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仁曾经听过一个20世纪的笑话。某个旅行团到黄河边,其中一位中年人情绪饱满中气十足的对着黄河喊道:“啊!黄河!”
听了这嗓子,旅行团里面的其他人都惊了。大家没想到小小的旅行团居然还有位诗人。众人屏息凝神等着诗人说出惊天动地的下一句。中年人酝酿少许时间,继续喊道:“你TM怎么这么黄!”
站在黄河边,赵太尉并没有说什么。眼前的这条黄河与他印象中21世纪的黄河完全不同,21世纪的那条黄河仿佛是流动的泥浆,现在这条黄河只是水比较浑浊而已。
虽然赵嘉仁不说话,他沉默的样子让周围的人生出种种联想。有人已经凑上来说道:“太尉,你在担心此事可否成功么?”
扭头看了这位参谋一眼,赵嘉仁本想发火,却忍住了。他转头对跟在身边的一众军人说道:“你们相信科学么?”
军人们面面相觑,过了一阵,李云答道:“太尉要我们相信什么,我们就相信什么!”
“呵呵。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自己坚定的相信科学。我要你们学科学,用科学,懂科学。要求你们的子孙后代不论男女都要学科学,用科学,懂科学。”赵嘉仁语气很强硬。因为他从小的时候见到的各种宣传都是要求相信科学,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这样的思维理念。
这些基本世界观靠的是潜移默化。到了21世纪,还有真神教的博士用博士论文证明‘大地是平的’,因为真神教的经文里面就是这么说的。到了21世纪,卫星天天绕着地球转,还有人这么瞎搞,单纯用哗众取宠已经无法当做此事的解释。
“另外,我在想的事情其实不是此事的成败。按照科学执行的话就没啥成败。我现在想的是环保的问题。同志们,我要告诉你们,只要我还在当政,只要学社还在,环保就是永远要提及的内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们要建立起这种概念。要让军人、官员、学社成员、人民都有这个概念。只有这样,大家才是少吃亏,少受罪,少走弯路。”
即便这帮军人表情发懵,赵嘉仁依旧态度强硬的讲述着他的想法。身为大宋太尉,赵嘉仁当然有权采取如此强硬的态度。
军人没怎么听过环保问题,却见赵太尉这么强硬,李云忍不住问道:“太尉可否给讲几句?”
“你们以前没到过黄河,看的书里面也提的不多。其实黄河水非常浑浊,看着跟泥浆一样。”赵嘉仁讲道。
李云他们这些天一直在黄河边,觉得河水比较浑浊,却距离泥浆有很大距离。第十一师的参谋问道:“太尉,却不知现在的黄河为何没有你说的那么浑浊。”
“造成黄河浑浊的原因是人类的活动,疯狂砍伐树木,猛烈开垦农田,彻底破坏了原本关中的自然环境,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水土破坏。现在黄河不浑浊,是因为蒙古把关中杀的十不存一。人类活动减少,这种破坏也就弱了。”赵嘉仁介绍着发生了什么。说完之后,他转过头,冷冷的说道:“不过我讲这些可不是要夸赞蒙古人杀人杀得好!你们万万不要弄错了!”
听到关中人口十不存一的话,军人也都悚然。这些年的军队建设里面,赵太尉在军中搞了各种宣传活动,其中就是让很多亲历者讲述情况。蒙古人攻破成都,将百姓以五十人一组屠杀,尸体堆积如山,太府卿朱禩孙当时还是当地一个小官吏,他藏匿于一堆尸体里才侥幸躲过一劫。朱禩孙讲起他躲在尸体堆里,淋淋的鲜血涌入口中,为了活命,他一动都不敢动。说到这里,朱禩孙情难自己嚎啕大哭,让军人们也为之扼腕。
蒙古军从成都撤退之后,宋将贺靖回到千疮百孔的成都,在城中收录骸骨一百四十万具,城外更是尸横遍野,难以计数。这些血淋淋的数字提醒着蒙古军的残暴。
“太尉,我等绝不会饶恕这些禽兽。”学社成员陈再兴大声说道。
“绝不放过这些禽兽!”军人们跟着大声喊道。
“那就得看诸位的科学知识掌握的如何。我们去破口处看看。”说完,赵嘉仁率先离开黄河边。从黄河边向走北不太远,一条长长的沟渠向东北方向而去。那帮蒙古军俘虏们在修这条沟渠的北段的时候起了了不少作用,靠近黄河边的这段就是宋军指战员们挖掘出来的。
见到赵太尉带着指挥员们前来,测量负责工作董如海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太尉,我们已经再测了数次,现在的这条旧河道的深度比现在的黄河要低,在掘开河道之后若是再能堵住黄河现在的河道,就可以让黄河改道!”
