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关系不加掩饰的揭开,此刻在两人之中,如此的透明,却又是仿佛全都意料之外,所以让莫征衍定住。他的眸子深沉的注视着,宋七月的脸上那笑容愈发淡,淡到好似要与这片灰暗全都融为一体。
“其实都一样。”宋七月微笑着道,“或许,令尊会给你一点提示,告诉你,宋家和莫家之间的关系。当年,莫董事长的所作所为,他不会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就算是藏的深藏的保密,可是有些事情,自己做了就会知道。像是这样一位运筹帷幄的大人物,怎么会不清楚,他当年毁了的不只是聂家?”宋七月忽而提起当年那一段世辈的恩怨来,提起聂家更是提起了宋家,“毕竟我的母亲是宋家的女儿。”
“偏偏也是不凑巧。宋家和莫家又有些交情,只是这远亲虽然远,幸好其实也没有实质的亲属关系。”宋七月缓缓说,“也因为我母亲当年被外公驱逐出家,她是私奔离开,所以宋家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是跟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是断绝了往来。”
“这一切才就这样被隐瞒了下来!”宋七月的声音落下,像是那钢琴里的最沉重的琴键落下,发出“咚——”一声响。“直到后来,我和母亲被接回宋家,外公也是因为颜面无存而拒绝在深入调查,只知道是家败落魄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下场,这一切都是我母亲活该!”
“谁让她私奔离家,最后跳楼落的瘫痪。还要带着一个私生女回来,直接把外公气到了,到了最后,外公一病不起,在母亲回到宋家后没过两年就去了。”宋七月沉沉说着,那沉重感像是要一切压迫,“他们都说是我母亲活该。大舅是,我外公也是,她就算是活该,可总有罪魁祸首!”
“我的父亲聂宏言,从出生起就一直在我身边,虽然他经常很忙,可是只要空了就会来陪我,我的哥哥聂勋,更是经常来和我作伴。”宋七月更是谈起聂父,她的声音一滞后道,“就像是你和莫珊珊,他是我的养父。”
莫征衍沉默了,他不发一词,只是聆听,她缓缓诉说着,那段不为人知的上辈纠葛。
“我的亲生父亲林崇业,他和养父是好友,生意场上更是伙伴。只是他在我出生前两个月过世了,我出生的时候难产,家属栏里没有人签字,因为父亲不在,养父也在国外,是我母亲自己签字进了手术房。”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父亲早就去世了,还以为是在国外办事,大概是快要回来了,所以她一直在等。但是没有想到,等来等去,等回来的却是我父亲突然去世的消息。我母亲伤心欲绝,胎气大动,立刻被送进了医院里生产。手术很顺利,母女平安。”
“我的养父当时在国外脱不开身,而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无法接受我父亲突然离世,她执意要离开医院回去,要去等我父亲回来。过了几天后,养父也回来了,他来看望我的母亲。但是当时她已经精神有些崩溃了,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那是宋七月尚在襁褓中都不曾瞧见的场景,可是后来,待她大了一些后,那记忆里零星的画面,都是母亲穿着长裙,散乱头发的样子。母亲爱护她,却也不愿意让别人接近自己,除了养父和聂勋,她不愿意任何靠近她。
那记忆太过模糊,所以也不大明白,后来被接回到宋家,母亲更是因为跳楼而导致神志不清,所以也无从考察她之前如何。只是如今一想来,早在从前,她就已经不如正常人那般了。
可她的母亲,却还在一直在等,等着她的父亲回来,哪怕是咽气那时依旧还在等。
这样痴情的等候,却是更觉得寂寥,让人心生绝望,因为那个人,他连归期都不用去期许,早已经不在人世。
宋七月还清楚记得,母亲临终前,她的眼睛睁的那么大,像是不舍得像是不愿就这样走,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她是这样的不甘心,“我的母亲,她再也没有见过我父亲,临走的时候死不瞑目,眼睛都没有闭上!”
偌大的偏厅里,那中央空调打着正好的温度,可是此刻却是骤然一冷,一股子寒凉感觉从脚底升腾而起,那女声还在继续盘旋——
“而我的亲生父亲,之所以会突然去世,也是因为当时项目失利,他要赶过去处理,但是在当时,不幸发生了意外。”宋七月又想起她从未见过的父亲,直至至今,她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因为那照片一张都没有留下,唯一看见的,只是当年的报纸,是血肉模糊的画面,瞧不清到底谁是谁,已然不堪回顾。
莫征衍沉静坐在那里,自她开始诉说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是看着她静静听完这所有的控诉,他的脸庞上静默里没有任何情绪。
“你都知道了。”莫征衍低声说,他长睫毛下的眼珠漆黑一片。
宋七月应道,“连你都知道了,难道我就不能知道?”
