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二侍卫是赵岳出行在外最妥帖的帮手,二人圆满完成任务回来了,赵岳盘算的主意也就更坚定了。
略一聊,确知唐斌父子无事......赵岳放心了,也不多问,正要叫二人下去好好洗个澡,好好吃一顿后安稳睡一觉休整。这时,雕龙从兜里掏出张纸来,笑呵呵道:“过来时碰巧遇到出门的电报员,顺路就把电报带过来了,清州的。”
赵岳接过电报不急着看,先叫风尘仆仆奔波回来的疲乏二人赶紧下去休息,招呼:“小潘,小程,快去厨房安排饭食让他俩好好吃一顿,准备好热水让他们好好洗个澡解解乏。”
潘金莲和程小姐就在相通的邻屋,听到二将回来了,已有准备,听到招呼,赶紧笑着答应一声去了。
赵岳又招呼:“小甜妞,”
却没听到回应,不禁笑骂道:“这臭丫头又跑哪玩去了?”
声未落,小甜妞就从相通的隔壁开门钻过来了,仍是一如既往地赖皮赖脸眨着表示无辜的大眼睛嘻笑着。
赵岳故意沉着脸道:“小包子,又顽皮?赶紧找人把他俩那屋子的炕烧上,把被褥铺好了暖起来。”
小甜妞才不怕赵老二,翻翻眼做个鬼脸,还故意怪声呃一声,但随即又格格笑着跑出门去找人干活了。引得龙虎二人和何玄通也不禁笑起来。
小丫头年少好动,就喜欢东路西颠,蹦蹦跳跳地跑得快,不是潘金莲与程小姐这种自觉大了举止注意仪表的大姑娘能比的,跑腿找人干活这种事,通常都是小甜妞的事,这眨眼工夫,小丫头就跑不见影了。
雕龙绣虎向军师打了招呼下去后,赵岳展开电报扫了一眼就笑着把电报交给了何玄通。
何玄通接过来迅速一瞅,不禁一拍大腿:“高哇。大公子这一手真是妙。”
原来,沧北四军州当时从数十万僧犯中挑选武僧补充边军,那些皇帝与朝廷派来监控赵公廉与沧北其他军政官员的文武官员顿时看到了机会,起了心思,私下秘密协商后就搞起了妖蛾子。
这些官员,要么是不用打仗的六曹主官,管槽运仓储军饷钱粮物资......把控着沧北军的后勤,要么是自主权更大不受地方辖治的监察御使、监军太监,都在本州城内当官爷,至于朝中派来妄图直接把控军队,想以武力直接监控威胁赵公廉及四军州整个沧北系要员的武将,四军州都也没把他们调到前线职守边关,就让这些人都留在州城不用冒险还方便监视......
这些人或奉有秘令或怀揣密旨,朝中有皇帝主子有权臣靠山,来边关就是要分润骁勇沧北军屡建的战功镀金,顺便完成秘密使命,一个个优越感十足,腰杆钉钉硬,来到沧北也得到相关优待,平日里不用吃苦受累不用犯险巡边打仗......简直太上皇一样,那心态美得都要冒泡了,虽为秘密使命不敢肆意张扬暴露,行事努力保持平常官员应该有的姿态,不能高调引人注目怀疑,但言行举止无意中还是难免流露出高人一等主宰四军州上官与任何人生死荣辱的颐指气使与各种傲慢。
当然也有极不如意的一面。
他们掌握着边区各项要害权力,却不能按来前想像的那样仗持强大靠山与职权贪腐捞钱......因为边防军州以军为主,主要行的是军法。宋王朝的军法制定得很完备,重文轻武,要以文治武嘛,文官们自然要绞尽脑汁尽展才华在军法制定上格外周密苛刻,军法森严,稍一不慎就很容易掉脑袋。
而有赵公廉为沧北军大帅,威望奇高,不但能直接管制四军州的军事,也事实上直接影响控制着四军州的文官与政务,管理沧北,为沧北事实上的军政双项老大,作风强硬而敢干,屡屡破坏虽无明文规定却久而成例成习的朝廷纲纪,挑战和践踏官场人人信守的各种乌烂黑暗传统潜规则,对沧北的管理明晰而严格,但有敢藐视与触犯的,必有惩罚,才不管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有什么传统惯例当理由试图辩解脱罪的说辞。
有这么一个朝廷明里也得让着的大拿管着,头上老悬着这么一口无情敢斩的利剑,这些负有秘密使命的官员在初来乍到的小心翼翼观察了解清楚后,看到有人仗持着什么敢不服却倒霉之惨,哪还敢真胆大放肆。
不能趴在边军边民身上纵情吸血,不能习惯地耍官威摆架子耍职权吃拿卡要刁难人拖沓公务刁难拿捏各方索取敬畏与好处,不能依仗官身背景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家中衙内刁奴婆娘也不能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不能文官耍热衷的聚众糜烂饮宴、青楼酒色放荡等各种读书人士大夫推崇并习以为常为特权与展示优越感的士子风流,不能武官仗持武力军权耍强横粗暴流氓恶霸本色.......这也不能,那也不让,就和习惯了各种特权与放纵的官员冷不丁受严厉反腐约束根本受不了了一片沸腾抱怨抵制一样,这些官员不禁怒火万丈,不止是怨言了,怨恨仇视直接就顶上心头了,但再想怎么抵制反抗,他们也不敢表露出实迹来,以前敢玩个性胆量背景的,都至少打在各处各方面吃苦煎熬过得连贫贱却自由的百姓都不如呢,以各种方式合理被死掉的也不是没有。但这仇恨却积下了,并且越憋越强烈,简直就是蓄势待发的火山.......
