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楚千淼吃过晚饭回到酒店,打开电脑开始加班。
通过下午和企业董秘、证券事务代表的沟通,以及她在一旁对李思项目部门三位成员能力专长的了解,她打算拉一份详细的项目进度表和项目分工表,哪个时间点该完成什么工作、哪部分内容适合由谁负责、发行人申请报告以及发行保荐书、保荐人尽调报告这些发行申请文件,该在那个时间节点完成,其中内容又各自由谁负责,她要把这些事项安排明白。
她加班加得专心,一时顾不上别的事。直到任炎的电话打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还有个身份——她现在不再只是她自己,她还是一个男人的女朋友。
但她醉心工作,第一反应忘记了来电显示上跳动的“领导”是她崭新热乎刚出锅的男朋友……
电话一接通,她条件反射地就叫了声:“任总。”
任炎的反问句冷冷地抛过来:“你叫我什么?”
楚千淼握着手机咬着下唇无声地一个窘笑。然后她深吸口气,小声小气地叫了声“学长”。
她想真奇怪,以前叫他学长她叫得理直气壮,叫得内心纯洁。可是自从那天被他亲着哄着叫了他学长之后,她总觉得这个词已经变质了,它好像变成了一个**专用词汇似的。
刚刚她只叫了这么一声,她的脸颊已经莫名开始爬上温度。
她想真要命,她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么到了二十七岁这个年头上,她已经不再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了,谈起恋爱来反倒变得容易害羞起来了呢。所以人是不是在越喜欢的人面前,越容易害羞呢?
她的“学长”取悦了任炎。
任炎再发过来的反问句已经毫无平时的冰冷杀伤力:“昨天答应过我什么来着,忘了吗?”他问着。
楚千淼愣了愣,使劲回想昨天都答应过他什么了。这两天她对他点头说“嗯”的事有点多,她得好好捋一捋。
“……每天向你汇报一下当天的情况?”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个答案应该最接近。
那位男朋友在电话里的声音高冷到做作:“那就开始汇报吧。”
楚千淼于是把白天在项目现场的情况简洁明快地说了一番。她只说了企业本身的一些情况,没有说其他的。
听她说完,任炎在电话另一端默了两秒,而后问了她一声:“还有其他的吗?”
楚千淼想了下,觉得没有什么待补充事项了,就说:“没有了!”
任炎又默了下后,问了句:“那在项目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楚千淼说:“没什么困难,都挺好的。”
任炎顿了下,循循善诱得更加彻底:“和李思部门的其他三个项目成员相处得怎么样?”
楚千淼到此一下明白过来,任炎究竟在担心她什么。其实他早就料到,她到这个项目上来,首先会遇到的问题会是什么——她因为性别年龄以及外貌,会被其他人质疑到她的能力,他们不会那么信服她。
他早就料到了这些情况,也顾及着她的自尊心,所以没有单刀直入就问,而是循循善诱引她回答。
她心里一热。她想这个帅男人虽然脸上总是冷冰冰懒得有表情,但他怎么这么细心这么好啊!
她很感动,然后一口咬定:“我和他们相处得也都挺好的,三个人里,其中顾凯是高级经理,我和他平级,剩下两个人男同事他们比我的级别低,都是项目经理。所以我在项目上还是有分量的!”她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出轻松语气。
顿了顿,她声音软了一度,叫了声“学长,”又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他们不服我。但你放心,也别去想怎么能暗中帮到我,我自己能搞定这件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哑了一度,像是被那声软软的“学长”给熨帖的:“好,我不帮你。”停了下他又说,“但你如果遇到了自己确实攻不下的问题或者瓶颈时,要记得来问我。”
楚千淼“嗯!”一声。
“还有,”任炎最后说,“记得我昨天吃完饭时叮嘱你的话:虽然定增相比较ipo容易许多,但真的做起来,还是有很多细小琐碎的东西需要注意。”
楚千淼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任炎的意思。其实她的想法和他是不谋而合的。
眼下这是个上市公司增发的项目,上市公司运作相对规范,太大的问题可能不会有。所以她基本上也就没有了在大事件上力挽狂澜展露一手的机会。
但她明白,不一定在大问题上才能展现才能,项目上有很多琐碎的小问题,它们总是很容易被人忽略掉。而往往这些小问题一经发现又会招致监管部门的处分处罚——到了这时,这些小问题就再也不小了,就全成了大大的问题。
所以从小问题入手,更能检验一个人从业者业务能力的扎实程度。
因而他对她说,注意那些细小琐碎的东西。
楚千淼握着手机软着声地应了句“好”,声音是专给男朋友听的那种乖,惹得电话另一面的人平白无故心猿意马。
这时候听筒里传来另一道声音,有人在招呼任炎:“哎任总,您怎么躲这来了?刚才吃饭的时候您就一直盯着手机看,是等什么重要电话吗?现在打完没?打完了吧?打完快跟我回席上去,咱们这第一餐碰头饭,桌上没您哪成席啊!”