测量部门跟着赵太尉搞经纬度测量的,是最早系统性接受科学教育的部门。在现在大宋的人群中,他们是最被潜移默化的一群。然而赵嘉仁的想象力依旧全然超越了这些人思维的极限,掘开黄河已经是令人震惊,然而中国历史上并非没有人干过。一百年前的杜充就干了,导致黄河南下夺淮。然而堵住黄河南下的河道,逼黄河河道北北迁,历史上也就是千年前的汉代这么干过。
赵嘉仁抵达汴梁之前反复考虑过,他觉得和蒙古来一场战争其实没多大意义。蒙古人只要吃了亏,就不会和大宋的步兵硬碰硬。想让蒙古感受到大宋的力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黄河改道。一旦黄河改道,大宋就可以把战线向北推移几百里,占有大部分河南与山东。以黄河为界与蒙古和谈,蒙古应该会答应。
一个多月来,宋军进行大量测量工作之后找到了落差最大的‘新河道’,其实就是某条旧河道。看着测量人员的紧张表情,赵嘉仁笑道:“不用担心,若是失败了,责任我扛起。你们只要尽力了,我便不会怪你们。”
董如海脸色大变,“太尉,我等绝对尽力了。”
听着工科狗们很传统的发言,赵嘉仁心里面那叫个乐。理工男就是这么一种生物,他们接受的都是定律定理,在学术上很容易就有这种非黑即白的态度。所以赵嘉仁只是拍了拍董如海的肩膀,说了句,“继续努力!”
河道一般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便是被挖个缺口,随着河水从此处流走,河水中携带的泥沙以及枯枝败叶等物沉积在这里,很容易就把河道给堵住了。就如同人类皮肤上开了个小口,一会儿血液就自动在上面凝结,堵住伤口。
中层是泥土沉积层,想破坏到这个程度有一个技术难关,如果直接从上面往下挖,那就是还没等破坏到这个深度,因为各种泄漏,水就冲下来了。
若是真的想彻底决堤,那就得破坏到河道底层,若是能挖出与河道最深处同样深的沟,河水就会从这个新出口里面滚滚而出。就如切断人类的大动脉,血就会哗哗的往外流,堵都堵不住。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宋军挖了二十几米深,在最薄的位置上放置了一连串的火药桶,总共用了好近十吨的精致黑火药。蒙古人倒也配合,在宋军搞土木工程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骚扰。如果以宋军现在的体力消耗,蒙古军在体力上还是有优势的。工程进行的非常顺利,现在火药到位,就剩尝试炸开河堤,引水向北。
赵嘉仁很喜欢读史记,里面讲到真正气壮山的河瓠子堵口。
汉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年),黄河在瓠子(今濮阳西南)决口,洪水向东泛滥,南侵淮河流域,十六郡受灾。先有汲黯、郑当时堵口,都没有成功。丞相田蚡为了私利,反对堵口,说河决是“天意”,不能靠人力强塞。
23年后,也就是公元前109年,大汉朝廷再下决心堵塞决口。
这次堵口武帝亲帅群臣参加,沉白马、玉璧祭祀河神,官员自将军以下背柴草参加施工。为了堵口,淇园(战国时卫国著名的园林)的竹子也被砍光以应急需。堵口采用的施工方法是:“树竹塞水决之口,稍稍布插接树之,水稍弱,补令密,谓之楗。以草塞其里,乃以土填之。有石,以石为之。”此法类似今平堵法。瓠子堵口成功后,在堵口处修筑“宣防宫”。后代多用“宣防”表示防洪工程建设。
瓠子堵口后不久,黄河在下游北岸馆陶决口,向北分流,称屯氏河。屯氏河与黄河平行,起到了分流减水的作用。屯氏河分流70年以后,黄河在清河郡境内再次决口,其后决口不断,到西汉末东汉时,黄河终于弃旧道走新河,主河道再偏东南,在今山东千乘入渤海,这条路线与21世纪的黄河相近。
赵嘉仁从来不主张垄断知识,《史记》《汉书》等相关的资料都被拿出来给大家看。幸好赵嘉仁直接领导是军人,他们若是文人,估计现在就被吓死了。
看着那深深的大坑,还有那一个个的炸药桶,赵嘉仁闭上了眼睛。他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对历史有了些新的感悟。那些英雄豪杰之所以被万世称颂,因为他们创造了历史的上限。让后世看到人类到底可以伟大到何种地步。而那些败类恶棍则是创造了下限,让人们看到人类可以堕落到何种地步。当赵嘉仁要改变黄河河道的时候,至少有中国的光辉历史作为路标。
想到这里,赵嘉仁睁开双眼,大声命道:“命令部队集合。我有话要对大家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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