就在他们待久了,变得熟悉情况会钻营取巧玩了,观察局势朝廷风向,看到赵公廉彻底失宠要倒台了,觉得该动手了,该展示背景权势得瑟了,也敢试着伸爪子挑衅报复时,赵公廉却突然直接弃官甩手不干了,这些人想就势拿捏收拾赵公廉,却才惊恐发现,清州军万众一心只认赵公廉一人为首长,根本不会听他们指挥,怕是亮出圣旨代表圣命也没鸟用,怕是只会更坏事,让边军晓得了朝廷对赵公廉的阴险用心,被激怒,一冲动怕是直接干脆就反了......根本不敢玩硬的真做什么,只能眼睁睁任赵公廉再次肆意践踏朝廷规矩潇洒而去。
更糟糕的是:
本应效忠朝廷的近十万精锐沧北军紧跟着居然叛逃海盗了,在此期间,自然有负有秘密使命的文武露出痕迹被失望而愤怒的叛军顺手宰了,这已经够让这些人心惊肉跳日夜不安的了,沧北军所剩无几,边防空虚,贪婪强霸又和女真连年交战消耗正缺各种钱粮物资的辽寇若是趁机打来......他们越发惊恐难安,为防万一,暗中都打好包裹准备随时弃官南逃了都......
仓皇惊恐却束手无策正绝望中,本应被朝廷趁机弄死全家的赵公廉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还是皇帝亲自屈尊厚颜......回来后,低调而根本不理公务不干正事,有负圣恩,但边关随安,朝廷只能放任当不知道。
当初跳钻钻敢出马挑衅拦截赵公廉弃官而去的御使王开道到底遭到报复,王开道当时想锁拿问罪甚至直接杀掉赵公廉立大功不成,被赵公廉轻飘飘一声令下,先是反复被打个半死不活,后怕了不得不老实当押粮官整日奔波在外,风吹日晒,餐风宿露也就罢了,更得被押粮军使各种手段刁难整治,吃尽苦头,幸运的是命没丢,没直接被玩死。
此事露出了赵公廉的峥嵘,仍是胆大自信敢干,更证明了赵公廉在沧北拥有的无上权威。
经历叛逃潮后剩下的沧北军无疑是更忠心赵公廉一人的军队,连虽然平日里受赵公廉影响和指挥但内里却本是忠心朝廷的其它三军州的军政长官大将也被卷了进去,在无法控制军队的情况下,只得也专心追随赵公廉的意图行事,否则再来一次叛逃潮,性命难保,赵公廉成了沧北真正的无冕之王,朝廷却无可奈何,当时也顾不上处理遥远沧北的事。
一次次教训没让这些官员醒脑子,只认准了一件事:沧北军吸服从赵公廉一人的命令。自己怀揣圣命也只废纸一张。
在这沧北,想生命有保障,想完成秘密使命,想在沧北作威作福享受真正的官的待遇.......得有的不是兵权,有赵公廉在,就算当了军中主将,那也是虚的,根本没人听指挥。必须得有的是追随朝廷能听自己指挥的兵。
机会随后就来了。
僧兵。
这些武僧可不忠心赵公廉,甚至还听信了朝廷有意散播的流言极度仇视之。
这正是机会,正是可利用的人手。
于是往日不守边闲得没事也乐意清闲舒服的这些武官们在文官的建议策划下纷纷积极起来,不怕起早贪黑辛劳了,积极主动承担了对武僧的整训工作,却在期间大力教育武僧犯要效忠朝廷效忠君王,狡辩说灭佛不是君王的本意,是某重臣边关大员蛊惑君王煽动朝廷才不幸发生的,罪在那居心叵测的大员,不要怪朝廷,众所周知君王一向是圣明仁慈的,只是一时被奸邪蒙蔽了视听做错了决断......引导武僧更信了流言更仇视赵公廉。
这是隐晦的夺兵权,但要求武僧兵忠于朝廷也没错。
更痛恨赵公廉,也更胆大嚣张或急于成事的,干脆教育放言说官兵忠于朝廷才是大义及符合将士个人大利的,而他正是朝廷的代表,负有圣命,只要听他的指挥,必要时敢勇猛跟着他诛杀赵公廉这样的沧北大帅证明对朝廷对君王的忠义赤诚,建立大功,武僧甚至发配沧北的整个佛门人员才有出路,说不得有机会得朝廷赦免并恢复佛门往日的地位荣耀。
他们觉得赵公廉是拥兵自重但重大义名节愚忠君王并不想造反,那么自己这么放肆的做,属于政治正确,赵公廉虽恼恨却也不能在此事上问罪把他们怎么样。等整训掌握了这些本身就实力不弱的武僧,兵力比原沧北军更大,占据绝对优势,到得那时,沧北还是朝廷说了算,是他们这些负有秘密使命的官老爷说了算,至于赵公廉的命运,嘿嘿.......