楚千淼听着这番话,心里没来由的甜蜜。
她很难想象一个高冷如任炎、理智如任炎、淡漠如任炎的站在神坛上的任炎,如今也会变得如平常人一样,为等一通电话不停翻看手机。而这男人从神坛跌下来,是为了她呢!
她听到任炎飞快跟她告别,因为有外人在,他讲话的语气公事公办得很:“记住我刚才交代你的事。好了,就先这样。”
楚千淼收了线,继续加班。她被男朋友一通电话滋养得浑身都是劲儿。
但刚在电脑上敲下两行字,任炎的一条信息又来报到了。
“刚刚有外人在,只好用那样的语气。”
楚千淼看着这条信息,心一下比一下欢快地跳起来。
还特意跟她解释一下。
她想这可怎么办啊,这男人是要甜死她吧?
楚千淼在下午时就想好了接下来的一步步应该怎么办。
首先她要先判断一下,顾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之前听他谈他和夏风永之间的事,看得出他和夏风永不是一路人,并且他和她谈起夏风永的事的起因,也不是为了嚼舌根,而是为了告诉她夏风永是个没什么下限什么都干得出的小人,她需要提防他才行。后来也真给他说着了,夏风永确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那人渣如今在她男朋友天秀般又有肌肉又线条健瘦的美好手臂上留了道伤口,简直他大爷的。
通过这件事,她初步判断顾凯是个蛮好的人。但也只是初步判断。
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做瀚海家纺项目时的那个感情过度丰沛的热血姑娘,她已经从绝对理智的任炎那里学会了他的五成理智。
她现在还需要理智地确认下,顾凯在工作过程中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会独享功劳的人还是会功过大家一起担当的人。
所以做好项目进度安排和项目分工安排后,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把文件用邮件发给了顾凯。随后她给顾凯打电话,对他说:“顾凯,我做了两个文件发到了你的邮箱,然后我根据我的考察给大家做了一个工作的分工,分工的具体内容都列了详细表格,每个人所需要负责的那部分工作的优先次序和注意事项我也都列了出来,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和改动的地方。”
顾凯连忙说好的他马上看。
大约一小时后,她收到顾凯的信息:“不知道你休息了没有,怕吵到你就没打电话。你做的两个文件我看了,非常好,非常全面,我没有任何需要补充的,我等下发给大家。”
稍后手机邮箱跳出一封邮件来。
是顾凯给其他两个人发了邮件,他在邮件里写明:“附件里的两个文件是楚经理做的,里面是项目安排和分工安排,分公的工作重点写得非常清楚明晰,我们大家就按照这个分工各自向前推进工作吧。”
晚上的一条信息和一封邮件,让楚千淼刷新了对顾凯的认识。
他担心影响她休息,没打电话发了信息,他是一个周到体贴的人;他发邮件首先就说明,文件是她做的,他不是独自揽功的人。
确认了这两点,楚千淼知道下面的事该用怎样的方式去做了。
第二天开始,大家按照她安排的进度和分工各自展开工作。工作过程中,另外两个项目经理经常遇到搞不明白的问题,这时他们都会拿着问题去问顾凯。
比如其中一个瘦高个项目经理拿着企业的对外担保相关材料来问顾凯:“顾哥你看,企业这份担保文件有没有问题?”
顾凯翻着看了看,说没问题。
楚千淼后来也翻了翻那份担保文件。她特别留意了下董事会表决情况,然后她又去找了每一位的董事的简历底稿查看。一看再看之下,还真是被她发现了点问题。
之后她特意找了个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对顾凯重新说了下这件事——假如顾凯是个独占功劳的人,她就不会顾及顾凯的面子了,她会当着顾凯和那两位项目经理的面直接说,这个担保事项有问题,问题在哪里需要怎么样解决——她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他们明晰她的业务能力。
但顾凯不是那种独占功劳的人,所以她选择私下对他说:“顾凯,关于那份担保材料,我看了下董事会决议的文件,表决的签字页里有名董事,我查了下他的简历底稿,他妻子就在被担保公司的全资子公司里任职。以这种关系的话,表决时这名董事应该回避,所以得告诉企业赶紧重新补一下决议文件,让该回避的董事回避一下。另外因为现在担保方面的问题扯皮比较多,很多签字有假签代签的问题,所以董事表决签字时也别拍照了,最好直接录个视频。”
顾凯一拍头说:“哎,这个事我是真的一点没发现,千淼还好你心细!还有你说的这点很对,签字表决时录个视频,这个靠谱!”
