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魏司承的地方,周遭总会安静一些,仿佛声音大了,就会扰了这位贵公子的兴致。
从云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含笑的侧脸,挺拔的身躯,干净利落的侧面线条。
魏司承若有所觉,回头看过去,那车帘迅速撤了下来。
帘子阻挡了视线,但仿佛能感受到芒刺在背。
他身边总是萦绕着人们的目光,矜贵而俊美,若是排个京城世家闺秀最想嫁入的府邸,端王府必定在前三位之内。
端看李嘉晴似乎看出这锦衣华服男子的身份不简单,那激动的神情便能觑之一二。听闻杜漪宁与几位皇子关系融洽,她稍稍想了想便准备下马车去拜见,犹豫了会才不太情愿地询了云栖是否一同,云栖哪想去凑这热闹,便说精神不济,就不下去了。
李嘉晴看云栖这模样,觉得云栖八成是没看出对方身份,有些暗喜,这样的机会丢了可寻不回来,又询问善水先生,善水先生瞧了瞧杜漪宁的方向,对着姑娘的诗才十分欣赏,但她身为先生,没有主动拜会的道理,也就歇了在此闹市处结交的念头。
李嘉晴神情亮了几分,整了整发髻,镇定着神色下了车马。
跟在他们后头,载着两位庶女与一些婢女、妈妈的马车,也一同停了下来。两位庶女一看长姐下来,自也随了过去。云栖听到外面的见礼声,以及杜漪宁邀请李嘉晴等人一同去参加诗会的对话,杜漪宁丝毫没有宰辅千金的恃才傲物,反而开朗好客,这让本来不想让路,心中透着怒气的李嘉晴转怒为喜,反而对杜漪宁有些好感了。
杜漪宁听闻京城颇具名声的善水先生在里面,亲自前来相邀,善水先生客气几句,自也同意前往看看京城学子们的聚会。
杜漪宁礼数周到,也一同邀请了据说毫无才华的李家五小姐。
云栖隔着车帘,轻咳两声,装作虚弱道:“偶有不适,便不打扰杜六姑娘的雅兴。”
杜漪宁听着这细细的说话声,仿佛也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娇弱的深闺小姐。若有所思得望着车帘,李云栖是她少数没有见过的李家小姐。之前手笼之事,她就问过肃王,听闻与李家一女子有关,她想寻出那人,看是否还有同胞在。
什么他乡遇故知两眼泪汪汪,是不可能的。
穿越一次,谁不想当那最最荣耀之人。
就她的估算,一个时空,一般只有一个气运之女,她必须要保证只有她一人。
也许时空,是讲究守恒的。
若其余女子运势超过她,她的运道必将衰落。
为何她如此肯定?
因为她已间接灭杀了一位疑似同胞了,那位同胞比她还年轻漂亮,虽然只是七品小官之女,但容色无双,出口成章,还在发现她的《咏鹅》后主动与自己结交。
若是能成长起来必然也是一位倾世佳人,可自从那位同胞运势强了后,她那段时间就频频厄运,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一次偶然机会,发现对方倒霉后她的霉运有所缓解,就起了些心思。只是设计让对方倒霉的次数多了,总有出现意外。也就是一次意外,那人不慎死亡后,她的运势陡然好得出奇,犹如冲上云端。
零星的愧疚也在好运的红利中消散,那之后,她甚至陆续在圣上面前露了脸。
那以后,她就明白,所有认知范围内的同胞,她都要不动声色将之寻到。
本不想再多说什么,杜漪宁发现魏司承的目光停留在这个方向,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只是在愣神。
近日,他陪着她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了会车帘,出其不意得说了一句:“千呼万唤始出来!”
这是毫无预兆的,却最能诈人,杜漪宁目标精准。
如果是老乡,这时候八成会不由自主地对上下一句。
帘幕后一阵安静。
“……”
杜漪宁没听到回复,但她依旧怀疑云栖。
只是另一头陪同的杜耀祖走了过来:“小妹,这是你新作的?一听就不得了!”