他们也以为清州的通判,尤其是主将高继光这样的家族与根基在京城在朝廷的开国勋贵子弟都会支持他们,其它三军州本就忠心朝廷却不得不一时屈从于赵公廉淫威的文武更会支持配合他们分裂边军夺兵权,都成竹在胸,自信满满。
这事的意义可不简单。
朝廷对赵公廉拥兵自重担心造反一直束手无策,朝中那么多智慧大员也没招可使,只能干瞪眼看着赵公廉肆意挑战朝廷权威,而他们却有此高招可轻易瓦解赵公廉的军队依仗,这能力之强,这份功劳之大,能换得的赏识与升官加爵好处自然不可估量......都很亢奋,都迫不急待想立即到那一天,到时,把食朝廷军饷却效忠赵公廉敢不遵王命的原沧北军逆贼全诛尽杀绝,把权威一时无两,以另一种傲慢自负雄立的赵公廉更要当众狠狠踩在脚下随意殴打羞辱......看赵公廉到时是怎样犳狈耻辱嘴脸,看他还敢不是骄傲硬气.......
若是能折磨得赵公廉当众讨饶,折断沧赵最驰名天下的硬骨头,露出沧赵家族也有不堪本质,嘿嘿,更有乐子了.......
毁掉沧赵对天下最有影响力的名望,朝廷也会更满意,随之而来的好处也自然更大了.......远不止名利双收。
不料,赵公廉确实不能在此事上名正言顺问罪他们,也没寻事象暴打御使王开道一样教训他们老实,但可以合理合法用正常职责调动把他们调离整训,调离州城,或安排差事必须离城公干。
四军州突然一齐行动。
大清早还未起床呐,重兵包围了他们的家宣布调令,把文武所有负秘密使命潜伏沧北的官员以及奴仆亲兵家眷等等一个不漏全强行押了起来,敢反抗不服不听令的刁奴亲卫打手当场被暴打斩杀,剩下的随其主全部“调”到了边关前线喝风吃沙子,以特殊兵卒形式被强押着冒险巡边守边或为边军修寨砍柴缝补桨洗当苦力,等于囚禁奴役,连服劳役的民夫都不如,哪还是什么各种官,并又凶残果断除掉了不老实的奴仆打手亲兵,但也没以各种方式变相杀掉他们。
到了这时候,这些人再蠢也明白了,除了他们这些人,整个沧北的官员都是效忠赵公廉的人,包括最不可能的高继光。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们已被完美彻底断了耍权闹事和勾通朝廷通风报信的机会,赵公廉早就对他们的秘密身份和人手一清二楚。
惊恐,但那时也没绝望。
赵公廉并非要造反,只是为了巩固权力加强自保,为了实现收复燕云的心愿,如此惩罚他们只是为了教训他们老实顺从,那么久无他们的消息,朝廷早晚能知道他们的遭遇,也就早晚能有机会脱劫离开沧北,功没了,但至少命在。
但陷他们于死地绝望的事件不久就发生了。
新上位的耿南仲玩起了自负的袖里乾坤,散播谣言攻讦报复赵公廉。
他们的脑袋也随着谣言一齐落地......尸首被送到总督高阳关路的河间府宿太尉这,理由只一个,只八个字:煽动武僧叛乱,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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