他随后把这件事告诉给那个瘦高个项目经理,让他赶紧跟进落实。瘦高个项目经理直夸顾凯心细,直说自己还有好多地方得和顾凯学习。
顾凯于是告诉他:“这你得跟楚经理多多学习,我们都得跟她多多学习,这都是楚经理发现的。”
瘦高个项目经理那一次带着点刮目相看的目光,对楚千淼说了声:“楚经理不愧是考过保代考试的人,业务能力确实扎实!”
后来这样的时候多了,顾凯直接说,你们再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楚经理,她处理问题的手法和角度比我周全。
于是那两个项目经理开始直接向楚千淼问问题。楚千淼在这个时候充分展示了她过硬的业务能力,她总能把问题从根本处开始考虑,方方面面地验证个周全。
她跟着任炎做了那么久,早就练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她已经颇有大将之风,遇到再难的问题时都一点不乱,再大的难题也能被她条缕清晰地解决得明明白白。
偶尔遇到实在解决不明白的,她就悄悄给任炎打个电话。任炎只要点拨她一下,她立刻打通任督二脉,把投行武功再向上精进一层。
渐渐地两个项目经理和顾凯全都信服了她,不知不觉间,她成了这个项目上真正的核心人物,项目到了哪个阶段该干什么了,每个成员工作的轻重主次怎么排布,申报文件该准备到什么程度了,一切事项她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企业的相关人员提出什么要求时,她也会根绝实际情况加以定夺,如果合理,他们项目组就按要求去做;如果有些不合理,他们也尽量满足;如果十分不合理,她会和企业方面的人据理力争,一方面挡下不合理要求,一方面护住项目组成员不落责任。
她的领导力、能力与担当渐渐被大家看见。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家全都主动服从她的调度和安排,她成了项目上独一无二真正的项目负责人。
渐渐地她在李思部门的这个增发项目组上,收到了“楚经理是个能力极强的人”的好口碑。这时在她的评价里,已经完全没有容貌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楚千淼忙着项目上的事,心思心力大部分花在了工作上,项目虽不难,但很多细致工作做起来还是比较累人的。任炎那边的项目也忙,楚千淼听秦谦宇说那边的企业,规模大情况复杂,需要梳理的问题多,他们差不多每晚都在加班。
所以她和任炎没能做到像常规情侣那样,每天都腻腻歪歪地煲个长时间的电话粥。她想也许这就是投行从业者的爱情了,两个人飞来飞去,天各一方,你加你的班,我加我的班,偶尔我们联系下,但只那一下也已经为第二天的工作注入了满满的能量。
而别的情侣通电话时或许会说:宝贝儿,想没想我?我他妈想死你了!
但她的男朋友跟她通话时说的却是:项目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记住了,我是你的后盾。
他从不说想她,从不叫她宝贝儿,但她觉得她依然拥有了天下间最美好的情话。
进入十一月,立了冬,她和任炎都更忙了起来。天气渐渐变冷,她已经在外套大衣里面多加了件毛衣了。从衬衫到毛衣,算算日子,原来两个人已经有好久没见。
但他们还是会每天都坚持通个话,哪怕很短。在上一次通话中楚千淼说了句好想吃甜甜的蛋糕,说她决定明天下班就去买块蛋糕吃。
可是她转身就忘掉了这件事,第二天是星期四,下班后她回到酒店房间,一边工作一边等任炎每晚一通的通话。
但今天任炎的电话迟了好久都没到。
楚千淼在此之前只谈过一次恋爱。以前对方不联系她,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不是靠着等电话活下来的,该干嘛干嘛最好。
但这次对方别说不联系她,只要晚了点联系她,她都觉得心里有点心痒难搔。
她趴在桌上,想着再过五分钟如果任炎还不来电话,那她就把电话打过去。结果等着等着她就枕着胳膊睡着了。再醒时,是手机铃声把她震醒的。
一看来电显示她就来了精神。接通手机后她开心地叫了声“学长”,叫完觉得那两个字里好像暗藏了**的味道似的,她有点暗自不好意思起来。
任炎在电话里的声音低低沉沉,一开口就是连问句:“听说你在项目上,如鱼得水,已经成为项目的核心人员?那三位男成员,据说各个很听你安排?”
