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宁不知道此刻为何还要到来,或许只是因为她还在想,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一个人会不欺瞒她不欺骗她,是有真的对她好,可是这一刻。当真是千疮百孔,“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莫征衍!你怎么能这样!”
“哪怕你当时不照顾我。没有去理会我,把我当作是陌生人,也好过你是以这样的目的!”程青宁嘶哑喊着,她的喉咙早就哑了,“你只是利用我,只是利用我!”
在她歇斯底里,近乎是疯狂的质问中,他沉默聆听,迎上她所有的指责和质问,只在这份叫嚣声里,他终于开了口,却只有一声,“抱歉。”
谁要这样的歉意,程青宁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莫征衍,从今以后,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再也不需要你!再也不需要了!”忽然,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那心中的城堡早就松垮不堪,这一刻碎的无法拼凑,程青宁的声音纵声而起,在风声里旋转盘踞。
……
程青宁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那大街上,她不断的奔跑,跑到没有了力气,跑到再也无法前进。
茫然无依里,那心中的憋屈好似都要找到一个源头来,仿佛不是这般就再也不能活下去。世间万物,总该有个源头,如果说造成了今天的一切,也该有个源头,那么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因为那个男人。
——聂勋!
突然就有了那目标来,程青宁紧凝了眉头,她要往那里去。
车子兜转在城区里,半晌之后终于换了地方。程青宁一瞧那大厦大门处的名牌,再一次的她来到了开元大厦。正是快到下班时间,出入的人有些多。程青宁往楼上而去。
她要去往第二十八层,可是没有门禁卡,却无法登上电梯,于是那大厅里边便是乱作了一团。
“这位小姐……”前台登记的小姐前来问询,程青宁抓着她的手臂,“我要见聂勋!让我见聂勋!”
“是聂先生?”对方还是知道聂总的身份,“您有预约吗?请问您贵姓?”
“我要见他听到了没有!”疯了似的,程青宁大喊起来。
已经完全无法再正常沟通,在这大厅里边,只看见了那个女人狂躁的追问着接待人员,现场越闹越激烈,却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在场的保安看住了她,可是却认出了她,前两日来过这里,龙源的宋小姐是认识她的,于是只让接待员赶忙先联系上层的龙源企业。
此时的龙源,聂勋并不在公司,唯有宋七月在,艾秘书前来汇报,“宋董事,楼下有个女人,她疯了一样要找聂总,被保安给扣下了,保安说,是您认识的,您看?”
办公室内宋七月蹙眉,这所有的描述只让她想到了一个人来。
她立刻下楼去瞧,却是果然,看见程青宁还被保安钳制着,当下宋七月上前去制止了保安,程青宁一看见是她,又是冲了过来,“聂勋在哪里!聂勋……”
那仿佛是体力透支耗尽,所以在抓住了宋七月的刹那,无力再继续呼喊索问,所以程青宁的眼睛一沉,整个人往后倒了去。
宋七月眉头一紧,立刻扶住了她,却见她已经昏了过去,“艾秘书,备车去医院,还有立刻联系聂总!”
宋七月送程青宁赶往医院,聂勋也在同时赶到了。
“怎么回事?”聂勋问道。
“她跑到了公司来找你,被保安拦了下来,我下去的时候,她就昏了过去。”宋七月回道。
程青宁已被推入急救室做一系列的检查,聂勋站在回廊里道,“是仁安医院。”
“离的最近。”前往的这家医院是仁安医院,那是程青宁曾经住过的医院,宋七月道,“而且这里环境各方面都不错,之前也入住过,我想应该会更熟悉一些。”
医生为程青宁做了检查,他一出来后瞧见聂勋,便也认出了他,先前聂勋在这里为程青宁任职心理医生也留过好一段日子,所以和医生之间也有些熟识,“Kent医生?”
“你好,陈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聂勋问道。
陈医生回道,“程小姐她情绪波动太大,大概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至于她为什么会晕倒,一方面是精神压力,另一方面是她太累了,大概是很久都没有休息了,所以就睡了过去。我想同为医生,你也应该清楚,只要病人不要太激动,休息好了就没有事……”
对方医生的检查报告,聂勋又如何会不了然,打了个招呼,只安排她在这里暂时住下。
这边正是在安排住院手续,却是又有人到来,那是随后赶到的李承逸。并没有人通知李承逸,可李承逸还是来了,还来的这么快。李承逸一走向前方,听见了那住院的手续办理事宜,他立刻道,“我看是不用住院了!”
