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种能够冻结人心的寒冷声线,至少在卡博雷耳中听来,对方妖气满满的意念让他打心底不自在。
相比之下,年少的猎人觉得那股有着浓厚血腥味的狂风似乎不算是难以接受了。说到底,在不请自来这方面,卡博雷的内心多少还是有所愧疚的。
他并没有狂妄地认为,这片无主之地就是自己的后花园。
既然对方大发慈悲地发声警告了,总归应该告知对方自己的意图,而在卡博雷看来,自己的需求似乎并不为过,“那位,姐姐?”
当下少年习惯性伸出手想要挠着自己的脑门,只是刚刚松开一只手便让他发现,冬竹的摩擦力却不是那么的具有可靠度。
下滑的趋势让他急忙收心,并牢牢地重新抱紧。卡博雷望着脚下依旧翻滚的血色“沼泽”,再三告诫自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谁是你姐姐?”对方的反应相比之前的冰冷要大了许多。
虽说危险期并没过,但这带着浓浓愤怒的声音在少年听来,却比之前的冰冷要显得悦耳了几分。
少年连忙打着哈哈,他说:“敬语,姐姐只是个敬语,毕竟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才是?”
“废话少说,滚出去,人类。”
这让卡博雷有些苦恼,虽然对方在气势上就让自己无法来“硬的”,可是看来,就算“软的”,她也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但就这样空手而归,卡博雷也绝不甘心,目前,对方并没有真的对自己出手,那么事情应该就有回转的余地。
总之,不做些尝试又怎能知道结果?
打定主意之后,年少的猎人内心便不再慌张,他轻敲着冬竹的树干寻思着自己该做些什么,下一刻他便向着对方声音源头的方向出声说道。
“你看,我真的没有恶意。”
卡博雷双腿间用力夹住冬竹,并缓缓将双手举起,同时慢慢打开自己的手指头,展示着自己的诚意,他像是在表达着自己并没有任何威胁。
对方没有出声,或许是在观察着自己的行为,这样的结果多少带给少年一丝鼓励的意味。
卡博雷继续说道:“我想,大约你在这里也该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吧,总是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没人陪你说说话。”
他伸出手比着自己的鼻子,接着说:“我的情况其实和你相比也好不到哪里,我是一个孤儿,村子里也只有我这么个小孩,所以每年圣辰日到来之时,我都会到外面那片竹林取些冬竹回去。”
丛林的深处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卡博雷注意到,脚下的红色液体变得安静了许多。
少年自顾说着,其实在他的内心当中也忘记了自己的本意,因为此时,他只想把压抑许久的情绪多少给释放些出来。
卡博雷说着:“采摘冬竹是个善意的‘风俗’,我明白的。是希望孩子在未来新的一年当中有着更好的成长,所以即便是懒,我每年也都会来到这里,去进行这看似无所谓的行为。”
“你不知道,村子里只有我这么个小孩。这么些年来,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到这片山上。”
“其实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只有我一个,而且还是被收养的。”
“当然,阿诺西大姐和巴尔金大叔,以及村里的长辈们都很疼我,就像是亲生的一般。”
“所以啊,不论我多不情愿,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还是会来到这里,然后采摘那些最为年老的冬竹带回去,这样村子里每年都会有新的变化,大姐和大叔他们也都会过得更好。”
“既然你一直关注着这片幽林,那么我所做的,你一定都看在眼里的,对不对?”
在轻风的带动下,竹木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少年的提问。
“能不能先放我下来,一直抓着聊天一不自然,二也不尽兴啊。”
卡博雷重新抱住冬竹,他耸着肩膀无奈地说着。
血红色的沼泽褪去,将那片厚实的土壤重新放了出来。卡博雷缓缓用脚尖试探着地上的触感。
虽说仍带着少许湿软的感觉,但至少已经属于能够令人安心的程度。
少年拨弄着随意地上的落叶,将它们聚拢成一个小丘形状,接着堆在之前环抱着的冬竹下,压实,然后年少的猎人便倚靠着坐了下去。他随手捡起一段侥幸未被溶解的树枝,在其蹲坐着面前的红色土壤上轻轻划着。
卡博雷接着说道:“村里的长辈们大多都上了年纪,不过好像都有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爱吹牛。”
“在村的另一头,住着一个名叫山德鲁的老头子,成天疯疯癫癫的。”
“每逢遇到我就自我吹嘘着,说什么,自己是世界上最为伟大的亡灵法师,还说,那位伟大的阿克图洛斯·蒙斯克,曾是他的朋友?”