楚千淼:“……啊?”这语调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所以你春风得意,乐不思蜀了?”他继续怪怪的发问句。
楚千淼:“……???”这是哪跟哪啊?
他在电话那边顿了下:“所以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打?”
……!!!
原来问题症结所在是这里吗!
“学长,我是要给你打的,但我刚刚睡着了……我可以给你自拍证据!我压着毛衣睡的脸上还有印儿呢!”
他在电话那边好像轻笑了一声。
她连忙问了句:“领导,你听谁说的我在项目上如鱼得水春风得意啊?”
他在电话那边只有冷冷的两个字:“称呼。”
她连忙改:“学长!”
他肯给回答了,但惜字如金:“李思。”
楚千淼想李思应该是和他的三位部下以及企业高管那里做了了解。她有点开心自己的好口碑这么兜兜转转地传到了她的领导兼男朋友那里。
她没给他丢脸呢。
她忽然听到他问:“今天吃到甜甜的蛋糕了吗?”
她一怔,这才想起昨天和他通电话时说的话。
她讪讪地笑笑,说:“我忘了。”
他却忽然说:“那现在下楼吧。”顿了顿,他说,“给你定了蛋糕,应该送到酒店门口了。”
她欢呼一声立刻披了大衣就往门口跑,脚上鞋子都没来得及换,还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乘电梯到了一楼,跑到门口,她在门栏矮柱上看到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但没有看到外卖小哥。
她连忙打电话给任炎,向他询问:“是门口这个蛋糕吧?我没看到外卖小哥,是的话我就提进去咯!”
任炎在电话里的声音压得很低,说了声:“是!”
她没挂电话,一边笑眯眯说“谢谢学长”一边弯腰去提蛋糕盒。提起来她就美滋滋地要转身进大堂。
这时一个声音从手机听筒和现实世界同时响起来:“只要蛋糕,不管给你送蛋糕的人了?”
她握着手机怔在那。
然后猛地一回头。
他就站在她身后,穿着她最爱看的西装衬衫,外套大衣搭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还在跟她通电话。他有点风尘仆仆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对她挑着一边嘴角笑,搭着大衣的手臂向她抬起,对她勾勾手,他的声音又同时响在手机和现实世界中:“过来!”
她想完蛋了,他这声“过来”,怕不是把她的魂给勾过去了。
楚千淼收起手机赶到任炎面前。
她心口砰砰跳,难掩开心地瞪大眼睛,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低头瞧着她,故作冷淡:“来瞧瞧我的女朋友。”
楚千淼好想这会躲到被子里使劲捶捶床。
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红了。
他嘴角挑得若有似无地,过来牵起她的手,轻轻揉着。
她想她的脸这会儿不是好像,是一定红了。
“明天公司有部门负责人例会,我得回去参加。半路过来看看你。”他揉着她的手说。
她顶着两个红脸蛋,努力做着冷静样子:“那你明早再走吗?”
他看着她红红的脸,好半天都没眨眼,舍不得眨似的。
“不,一会儿我就走了。”他翻翻手腕看看表,说,“只能再待半小时。”
她闻声愣在那。
这么短的时间啊……
然而就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看她,他就特意跑来这一趟?
她觉得心跳越来越厉害了,像要得心脏病。
她拉着他的手一使劲:“还有半小时呢,走,我带你上楼吃蛋糕去!”
任炎被她拉着走,她在前,他在后,连接他们的是她向后的手臂和他向前的手臂以及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他的视线从他们连接着的手上转到她身上。
她长发披肩,身影窈窕,腰细腿长。她自己就像块诱人的蛋糕。
他看到她脚上穿着一次性拖鞋。
进电梯时,那拖鞋被他踩到了,一下就被踩坏掉了。
她呀的一声,抬头看他,还逗他玩呢:“你得赔我鞋!我没办法走路了!”那只脚还在坏掉的拖鞋里冲他翘翘脚趾。一个个脚趾白面粒儿似的灵动好看。
电梯门关上,把他们和外面隔成两个世界。
他忽然一把抱起她,把她抱在怀里,把她抱成一个公主。
她又啊呀的一声,赶紧护住蛋糕,抬眼看他时,脸更红了。
他低头睨着她,说:“那你就不走路了,我替你走。”
她低下头,连耳朵都红了。
她想还好妖孽今晚只待半小时。如果再久点,她可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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