“她现在昏睡了过去,情绪不好,住院能够随时方便察看会不会还有后续的波动起伏。”聂勋沉声回道,他更是质问,“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如果不是你照看不好,她又怎么会因为太久没有休息昏了过去?”
“是我不让睡觉?是她自己不要睡!”李承逸凝眸,“是她自己不死心,还要去找莫征衍问个清楚,她刚刚就是去过了莫氏才会再去龙源!”
“看来你是派人跟着她了。”聂勋却是得出了另一种结论来。
“我派人跟着了那又怎么样?”李承逸认了,“她这个样子,不派人随时会出事!”
就在李承逸放程青宁走后,他也是立刻派人跟随,只让跟着,不让他们靠近也不让他们出现。那消息也就一路的放出来,李承逸知道了程青宁去了莫氏,而后又去了龙源。直到又听到她昏迷被送上了宋七月的车,又赶去了医院,他这才立刻赶来。
两人的争执顿起,宋七月在旁听着,她只朝着陈医生道,“我去办手续吧。”
“她是我的太太,住不住院我说了算!”李承逸道。
聂勋回过去,“李承逸,你听好了,她会来龙源,一定是来找我。她既然没有在那里待下去,那就是不想留在你身边。你不要再想对她动任何强硬的手段,我不是莫征衍,会考虑太多东西,也没有什么顾虑,上法院随时都可以,你要继续,我就奉陪到底!”
一切又似重来,可当时莫征衍和李承逸相抗衡,各自都有家庭,莫征衍名不正言不顺,闹出去了对于双方而言实在是一场丑闻。现在此刻,却是李承逸这边没有了立足之地,因为毕竟,聂勋是她有血缘关系的兄长。
这个晚上,聂勋留守医院,李承逸亦不愿意走。
“七月,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去接绍誉,不要迟到。”聂勋提醒道。
宋七月也不打算留下来,临走前叮嘱了柳秘书,“夜里边天冷,给聂总找条毯子。”
柳秘书点了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绍誉问起了聂勋今日怎么不在,宋七月告诉他,“因为舅舅有点忙,他的妹妹生病了,所以去医院里看她了。”
“舅舅的妹妹?”孩子将那关系搞混淆了,“可是妈妈不是舅舅的妹妹吗?”
“因为舅舅还有个妹妹啊。”宋七月回道。
绍誉一听见她这么说,孩子一张无辜小脸,毫无戒心毫无心机,却是说着,“好多叔叔好多阿姨,好多哥哥好多妹妹,会抢东西的。那舅舅是对妈妈比较好,还是对另一个阿姨比较好呢?”
宋七月愣了下回答,“都好。”
“可是斯年叔叔对姗姗姐姐就比对我好啊。”
谁说孩子不会比较,瞧瞧现在,就已经比较了,宋七月道,“斯年叔叔是姗姗姐姐的爸爸,舅舅和爸爸是不一样的。”
“真麻烦。”小大人般的抱怨了一声,绍誉认真说,“妈妈,你放心,我只有一个妈妈!永远都只有一个!”
“恩。”宋七月笑了。
晚饭后温暖的沙发里,母子两人裹着毯子,一个讲故事一个就听故事,那则小白兔的故事,接着往下边说,“小老虎有了糖果店,小白兔说不如我帮你把冰淇淋机推到公园里去卖吧。夏天可真热啊,冰淇淋每天都卖的光光的,大家都夸小白兔好聪明。”
“小白兔呢,还是一口也舍不得吃,她就想等小老虎亲手送她一个,小白兔自己也没有发现,她最爱的口味其实已经换成了香草,其实她想要的也不是冰淇淋了。”
宋七月说到这里,绍誉问道,“那小白兔想要什么?”