“什么时候。”莫征衍猛然追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句话是我该问你的才对,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宋七月当即反问,纵然此刻丝绸覆着眼睛,可是她的脸庞,那正对的方向分明就是他。
“是不久之前,还是更久,又或者,是在上庭的时候,还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宋七月轻声说着,不似询问,只是在讲述一件遥远的时光,那时光里一切都变的充满荆棘,可她能平静道出,“或者,我在你的世界里,那几年的时间里,就只是一颗刚刚好出现的棋子。”
“莫征衍,你的布局怎么能这么好?”宋七月笑着问道,那女声里有几分感叹。
莫征衍开口道,“我没有你说的这么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宋七月抓住了他话里的某种含义。
这一刻莫征衍笑问,“我说不是,你会相信?”
宋七月也是笑了,“你总算是有些自知之明了,的确是不会。”
“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聂家又或者是林家的女儿,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娶你?”他沉声询问,却是被她一句话盖了过去,“莫大少,你的人生这么一帆风顺,顺到像是一潭死水,生活里突然有了乐趣来,这不正是如你的意?”
“谁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莫征衍凝眸。
“如果不是我,当年你就娶了乔家千金,又或者是随便哪一位富家小姐!”她的女声冷然,“而我,只是这么刚刚好出现!”
“我不是谁都可以!”那说不清是焦虑还是烦闷的心绪在翻滚,莫征衍的声音也是一凝,却是重复着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谁都可以!”
空气也是好似被凝固了,所以变的如此稀薄,鼻息之间仿佛无法再顺利的喘息,宋七月道,“你的确不是谁都可以,你莫大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投怀送抱的都能排队绕莫氏大厦几圈了。或者你更想看看,我接近你到底是什么目的,猎物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动,猫捉老鼠的游戏,应该会有意思。”
突然无从诉说,当真是陷入了一片沉寂里边,莫征衍不做声,宋七月缓缓道,“被我说中,无话可说了?”
“呵。”莫征衍却是笑了,他笑着喃喃说,“我是疯了,才会娶一个仇人的女儿,才会拿婚姻开玩笑,才会生下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那笑声刺耳,更觉颓然,宋七月一静,她的心在听到“孩子”的时候,骤然一刺。心中寂寥着,那不知什么感觉爬满整个人,焦灼的好似要燃烧,竟是感到慌忙来,她动了动唇,反击的话语竟是不存在,她无法反驳。
宋七月看不见他的表情,黑暗里听见他的笑声不绝于耳,却是忽然之中幽幽止住了。在那一片寂静里,他又是说,“有一点你说对了,宋七月,哪怕我早就知道,我也不会放你走!”
“你,我是要定了!”那狂妄的话语到了此刻还在放肆,他斩钉截铁的说。
那慌忙被压下,宋七月冷声回道,“你做到了,你成功的到了最后时刻,在法庭揭开了一切。现在,我倒是要来问问你,你又是想怎么样。”
“这次这么大动干戈请了医生过来为我治眼睛,难不成你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因为楚笑信的缘故,他纠缠上了我,才让我跌倒害我伤到了眼睛,你想要保你的兄弟,所以来治疗我的眼睛,让我不要再生事。或者,两者都有?”宋七月询问着,自己打出的设想,随后又是推翻,“不,前者是不可能了,你又怎么会有良心?”
他却是说,“我是真的担心你。”
“莫征衍,你是失忆了,还是假装在失忆?”宋七月心中一凝问道。
“没有。”莫征衍道,“我很清醒,都记得。”
“不!你一定是失忆了!”宋七月却是否认,更是将回归后的一切都理清,“从我重新回到港城之后,你好像就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当年我们在法庭上是对峙的立场,忘记了当时我要陷害你,你将我揭发,更忘记了,我被判刑入狱!”
“现在你对我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你不是失忆又是什么?”宋七月问着,却是愈发犀利冷冽,冷的能够冰冻三尺,“你说你担心我,你要我再相信你一次,你问我重新来过,莫征衍,你难道是想要和我重修旧好破镜重圆?”
莫征衍动了动唇,他望着她道,“不能吗。”
“你以为能?”宋七月笑着问。
“你和聂家没有关系,当年只是商场上的争斗,你父亲的死也是意外。”莫征衍低声说。
“你当年站在法庭上怎么不是这个说法?到了现在,一切都变了,又成了那只是一场意外?”宋七月更是微笑,但是那笑容愈发的森冷,刹那间那无话可辩的人成了莫征衍,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而那罪魁祸首,一起的源头,只是因为同一个人,她冷厉道,“归根究底,都是因为那个项目!再往细清算,项目失利也是因为有人暗中捣鬼步步紧逼不给活路!”
