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他们各回各家，进了家门，宋钰珩看向站在玄关换拖鞋的宋薇薇，他说：“宋宋，一会儿来我房间，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薇薇心知他是要问厉柏寒的事，她缓缓点了下头，“好。”
宋晨晨换了自己的小拖鞋，他心急地往楼梯跑去，“妈咪，今天是散学典礼，我要迟到了。”
散学典礼要穿学士服，衣服一周前就发给了各位毕业班学生，宋晨晨拿回家后放在衣柜里，每天都要去看几次，生怕一眼没瞧着，学士服就飞走了。
宋薇薇一边跟上一边哄道：“走慢点，别摔了。”
宋晨晨蹬蹬蹬上了楼，等宋薇薇跟进去时，小家伙脱得只剩一条小内裤，内裤后面的恐龙尾巴特别萌。
他趴在衣柜前，踮着脚尖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学士服，够了好几次都没够着，急得小脸通红。
“妈咪，你快帮我拿一下。”
宋薇薇无奈地走过去，伸手拿下学士服，衣服熨得平整，一点褶皱也没有，她抖开衣服，给他穿上。
“学士帽学士帽。”宋晨晨穿上学士服后，瞬间有种小大人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没有维持到一秒，就被他又蹦又跳地破坏了个彻底。
宋薇薇拿着学士帽给他戴上，她仔细看着他，时光如水，在她不知不觉间，宋晨晨已经长大了。
初见他时，他的身高还不到她大腿，如今却已经在腰上，再过几年，他会跟她一样高，然后慢慢超过她，从少年变成青年。
岁月不饶人啊！
宋晨晨急着去参加散学典礼，戴好学士帽就想跑，被宋薇薇一把搂进怀里，他呆了呆，“妈咪？”
宋薇薇紧紧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了他，她低声道：“去吧，我一会儿下来。”
宋晨晨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妈咪看起来有些悲伤，“那你快点下来哦，我在楼下等你。”
“嗯。”宋薇薇朝他挥了挥手，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弯腰捡起丢了一地的衣服，放进了脏衣篓里。
时光残忍，她希望时间能慢一点，让晨晨在她身边能待久一点，再久一点，不要急着长大。
*
宋钰珩洗完澡，换了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简简单单的搭配让他看起来很干净，凌乱的发丝垂在眉眼，少了些许成年人的沉稳冷静，多了几分少年感。
宋薇薇敲门进来，宋钰珩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
他弯腰插上吹风机插头，嗡嗡地吹着头发，宋薇薇就倚在桌边安静地看着他，回想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她被困在变形的车里，命悬一线。
那时整个驾驶室都被挤压变形，她被卡在座椅里，双腿早已经失去知觉，还残存的意识让她感觉到有人在撬动车门。
她睁开眼睛，撞进一双满是担忧与焦急的眼睛里，那人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濒临死亡时的她真是苍白又丑陋。
她感觉到血液从身体里急速流走，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可那人并未放弃抢救她。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她的世界重归寂静。
那时候她想，她在临死时，看到有人如此奋不顾身地想要救她，想要让她活下来，那就足够了。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吹风机已经停了，宋钰珩站在她面前，额发遮挡了他的眉眼，将他凌厉的五官柔和了几分。
宋薇薇回神，冲他笑了笑，“想起当初在光屿山初见你时的情形，好奇怪，我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
宋钰珩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老想着以前的事，人要往后看，等到我们七老八十了，再回头想想这一生，其实没有多少事能存放在心间。”
宋薇薇莞尔，“哥，你这么说好沧桑。”
宋钰珩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想起刚才在早餐摊的疑问，问道：“你和厉柏寒已经说开了？”
