪容的哪个朋友来玩,她没管,打着哈欠回房间,打算继续补眠。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纪雪容上来叫她:“阿星,快下来看看,你同学来了。”
同学?
梁从星有点奇怪。
印象中,大家都是酒肉朋友的交情,应该没哪个同学会来她家吧。
她扶着楼梯,探身往下看。
目光穿过楼梯的间隙,可以看到沙发的边角。
黑色茶几,边上站着的那个是……
梁从星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若有所觉,视线往上偏转过来。
梁从星吓了一跳,立即缩回去,一溜烟跑回房间,“砰”得一声关上门。
这声音传到楼下,纪雪容不好意思地说:“这孩子,有点莽莽撞撞的。”
对面的男生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个子很高,穿着校服,皮肤很白,一眼看去清清静静的,很博人好感。
这多好啊,重点高中的好孩子,跟外面那些流里流气的到底不一样。
一看就充满良好教养,模样又俊。
纪雪容越看越喜欢。
她邀对方在沙发上坐下,聊了会儿天。
大多都是她问一句,对方答一句,态度很有礼貌,一点都不敷衍。
“你是她们班班长啊,那成绩一定很好。”
纪雪容眼里止不住的欣赏。
易桢礼貌地笑了一下:“是,还可以。”
“阿星可要好好向你学习才是……”
梁从星左挑右选,换好一套衣服,站在楼梯角落,能听到纪雪容和易桢的说话声。
却迟迟不敢往下迈一步。
易桢来她家里,换作前几天,她肯定高兴得能蹦上天。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反而有些退缩。
总觉得,见到他了,就尴尬、心虚、浑身不适……
正好这时候,张姨把切好的水果送出来,梁从星小声叫住了她:“阿姨,我去吧。”
手上端着果盘,到沙发那边,行动就会自然一些了。
梁从星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借机掩饰心虚:“易桢,吃水果。”
“热情点呀。
人家给你送试卷跟笔记来的呢。”
纪雪容在一旁补充,又转向易桢,“你要谢谢班长。”
梁从星的视线移向易桢,张了张嘴巴,却忘掉要说什么。
那天在电梯间,两拨人相遇,对比太明显。
梁从星看到有人露出有点不屑的表情,好像很傲气,看不起他们这些不读书混日子的人。
她就是这种人。
而易桢却是另一种。
中间隔了好宽好宽的距离。
如果不是她转学,根本不会有交集。
她慢慢地走神,直到对方轻轻往边上挪了个位置,声线清淡平静地开口:“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上课?”
梁从星费了点力气,才听完整这句话。
之后轻轻蜷了下手指。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抿了抿唇说:“我……我也不知道。”
纪雪容:“……”
这孩子是烧傻了吗。
“嗯,没关系,”易桢应了声,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舒服的话,好好休息。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每天过来给你补课。”
“啊,补、补课?”
梁从星看着他的眼睛。
以前她很喜欢易桢的眼睛,像一池静水,平和温柔。
但现在,却发现这也不是很好,因为他的所有情绪,从眼睛里都看不出来。
所以,她也没法判断,易桢到她家里来,是徐老师的委托,还是出于关心……
打住打住,可千万别自作多情了。
脑袋里警铃大作,但架不住对他的喜欢。
梁从星这会儿嘴角已经有点弯弯的,好不容易才压住。
她还是比较矜持地说:“那太麻烦你了呀。”
易桢笑了一下,仍旧是脾气很好的样子:“不麻烦。”
纪雪容叫梁从星过来坐下,自己随手翻了两页试卷。
她是典型的温柔美人,穿着一条碎花的连衣裙,十分有气质。
和易桢坐在一起,倒更像亲生的。
简单地说了下学习上的事,她又拉着易桢聊了些家常话题,比如他妈妈是干什么的,爸爸是干什么的一类。
反正,就是同学来家里做客,一般家长都会问的问题。
易桢的手指慢慢缩紧,微垂下视线:“妈妈是做电影这块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
“啊……”纪雪容一下子捂住嘴,“抱歉抱歉……”
“没关系的,阿姨。”
连梁从星也很惊讶。
她以为像易桢这样模样好,教养也好的孩子,怎么说家庭也应该是比较幸福、完整的。
这会儿知道了,心脏好像被揉了一下,酸酸涩涩的感觉泛上来,心疼得不行。
她哪里还顾得上矜持,只想快速打破眼前不好受的气氛,一下子站起来:“易桢,我有道题目不会,你跟我去房间吧。”
易桢抬眼看她。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女孩子稍微有些憔悴,眼睛却很亮,又有一点小小的霸道。
他轻轻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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