“那就听下去了。”宋七月接着往下说,“时间过的真快,小白兔没有吃到冰淇淋,倒是隔壁摊子卖饼干的小熊,给了她一盒小兔子造型的曲奇。”
“小熊真好!”绍誉笑了。
宋七月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小白兔留下糖果店和冰淇淋机给了小老虎,跟小熊去了更远的小公园卖饼干。兔妈妈问她,你不是不喜欢吃饼干吗,怎么又收下了呢。小兔子揉着红红的眼睛说,我就是饿了。”
“后来小兔子听说,小老虎把冰淇淋机送给了小企鹅,和她一起住在了糖果店里。小熊把这些告诉小兔子的时候,她耷拉着耳朵呆了很久。小熊开玩笑的问她,你是不是后悔没有吃个冰淇淋再走呀。”
绍誉看着那图画书说,“要是我,我就吃一个冰淇淋再走。”
宋七月摇头,她看向那图画书里,那只傻傻的兔子,“小白兔转过头对着小熊说,我就有点难过,没能留些糖果给你。”
这个傻兔子,她还在想该把喜欢的留些给这个人才对。
……
程青宁这一下昏睡过去,就躺了一整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医院这边又闹开了,只因为她要见聂勋,聂勋便也去了。后来,宋七月从柳秘书那里得知,程青宁在医院里大闹了一场,言语之中指着聂勋,说是他害了她。
柳秘书道,“程小姐这样,对聂总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吗?宋七月在想这个问题。
可不是不公平,对聂勋来说,他又哪里是害了她?可是对于程青宁,若是换个角度来想,又怎么会觉得公平?
这一天中午,好不容易得以暂时的休息,医院那里又闹开了,因为李承逸要来带走程青宁,程青宁并不肯走,却也不愿意留下去。这一通电话过来,聂勋一张俊彦当下没有情绪,却是不理会,只丢了一句话过去,“人不能带走,让医院那边看着,这种事情不要再来告诉我!”
“吃饭吧。”撂了电话,聂勋朝她道。
今日办公室里点了餐,也不去外边用餐,宋七月捧起了食盒,和他一起过吃过。等到碗筷放下,她抬头道,“还有点时间,走一趟医院吧。”
聂勋瞧向了她,宋七月道,“就当是饭后散步,正好我也去看看她。”
许是心中也是放心不下,所以聂勋没有再拒绝。
等到了仁安医院,刚到回廊里,就听见了那不远处的病房内传出的各种声响,是不断有东西被砸落,还有尖锐的女声呵斥着。医生和护士都被吓到了,更像是束手无策,所以一路的往外边退,隐约看见了一些人影。
宋七月和聂勋一到,就看见了这幅景象。
“聂先生!”护士一见他到来,那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病人是他安排入住医院的,自然是由他负责。
聂勋一张脸沉着,他往前方而去,步伐一快。
宋七月还慢慢跟随在后,只见护士和医生都退了出来,从他们身边点头而过。她依旧是慢步往前,离的更近了,就听见了里边的动静,那是程青宁疯了一般的早已嘶哑的声音,听着让人惊心——
“李承逸!我让你滚!你不要再在这里说什么我是你的太太,我根本就不是!是你骗了我,是你害了我!”程青宁一身白衣病服,比起那日来,更为崩溃的情绪,她眼中满是破碎,怎么也拼凑不行。
李承逸想要上前,但是根本就不能,程青宁呵斥着他,一侧目又看见了聂勋,这边对上聂勋,宛如对上了深恶痛绝的人一般,“还有你!就是你!聂勋!”
“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回来!”程青宁的责怨直冲而来,整个人也往聂勋狂奔,“你既然在美国,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要是为了我好,为什么不早来接我走!为什么还要让我留在程家!”
聂勋已经踏了进去,被她一下提住了衣襟,她是这样痛苦的质问,“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我不会因为是聂家的女儿,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更不会嫁给他!我不会知道这一切,我还有家,我还可以回去,我还有爸爸还有妈妈,到了今天,我什么都没有了!”
“青宁。”聂勋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程青宁猛地又推开了他,“你住口!你不要喊我的名字!”
“我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程青宁的步伐又是退后,想起自己的姓名,那更是心中最深的痛,“我只是程家收养的女儿,这个名字是另外一个女孩儿的,我根本就不是!你们都在骗我!”
“没有人真心待我!”这一点,真是让程青宁无法正视。那满腔的愤恨,都望向了他们,“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一个样子,哪里是对我好,哪里是真的待我?”
聂勋沉默了,他不曾上前,只是眸中那深深的凝重却是充满了哀伤。
李承逸早已止住步伐,那张脸庞冷如刀削,面对质问他一言不发。
那投注的眸光,掠过了李承逸,最后停留在聂勋身上,程青宁痛心喝问,“聂勋,你为什么要出现!那一场大火怎么没有把我带走,没有把你带走!”