“嗯，说开了。”宋薇薇说。
宋钰珩抿了下唇，“当初你决定回去找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份迟早瞒不住他，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宋薇薇垂下眼睑，薄薄的眼皮覆盖了她眼底的情绪，“我不知道。”
宋钰珩并不意外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刚才在早餐摊前，他就仔细观察了她和厉柏寒，发现现在的情况是厉柏寒剃头担子一头热。
他心里很是舒爽。
在他后来，厉柏寒并不值得同情，曾经唾手可得不知道珍惜，现在想要追回去哪里那么容易？
真当他们宋家人没骨气，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宋宋，不要勉强自己，这世上帅哥千千万，他厉柏寒只是这弱水三千里的一滴，不值得你为他烦恼。”宋钰珩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宋薇薇噗哧一声乐了，“哥，你这样说显得我像个海王。”
“海王是什么？”宋钰珩迷惑。
宋薇薇：“海王有一整片海洋的鱼。”
宋钰珩还是没有听懂，不过这么一打岔，宋薇薇倒是没再纠结，她说：“走吧，晨晨在楼下等着，这会儿恐怕等急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刚到楼梯间，就看见穿着学士服的宋晨晨在楼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见他俩下楼来，他急道：“舅舅，妈咪，快点快点，就等你们了。”
宋薇薇视线一抬，看见宋父宋母都在，就连最近不见人的宋元琢也回来了，一个个穿得就像要去出席宴会一样隆重。
尤其是宋母把她送她的那套帝王绿首饰都戴上了，可见对宋晨晨的散学典礼有多重视。
宋薇薇无奈，“爸爸妈妈，您们穿成这样，别人还以为我们去参加舞会，不要这么隆重。”
宋父说：“这可是晨晨人生中第一个毕业典礼，要重视，不可马虎。钰珩，你怎么穿成这样，快去把礼服穿上。”
宋薇薇：“……”
这么大热的天，穿礼服是想热死谁？
可她只能在心里吐槽，嘴上却说：“爸爸，你看晨晨急得团团转，再耽搁他都要急疯了，我们出门吧。”
宋父垂眸看着小孙子着急的模样，只好不满地哼了一声，“一点仪式感都没有，行了，那就出门吧。”
宋晨晨牵着姥爷的手，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没有仪式感，要命！”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宋薇薇探出半个身子，用不太赞同的目光看着宋晨晨，宋晨晨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一行人出了门。
六月底天气炎热，幼儿园在园内的大礼堂举行了毕业班的散学典礼，为孩子们在幼儿园的学习时光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大礼堂内来了不少家长，放眼望去，个个都是财经杂志上常见的人物，注定这场散学典礼不平凡，甚至有点像是江城的金融大佬们的一次会面。
宋父他们一到，众人纷纷起身相迎，握手的握手，寒暄的寒暄，一时热闹极了。
宋父摆了摆手，“今天是我小孙子的毕业典礼，咱们不要喧宾夺主，还是先观看小朋友们为我们准备的节目。”
“宋总说的是，今天孩子们才是主角。”一位金融大亨笑着附和，话音未落，就见大礼堂外走进一行人。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随着那一行人走近，有人认出了跟在老人身后的男人正是最近风靡了江城商界的新贵厉柏寒。
“那不是厉总吗？”
“是他，那走在他前面的是……厉老爷子？”有人猜测道，他们中发家晚的，根本就没机会见到厉老爷子叱咤商界时的传奇。
但厉柏寒眉眼与老人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同出一脉的凌厉气场，让人无法忽视。
宋元琢站在宋钰珩身边，看着厉家人走进来，他皱起眉头，不满地嘀咕，“他们怎么来了？”
宋钰珩也没想到厉家的大家长也来了，他说：“元琢，对厉老爷子客气点，他当年对宋宋有收养之恩。”
宋家人嫉恶如仇，也知恩图报。
当年宋老爷子离世，厉老爷子将宋薇薇接去厉家，供她上学，免她颠沛流离，这份恩情他们宋家铭记在心。
宋元琢轻哼了一声，“今天是晨晨的散学典礼，我不会和他们起冲突。”
言下之意，都是看在宋晨晨的面子上。
宋钰珩的目光落在落后半步的厉青成身上，他没想到宋晨晨的散学典礼还惊动了他。