“莫氏,久远集团,莫董事长!”宋七月将这罪魁祸首全盘道出,此时的袒露憎恨与痛快并存,“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拜莫氏所赐!”
这所有的根源到了此处,不管是聂家还是林家却都是源于一处,正是宋七月此刻面对着的男人,他背后的家族势利。
“莫征衍,我不管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个真相,但是有一点无法更改,就算我不是聂家的女儿,我也是林崇业的女儿!”宋七月如此定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哪怕是沧海桑田也是既定,“而你,是莫盛权的儿子,是莫家的继承人!是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父亲,让我母亲等了一辈子,让我从小无父无母!”
“这个世界有因果报应!”宋七月凝声道,“莫征衍,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他余妖亡。
因果报应,父债子还,天经地义,那的确是无法更改,他们之间,那沟渠如此之深,她是林崇业的女儿,他是莫盛权的儿子,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一步,早已经到了这里,再也无法更改。
那偏厅里暗淡着,窗外的阳光被掩去,静到再也没有了旁的声音,只剩下那时钟的针咔擦咔擦摆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后,伴随而来是外边的脚步声,是管家推开了门,管家带着绍誉而来。
“爸爸?妈妈?”绍誉刚刚睡醒,醒来后发现宋七月不在,便要找她。这边佣人也是收到宋七月的指示,只等小少爷醒来后就带他下楼去。
“小姐,小少爷醒了。”管家回道。
宋七月在黑暗里将绍誉唤到跟前,孩子走了过去,“睡醒了?”
“恩!”孩子还高兴着,可是仿佛也敏感的感受到了那怪异感。
“爸爸他来接你回去了,这次妈妈没有陪你去外边玩,下回补上好吗?”宋七月微笑问道。
孩子早已经不在乎出去玩耍了,绍誉说道,“妈妈,那你要好好的,不要一直晒太阳了。还有聂勋舅舅,他还没有回来,妈妈记得要告诉他,我和爸爸回去了。”
“妈妈知道。”宋七月应允了,而后说道,“那你就跟着爸爸去吧,明天是星期一,还要去学校上课,迟到的话就不好了。上个星期上学迟到了吧,不能再赶星期一早上的飞机了。”
绍誉点头,母子两人拥抱,宋七月放开了手,绍誉便走向了父亲。
莫征衍还坐在那里,在她看不见的黑暗里,他脸色苍白异常,绍誉上前去道,“爸爸,我们走吧。”
“走吧。”儿子去握他的手,莫征衍这才有所动作,仿佛是被儿子带动了,起身便往厅外走。
偏厅外管家等人驻足守候着,何桑桑也还在,只瞧见绍誉牵着莫征衍而出,孩子和他们告别离去。那个男人,一张俊彦苍白着,一言不发离开。
何桑桑在最后慢慢行走,众人都还在恐惧于她手里的枪支,却是在此时,她掏出了那把枪来,“抱歉,开个玩笑。”
语毕,那把枪送到了管家手上,管家手里骤然一沉,战战兢兢接过,那三人已经出了别墅驶离。
夜里聂勋从外边归来,管家道,“聂勋少爷,小姐在房间里。”
聂勋就要上楼,管家却是举着托盘送来一件物品,那托盘里赫然是那枚留下来的枪支,“少爷,您看这要怎么处理?”
管家等人不知真假,聂勋定睛瞧过一眼,他往楼上去,“仿真枪,送去我书房。”
那卧室里边宋七月正躺在躺椅里边,那是她最爱的椅子,懒洋洋的披上毯子,那留声机一放音乐,还能够唱出安静的歌曲来。这宁静里,她一言不发躺在那里,被绸缎覆住的眼睛,让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睡美人。
聂勋的步伐放轻了些,他像是怕惊扰到她,来到她身旁,只见毯子滑落肩头,他为她将毯子盖好。
只这么一个轻轻的举动,却是将宋七月给弄醒了,又或许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睡着,所以有人接近她就醒了,“回来了?”
“刚办完事。”聂勋低声回道,又是谈起,“今天下午有人来找过你。”
“是他来接绍誉走。”宋七月应声。
“来接绍誉的话,需要动枪?”