程青宁早就没有了冷静没有了理智,竟是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只觉得像是解脱,“聂勋,你早该死了!我也早该死了——!”
却是在那最后一句的时候,一道身影走了过去,在两人都沉默不动的时候,有人来到程青宁面前,她的身影挡住了两人,那是一记耳光,清楚的一声脆响,“啪——”的落在程青宁脸上。
两人定睛,只见是宋七月走到了面前去。
程青宁本已疯狂到崩溃,可是这一个耳光来的突然,那脆响在耳边盘旋,更是让她晕眩中一切都空灵了似的,突然眼前也是空白,却是发懵中对上了面前的人。
宋七月一双眼睛,又冷又狠,正看着自己!
“那就去死啊——!”宋七月一句话劈头而下,程青宁顿时愣住。
宋七月却已经抓着她的手臂,在聂勋和李承逸的错愕中,将她带向了那窗子,她一把推开窗户,外边的空气冷冽的吹拂过来,将程青宁吹的一个寒颤,她指着那外边道,“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省的这么多事情!”
“七月!”聂勋唤住她,李承逸也是呼喊,“宋七月,你是疯了?”
“我疯了?”宋七月反问,她又是推开程青宁,程青宁一路的退,还未站稳,就听见宋七月的再一次喝声。
“程青宁,你不是不想活吗?那你为什么还要活下去?”那女声冷的比那寒风更甚百倍。
“你看看这个男人,他现在是你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宋七月的手一指,指向了李承逸,“你要是不满意,要是不喜欢,那就离婚,他要是逼你,你就自己想办法,你摆脱不了他,就干脆和他同归于尽!可他有一点,是你没有办法否认,他从来没有想要离开,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在你最危难的时刻,是他救了你,也是他保了你!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这个男人他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的仇人!”宋七月将手又指过去,对上了聂勋,“你可以不认他,没有人让你非认他不可,说穿了,只是血缘关系,在你的生命里,他就是个陌生人,你不认,你没有错!他非要认你,你不愿意,那就是他道德绑架你!可他没有害你!”
“当年聂家倒了,那场火难道是他放的?你问他为什么不早来接你,你知不知道,他当时才几岁?他也还只是一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当他长大了,再去想接你,再去认回你,难道你就能接受你就会开心了?”
“你说连名字都不是你自己的,或许你觉得自己太委屈,可是这么多年来,在你的生命里,你所有的记忆里边,你想一想你的父母,他们对你好不好!”宋七月回眸,又看向了她。
那问询勾织起一幕幕画面来,将程青宁打入了回忆里。她看着聂勋,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记忆淡薄,可情感诡异。又看向李承逸,这么多年纠纠缠缠,却是不知缘何。又想起了父母,想起儿时父亲带她去骑车,母亲做好了三明治在公园的草坪上等待,想起往日每一天的陪伴,家长会,考试,每一次电话里的叮嘱平安小心……
“听说你是家中独女啊!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一句话就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了?那几千个日夜的陪伴,都是假的吗!如果你只是一个替代品,大不了不管你就是了,可人不是动物,人有感情,就算一开始是情感寄托,可是几十年的相伴,也是寄托吗!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不远千里来看你,还要为你煮汤煲粥?”
“你自己要爱上莫家的人,你不知情,他们让你不爱,你肯吗?你做得到的吗?人生下来不能选择父母,可是能选择爱人,你自己动了心,连爱上谁都要怪到他们头上吗!”
“你说你的父母,你说他们都在骗你,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你好,那就不该站在这里,还送你到医院!不该瞒了你那么多年,甚至是一辈子这样瞒下去!”
“你死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你真当他们都是欠了你的?”
“程青宁,你要死就快去,不要在这里怨天怨地,怨这个世界不公!你真要怨,就怨你自己,是你找到龙源,是你非要上去,是你听到了这一切,他们谁也没有要告诉你!”讨边他扛。
那铺天盖地而下的话语,像是一场巨大的洪流,让程青宁溃不成军,崩塌一地,她跌倒在地,突然不能自己,那泪水汹涌而出,豆大的泪水,一颗两颗,越来越多,在她失神里,竟是一下如同孩子那般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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