算起来他们也有一周没见，此时再见，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厉青成察觉到他的注视，他抬眸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接，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微妙，宋钰珩再移开视线便显得有些刻意。
他冲他颔了颔首。
厉青成眼睛微弯，大步走过来，“宋医生，好久不见，这次去米国感觉怎么样？”
“还好。”宋钰珩回答得很矜持，“你怎么来了？”
“轮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来得还挺巧，赶上晨晨的毕业典礼。”他的目光扫过礼堂，没看到宋晨晨，他疑惑道，“晨晨人呢？”
“去后台准备了。”
两人聊天时，厉老爷子和宋父宋母也成功会面，厉老爷子开口便是：“亲家公，亲家母，我们来晚了，典礼还没开始吧？”
宋父宋母面面相觑，这话要换了人来说，他们肯定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偏偏是对宋薇薇有恩的厉老爷子。
宋父哽了一下，“还没开始，我们先入座吧。”
他话音未落，就被宋母扯了扯衣袖，宋母朝他使眼色，四周都是江城的豪门勋贵，他不反驳厉老爷子那句亲家公亲家母，不就是承认了他们之间姻亲的关系。
指不定散学典礼一结束，他们家要和厉家联姻的消息就传得江城人尽皆知。
宋父赶鸭子上架，正要纠正厉老爷子的称呼，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各位尊敬的家长，散学典礼即将开始，请还未入座的家长朋友们先入座，观看小朋友们为你们精心准备的节目。”
众人原本还想趁机与厉老爷子他们寒暄两句，此时不得不先以孩子们为主，他们纷纷回到座位上。
眼看纠正称呼的事大势已去，宋母低声数落宋父，“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上赶着巴结他们厉家。”
宋父看妻子疾言厉色，连忙和稀泥，“我这不是话赶话忘了这一茬，没事，我们不认他们这个亲家就行。”
宋母：“……”
这是认不认的事么？
这分明是厉老爷子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们下套子，想让他们承认这门亲事，想得倒是很美！
要不是大家都看着，宋母真想戳他脑门，“你可长点心吧。”
宋父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宋母毫不吝啬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宋父接收到宋母的嫌弃，他挠了挠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乖乖跟在老婆身后坐在了正对舞台最中央的座位上。
宋薇薇在后台忙碌，听到主持人报完幕，她蹲在宋晨晨面前，帮他整理了小领结，倾身抱了抱他，“晨晨，毕业快乐！”
宋晨晨看着小伙伴们都往舞台走，他心急，“妈咪，我要上台了，你去前面看我表演吧。”
宋薇薇放开他，看他小跑着跑到他的站位上，她站起来，目送一群小朋友手牵着手上台，等看不到宋晨晨的身影，她才转身走出后台。
大礼堂内坐满了人，她扫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宋家人，宋元琢朝她招手，她小跑过去，在宋元琢身边坐下。
宋元琢倾身附在她耳边低语，“厉家人也来了，怎么回事，他们知道晨晨的身世了？”
宋薇薇呼吸一顿，微微侧过脸去，就看到坐在后排的厉柏寒，他身边坐着厉老爷子，厉老爷子旁边坐着厉青成，这阵仗确实不好解释。
她轻咳了一声，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嗯，晨晨掉马了。”
宋元琢一言难尽地瞥了她一眼，“你也太不小心了，再这么下去，你要怎么收场？”
宋薇薇清楚他在担心什么，只是事态发展到这地步，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晨晨的病治好，其他的事情再说。”
宋元琢：“……你想走一步看一步，我看他们未必，刚才厉老爷子直接喊爸妈亲家公亲家母，这是要让你们再续前缘的意思？”
宋薇薇：“……”
她就离开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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