“管家没有拿给你看?应该只是玩具。”宋七月笑道。
聂勋的确是有看过,“仿的很真。”
“再真也是假的。”宋七月十分懒散,“我还以为,管家会立刻通知你,你会马上赶回来。”
发生这样的事情,管家自然是要通知他,只是聂勋并没有折返而回,他只是为她将头发轻理向耳后,“在自己的地盘,还能出什么事情,我不担心,况且你会处理好。”
“只不过,除了来带走绍誉外,他到底是跟你聊了些什么?”聂勋问道,宋七月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谈了谈父债子还这个道理。”
聂勋凝眸,心里边像是早就有所预料,这一遭莫征衍的到来会谈及到什么。到了这一刻,聂家,莫家和林家这三家之间的恩怨也是清楚彻底。
默了下,聂勋忽而沉声问道,“小七,你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这一刻,在一瞬的无声里,宋七月轻声问。
就在聂勋接走宋七月那两年里,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宋七月总想着要归来,她要拿回绍誉的抚养权,她为当年不曾下定决定的迟疑而后悔。那一年他们在国外铤而走险拿下项目,却遭受对手的相逼,车子在追击中,差点将他们撞翻车。
危急时刻,聂勋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护住了她。当时的惨剧造成车子当场毁败焚烧,司机也是毙命。聂勋拼命将她从车里拖出,在车子爆炸起火那一刻将已经昏迷不醒的她护在身下,自己却也因为这样而被伤到,性命一度垂危。
在被送进医院后,聂勋陷入了昏迷。此时,宋七月已经在被送往的路上被医护人员救治从而清醒。
但是,问题却是接踵而来,因为警方随即介入调查,有人员死亡,更发现了枪支散落在地,怀疑是凶杀。于是作为唯一还幸存下来的宋七月,被介入了此番的调查里。
警方询问宋七月和聂勋的关系,宋七月回答是:兄妹。
调查过程中,因为身在异地,聂勋又还没有醒来,警署这边要求宋七月和聂勋做亲属鉴定确定关系,宋七月同意了,她只想快些见到聂勋。
可是当那结果被告知,宋七月却是愣住了,警方道:你的血型和那位聂先生不匹配。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和聂勋血型不匹配?宋七月当时还在争辩:我和他是同父异母,我们的母亲不一样,可能是一个随了父亲,一个随了母亲,所以才会不匹配。
宋七月无法信服,只想请警方再验证一次,然而对方警员拿着验证DNA的报告道:那位聂先生是B型血,你是A型血,你们之间的DNA基因系数,不存在任何的相似可能性,你和他根本不可能是兄妹!
B型血的聂勋,和A型血的她,之间的DNA基因没有一点相似,他们不可能是兄妹。
那一刻,宋七月震惊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之后聂勋死里逃生,被救活了,而同时秘书和助理也相继和警方取得联系,这一次的案件最后被压下,只定为沿路被人抢劫,而抢劫犯不知所踪。当然,这是聂勋为了息事宁人而暂且下的定论。
在医院里边,宋七月见到了聂勋,他脸上血色全无,看见她安好出现,他像是松了口气。但是同时,他也知道了警方验证了亲属关系这件事情。
宋七月问他:我们不是兄妹?
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属关系,不是同父异母,他们是根本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这真让人感到打击。
宋七月回不过神来:聂勋,你骗我?
聂勋躺在病床上,他却是将所有一切告知,原来聂父只是她的养父,因为和父亲是至交好友所以才会代替父亲照顾母亲和她。而她的父亲早就过世了,也因为是莫家的关系才导致项目失败。
彼时,聂勋靠着病床,他对着她说:不管怎么样,你的父亲也是被莫家害死的,你的母亲也因此遭了罪,莫家就是害了你!都是一样!
有些天旋地转,那事实真相宋七月去考察去验证,虽然没有完整,但是却还是有迹可循,那报道被翻出,当年一事的确是因为项目关系父亲意外去世。
此刻,宋七月幽幽道,“聂勋,你说的没错,都一样,总归是莫家害了我们,害了你,也害了我。”
那欺骗的事实,在那一刻都被湮灭而去,都不再重要,聂勋所说不错,其实都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因为就是莫家导致了所有,她才落得这个下场。
聂勋一怔,宋七月笑道,“我困了,想先睡了,你扶我回床上吧。还有,绍誉让我转告你,他回去了。”
聂勋扶她上了床,他退了出去。来到那书房里边,书桌上还摆着那一把仿真枪。他坐下,瞧着那把枪,随后拿起。真是一把仿真到了极致的模型枪,犹如真枪一般。
聂勋放下了枪,他眸光定格住。却是想起那一天的医院,当自己告诉宋七月所有一切后,他看见她空洞的眼睛,这样的空茫。
那一刻,聂勋道:你后悔了。
如果他一开始就说出来,那么之后又会是如何?