“多可笑的事情啊,虽然书念得少,但我还是知道的,那位阿克图洛斯·蒙斯克可是密斯拉神圣魔导帝国的皇帝!”
“不过接下来他所叙述的事情和他疯癫的性格一样荒诞不经,那位或许恰巧与皇帝同名的人物背叛了他,让他断送了漫长岁月中那传奇般的法术能力。”
卡博雷用力捂着自己的肚子,他夸张地拍打着自己的脚踝,并大口地喘着粗气。面前黄绿色的落叶在他的大幅度动作下四处飞溅着,像是在赞同着他的说法一般。
“他总喜欢拉着我,教我那些魔法的原理和使用的方法,可结果呢?这么多年来下,照理说我或许应该是学会了,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和他一样!这么多年了,连一盏煤油灯也没见他用个小火球点燃过。”
“也不见得他曾让哪个亡者复生,让似乎不知疲惫的骨架,替他把种在地里的那一点可怜巴巴的泥麦和成面粉,再烤成面包。”
“当然,他是关心我的,我明白。”
卡博雷对于自己的言论表现得有些矛盾,一方面他懊恼地自责着自己的态度。
而另一方面,对于那位脊背伛偻,皮肤松垮地就像是浸透了污水的麻袋的长者,却总保持着不吐不快的意味。
他说,“最终,这位伟大的亡灵法师一边诅咒着命运,另一边总是弯着腰,用那有些迟钝的镰刀割着麦穗。”
“山德鲁?”幽林深处的声音似乎在重复着这个名字,这让卡博雷有些吃惊。
少年有些期盼地抬头反问道:“你认识他?”
但对方的回答将少年心中的火苗无情地浇灭了,“不,我不认识。”
卡博雷自嘲地垂下头,声音弱不可闻,他说:“也是,这只是个疯老头,你又怎么会知道?”
“不过,巴尔金大叔还是有点能耐的。”
谈起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铁匠长辈,少年面上的纠结稍微显得有些缓和。只不过,有了山德鲁的对比,让这位厨艺满满的大叔也成了爱说大话的对象之一。
“村子里的泥麦总是由我一个人打理,不过每次当我清点的时候却总是发现其中的份额少了些。”
卡博雷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神神秘秘,他双眼凝重地看着一旁正结队搬运物资的泥沼工蚁。这些小小的家伙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独特的宝藏,然后带走。
“之前我有把这个事情和村子里的长辈们提起过,但是,他们似乎显得并不太在意。”
少年停顿了下,继续说着:“这样下去可不行,毕竟那些泥麦很大一部分是我去收割的。”
卡博雷想了想承担同样任务的山德鲁大爷,很快内心便将那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剔除出工人的名单。
他接着说,“有一次,我在清点完毕之后便锁好门窗走了出去,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然后躲在树上。”
“我等啊等,黑夜已经降临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时候我都打算放弃了,可结果,有个黑影窜了进去,不要问我是怎么发现的。”
少年看起来有些得意,嘴角弯起的幅度便很好地说明了一切。
“我从冥萤蛾的身上收集了些粉末,然后用尘土将它们覆盖在仓库一切可以进入的门窗、以及通风管道上。”
“那个黑影根本就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当他翻入仓库之后,身上冒出的幽蓝光影便出卖了他的行踪。”
可是处在回忆总的卡博雷却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满地样子。
“那家伙警惕心非常强,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很快便将自己的身形给重新隐藏起来。当我急忙赶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从他的身上抓下了片破布。”
“最可气的是,那晚,我居然被锁在仓库一整夜!”
毕竟是年少心性,卡博雷很快便又开心起来,他说:“嘿嘿,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经明确犯人的目标了,那就是巴尔金大叔!”
“表面上看,这家伙总和山德鲁爷爷对掐,可实际上呢?两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却一直在合谋窥视着仓库里的泥麦。”
卡博雷无语地捂住自己的脑门,他摇了摇头。
“巴尔金大叔出手窃取泥麦作为原料,而那个老巫棍则是利用他那所谓的‘魔法实验室’,将这些泥麦制作成麦酒!”
年少的猎人转头朝向幽林深处,他不确定那位许久不出声的对方是否还在。
于是,卡博雷便提醒道:“那位,现在该你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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