“还未作完,兄长可别说出去了。”她其实是有点忘了前后,这首乐府诗实在太长了,就是她一个文科生以前背的再滚瓜烂熟,如今也有些忘了,需要依靠长时间的不断回忆才能记起全部,这也是她很多诗词都无法拿出来的原因。
云栖是回答的出来的,只是她还在想杜漪宁为何在她这儿驻足这么久,于是反应慢了一拍。
虽然李云栖没有回答,但杜漪宁依旧怀疑她。
李云栖身世离奇,虽然李家瞒得严实,但杜漪宁消息渠道多,多少知晓些内幕。
听闻李云栖年岁不打,却容貌清丽气质雅致,加上自从她来到京城后,自己的运势就莫名有些衰落的趋势,种种巧合,杜漪宁多多少少怀疑上了她。
李嘉晴与两位庶女被杜漪宁邀请上了杜家马车,杜漪宁考虑周到,说是她来与李老夫人通融一下,参拜佛祖后能够来参加她的诗会,几位小姐自然欣喜若狂得应了,诗会上集合着诸多京城青年才俊,这才是她们高兴的理由。
云栖他们的马车少了一人,空旷许多。
“千呼万唤始出来……以往都没听过,真是绝世好句,可流芳百世,那么下一句是什么…呢!”善水先生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不断低语着,都有些魔怔了。
便想,又激动地感叹杜漪宁的天资纵横。
天资纵横?
在云栖看来,只有像李崇音这样的少数人才有资格得到这样的评价,杜漪宁这样一位承认抄他人诗作的人,如何有资格?
善水先生对了好几段,都不工整也不押韵。
这位平日里古板的先生,如今这般焦急的汗水都冒了出来,云栖有些看不下去。
“犹抱琵琶半遮面。”
“对,对!就是这般!”善水先生猛然看向云栖,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声音,“你怎的知晓,你自己对的?”
她震惊极了,仿佛从未认识过云栖。
云栖抿了抿嘴,我还知道前前后后的几十句。
“不是,是游方诗人作的。这首诗,也不是她写的。”上辈子,给云栖看了两百来首诗句,云栖死前几乎是像海绵一样吸收了进来,也许是因为太过痛苦,这段记忆像是烙印在脑海里一样。
善水先生对云栖这样嫉妒他人的言语有些不满,杜六名满京城,就是圣人都夸赞过的,岂是云栖能够诋毁的。杜漪宁与京城所有小姐都不同,她是最璀璨的特例,自然而然嫉妒她的人也多如牛毛。
善水先生欣赏杜漪宁,理所当然地认为云栖也是其中之一。
“不是她写的,难不成还是你写的?云栖,人不该好高骛远,该有些自知之明。”她希望云栖摆正心态,承认她人的优秀不是那么难。
“那,善水先生,不如今晚酉时来襛盛庭如何?定会有惊喜,只是以此为条件,我也希望您能保密。”
之前是没遇上,遇上了云栖为何要为杜漪宁隐瞒?云栖坏坏地想。
见云栖神色严厉,善水先生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态度。
马车内,气氛冷了下来。
云栖却不知道,外头一匹马骑得很慢,直到与她的马车并行,才勒住缰绳。
一道轻轻的敲击声在车舆响起。
还未等云栖反应,一包用纸包装的不知什么东西穿过车帘,被投了进来。
云栖掀帘看去,只能看到骏马的屁股尾,大大的马尾在空中肆意甩着。
那人早就绝尘而去,追上了杜家马车。
魏司承心跳得厉害,却没有回头,也不知这次,她能否接受?
云栖丈八摸不着头脑,她打开那糖纸包,里头居然是甘草糖片,还热乎乎的,应该是刚熬出来的,方才临时去买来的?
庆朝的富贵人家喉咙不舒服,大多会吃这种熬制的糖片润喉,只是平日里很难在路上遇到这熬糖的摊位,实在是造价高昂,经常让摊主血本无归。
她恍然想起刚才为拒绝杜六,她是故意装作咳嗽的。
云栖看着远去的魏司承,他们也不过见了一次面,魏司承这人无利不起早,肯定和她本身无关,难不成是杜六让他来的?
他这般矜傲的人,居然会屈尊降贵,给一个毫无关系的世家小姐送糖片。
云栖虽然前世与杜六摩擦甚多,但不得不说,杜六的确是个让大部分女子都羡慕的存在。
一行人到了禅音寺山脚下,寺庙位于山坳处,看着那足足有五百阶梯之上的禅音寺,下车的李嘉晴脸色非常不好,她与所有世家小姐一样,不会喜欢这汗流浃背的前行,恨不得这会儿就与杜漪宁等人一同离开。
云栖要下马车是,家丁没准备车登。
她掀开垂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视线往上,是李崇音的。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平静得没有一丝火花。
他的手上垫着帕子,以阻隔接触。
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是为了让那些悸动彻底掩埋,李崇音自从帮她领回紫鸢,已好一些时日没见过云栖。
云栖见他似乎成熟了一些,身高抽长了,脸部轮廓越发明显,目光清明依旧,淡的几乎没有情绪。
再看远处的李老夫人,她一手搭在余氏手背上,仿佛说着什么趣话儿,笑看着这对几乎不亲近的兄妹。
他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祖母让我来带你过去,下来吧。”
云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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