却是立刻的,宋七月道:我是后悔,我后悔的是在最后时刻放了手。
那一晚的港城,夜色里城西码头,她跪在他的面前,她说着:对不起,我不能!
……
当天的晚上,莫征衍接了绍誉回去。而让骆筝和楚笑信诧异的是,他竟然就这么走了。就连何桑桑也不知情况,骆筝问起,她无从回答。当晚仿佛一切无事,安然到不行。
然而一回到港城后,莫征衍却是下达了新的命令,“去买,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绸缎真丝全都买过来!”
买真丝?买绸缎?这真是疯狂!
何桑桑不明所以,却也是依照他的话语行事,那最为华丽的绸缎,都被一一买来,很快就被全部送到了莫氏办公室,可是莫征衍一瞧,他却是怒道,“这些不够好!我要最好的,没有听见吗!”
天价的全都买来了,可是莫总却还是不满意,这真是难为了何桑桑,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一个人发起狂来,无法让他停下。不知道这次的疯狂行径,又是何时会休止。
终于,遍寻国内的名家,终于找到了一位大师,传说他手中打造的真丝绸缎,能够让肌肤光滑再生,比任何的保养品都具有功效。他亲自赶赴,三请这位大师出山,希望对方能为他打造一条独一无二的,世界上仅此一条的绸缎。
那位大师不知是为何,大概是出于感动,又或者是他开出的价格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而答应了。
大师打造绸缎期间,莫征衍回了港城。
而新城这里却是听闻宋七月的眼睛已经好转,数天后她又重新投入到工作状态中去。
骆筝看见宋七月,她问道,“你的眼睛都好了吗?”
“让骆总监操心了,其实只是以前留下的一些后遗症,所以才会复发,没什么要紧的。”宋七月这么回道,生疏却也客气。
至于楚笑信这里,楚笑信有找上宋七月,这件事情说来说去,却也是因为他,这关系总是难逃。不等楚笑信多言,宋七月道,“楚总,这一次是意外,别放在心上,忘了就好。”
忘了?她说的轻松,却是只字不谈另一个人,楚笑信僵在那里无法继续。
楚笑信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轻松解决,他总感觉不会如此简单。然而谁知道,那位聂总却也是在宋七月伤愈后就这样离开了,他甚至都没有找上他讨要个说法,就这么离去。
这一切解决的太过容易,着实让楚笑信感到不可思议。
港城处十月月末,三家公司的争斗还在无休止,谁也不肯罢手。这一年的金秋,月桂都要盛开,金灿的像是此时的争夺这样的热烈。
那桂树下,莫征衍来接绍誉,孩子开始说起了今日在学校里的事情,“爸爸,今天轮到我讲故事,我说了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爸爸,你听过吗?这个故事是上次去妈妈那里的时候,妈妈讲给我听的,我来告诉你吧……”
农夫与蛇,农夫,蛇。
月桂飘着香,绍誉还在兴奋说着那一则故事,莫征衍却是模糊了视线,那童声涣散着,却是交叠起另外一则女声来,是她在说,是在她问,是她那样笑着。
突然,好似明白了,好似懂了什么,让莫征衍心头猛地一沉,像是压了千斤大石。
那大师如约在最快的时间里打造出了上好的绸缎,莫征衍便亲自去取。
在那间大师弟子所开的绸缎竹屋店里,莫征衍抵达,桌前相坐,大师命弟子将绸缎小心翼翼取出。
那当真是上等的绸缎,丝绸之路源起古代,平城当地更是盛产,此刻眼前的那一抹柔和的月银白,美的让人目不转睛,当真是一尺千金。
众人都是赞叹不已,大师询问,“莫先生,您看还满意吗?”
如何能不满意?没有人会有异议。
可是莫先生却不说话,只是看着那绸缎,他定睛瞧着,突然又想起当年她说过的话语。
她坚持着说:我又不是杀人,难道就这样被判死罪?
他又是如何回答她的,如何告诉她的?
一切交织着,突然就定住在那一句话里。
“莫先生?”大师傅又是喊了一声,旁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沉默的注视里,旁人的静待中,却见他神色不变。
但是下一秒,只见那月白色的绸缎上,一口鲜血溅落,洒了那上等的绸缎。
众人大惊,周遭乱作一团!
莫先生一双眸子倒影着鲜血和月白色,紧盯着不放,那已如执念,执念太深,已是魔障!
是他告诉她:七月,错了就是错了。
是了,是错,就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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