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面上表情并不好看,不过和渊不曾在意,只躬身行礼:“陛下上座。”
至于步忘归,他早就坐在了和渊身侧:“许久未能与师兄共席,我便落座此处。”
他如今是天界说一不二的人物,就连天帝也拿他没办法,只得随他行事。
然而天帝还未落座,便听得殿外通传:“至承魔君到。”
元菲强压住自己差点弯起的唇角,暗道这些给天帝佬儿添堵的人跟排着队似的一个接着一个。
明清大笑入殿:“今儿个本君到得早,竟是这会儿还不曾开席。”
天帝面上冷峻之色越发凝重,对明清之词恍若未闻,唯有仙侍负责引领入席。
只见明清毫不客气地坐在蓬莱三星对面的主座当中,那正是曾经属于赤华魔君的位置。
元菲暗自抬眼,偷偷打量了他半刻,私心觉着明清比之父君,还差得远。
自从那日紫宸林听见明清与葛杉谈话后,元菲对他的态度不知不觉转变许多,此刻见着虽还是忆及故人之情,但若说心中毫无计较,绝不可能。
妆城伸手扯扯元菲的衣袖:“你看我说了吧,这至承魔君,向来如此。”
不过今日也奇怪,怎地和渊神君也不给天帝好脸。
这话妆城并不敢肆意乱说,毕竟她家子长神君与和渊神君交好,不在背后评论主君和与其往来之人,总能活得比旁人久一些。
元菲点点头:“确实狂傲。”
妆城还想再附和两句,天帝却已然下令开席。
刹那间,闻得殿外炮声齐鸣,殿内鼓声雷动。
无数仙君循着鼓声而入,第一个节目便是“入阵曲”。
此曲来自人界,由师况道君改编成舞曲,分为四小节。
分别名为“走马西行”,“入阵”,“厮杀”与最后的“故园东望”。
自神魔大战后,“入阵曲”便成了天界盛宴上的固定项目,是为祭奠那些在战争中背井离乡,无辜殒命之天界将士。
曲子不错,立意听在元菲耳里不免觉得无趣,早已不知神游四方去了哪儿。
直到最后小节的舞者登场,方才回过神。
位于殿内居中处的大鼓上不知何时已然落下一为身着红衣,手持琵琶的舞姬。
她的琵琶与那鼓点相合,双脚踏在鼓面之上迎着节奏尽兴而奏,由醉卧沙场的哀婉思乡转换至气吞万里如虎的金戈铁马,一舞仿若道尽了战士们的全部情愫。
直到舞姬轻跳起身,原本覆在面上的面纱顺势而落,众人方才发现,此女竟是柔嘉仙君。
身边的妆城已然看呆了去:“难怪这三百年间能跟和渊神君扯上过关系的唯独只有柔嘉仙君,确实不输昔年明真魔君风姿啊。”
元菲扯扯嘴角,无奈中还是决意为自己的声誉维护两句:“明真魔君出身名门,大抵不会在仙魔二界的重要宴席中歌舞侍人。”
妆城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神色附和道:“确实如此。听说明真魔君从小便习礼乐,无论琵琶箜篌,笙箫鼓瑟,都能品鉴得头头是道。”
礼乐射御书数乃是君子六艺,她如何会不懂。
更不必提还有数年史家政治修养,致使元菲到今天都还能津津乐道几句《神论》与《万魔简史》中的高深之语。
她能做魔界女帝,总不是靠着那张脸。
要想投机取巧靠着声色侍人,在无蒿境只会被父君关禁闭。
大概是人以群分,眼下凌霄殿内虽然一片惊艳呼声,但元菲身前落座的几人显然都兴趣缺缺。
子长甚至打了个哈欠,急忙饮茶提神。
元菲顺势瞟向和渊,却见他正低声与寿星爷爷交谈,根本没注意殿内热络。
“好曲,好舞。”
天帝看向柔嘉,大声赞许:“柔嘉仙君今日为宴席助兴,赏金玉十两。”
“小仙谢过陛下。”
柔嘉跳下大鼓,立于天帝面前行了一礼,只听得天帝又道:“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
金玉十两其实已算莫大恩赐,不过跳了只舞,天帝倒也不必再给什么别的。
不过他既是问了,柔嘉当然得抓住机会:“小仙斗胆,敢问陛下,是什么都可以吗?”
天帝情绪原本不算好,这会儿总算缓解些,自然应允:“除却无故夺人性命或是家舍财物外,都可。”
只见柔嘉瞬间露出灿烂笑意,丝毫不遮掩心中所愿:“小仙想求天帝为我与和渊神君指婚。”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殿内再次陷入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晰的安静之中。
天帝恍然大笑,侧首看向不远处的轮转神君等人:“你们瞧瞧,现在的年轻人啊。凭着一支舞,就要将半个天界姑娘们的心上人讨回家。”
他停顿片刻,方才接着笑道:“但本帝既已允诺,想必只能叫其余仙子伤心罢——”
可惜这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酒樽炸裂的脆响打断。
元菲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和渊不知何时已然结束了与寿星爷爷的对话,站立起身。
“和渊!”
子长低声制止,但并无任何用处。
和渊收袖,缓步行至殿中,与高位之上的天帝对视:“微臣已于不久前在人界成婚,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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