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坐的是马车,马车摇摇晃晃,颇让人有一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慕容纤月坐在马车上,神情有些怔忪。
她还在回味那一盘棋局。
不过是一局残局,她同那老者居然下了整整三天,真正有一些食不知味的意思了。
便像是真正的厮杀一般,两人坐在棋盘前面,聚精会神。任凭脚麻了又缓过来,直到最后似乎都没有了知觉,任凭汗水干了又流出新的,最终汗如雨下。
慕容纤月一招险胜,却依旧是胆战心惊。
那老者望着败局沉迷了一二,释然大笑:“好棋,好棋啊!”
慕容纤月拱手:“前辈抬举了。”她心中清楚,像是这样的高手,败了就是败了,你若是要对他说什么承让之类的客气话,他大约会觉得你是瞧不起了。
老者笑够了,才道:“当初老夫的棋艺自称天下无双,可是你在祖父却说不值一提,我们二人相约等他打完仗回来厮杀一局,辨个胜负,哪里想到......”
他将脸上的遗憾之色收了回去:“不过看他的外孙女下棋都这么厉害,想来他也查不到那里去。看样子是他赢了,也算老夫了却了一桩心愿。”
......
“月儿,月儿?”纳兰倦夜见她出神,轻轻唤她:“想什么呢?”
慕容纤月回神:“你对那位老人家可有所了解?”
纳兰倦夜道:“听说过一些,想来他便是当初名动一时的柏丞相。”
“柏丞相!”慕容纤月激动地一把抓住了纳兰倦夜的手腕:“你说他是当初以棋艺闻名天下的柏丞相!”
雪埜有两个名动一时的丞相,一位是柏长松柏丞相,以他的棋艺冠绝天下著称,另外书画一绝,一字难求;另一位便是接替他职位的左相,以他的风流多情著称,曾经为了左夫人放弃无拘无束的山水田园,毅然入仕,是当时传唱的佳话。
更遑论两人的文韬武略,治世之才。所以二人明明差了一个时代,却依然挡不住人们将这两个人称为文杰双璧,甚至有不少人固执地相信两个人是忘年之交。
慕容纤月自然是听说过这位最终杳无音讯的柏丞相的故事,眼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我的棋,居然赢了柏丞相?”
纳兰倦夜道:“那是因为月儿聪明啊。”
慕容纤月摇摇头。
她记得柏丞相跟她说过的话:“你的棋,有田园山水的洒脱,却有放不下的执念,有君子的坦荡磊落,却也有小人的诡诈阴谋。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你在哪里会义无反顾地舍,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会不顾一切的留。不知你何处坦荡磊落,也不知你何处阴险狡诈,反倒是让人不敢轻易做出决定了。”
慕容纤月惊:“前辈这一番话鞭辟入里,倒是像把我的心剖出来看了个干净,晚辈实在惶恐。”
柏丞相道:“你且记着,若为正义故,可行非常道,但莫要本心。越是不舍,藏得也要越深。”
这一番话是柏丞相单独同慕容纤月说的,慕容纤月也说不出心中是否赞同,但还是记下了他的教诲,致以谢意。
纳兰倦夜见她又走神,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怎么了?”
慕容纤月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柏丞相说话,总有一种将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一样,我担心柏丞相......”
纳兰倦夜道:“柏丞相是豁达之人,不会做出什么昨晚托付的事情便用自己的性命告慰亡灵的迂腐事,你且放心便是。”
“可是......”慕容纤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却说文丞相将地图交给纳兰倦夜,又同慕容纤月下了一盘棋,只觉得心中似乎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非常。
他想起了被自己丢在外面好几天的包裹,便去捡,没想到一阵眩晕便摔倒了,在雪窝中坐了好久才起来。
他自嘲的笑笑:果然,兴中记挂的事情解决了,精神也就松懈了,这精神一松懈,他的老胳膊老腿也就支撑不住了。
他似乎早有所感一样,在没有意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之前,便对纳兰倦夜和慕容纤月这两个孩子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说得他自己都厌烦,就好像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一样。
柏丞相看了看外面将落的太阳,笑了笑,果然,大限将至的人自己心中都是有所感的。
他转身,颤颤巍巍地进屋,将宣容帝后的画像挂上。
只是他有些力不从心,手一直在抖,挂了好半天才挂好。
他冲着宣容帝后磕了个头:“陛下,娘娘,老臣可没有打算要去见您,只是寿数到了,不得不去,好在,您二位的托付老臣还是做到了。”
他又摩挲着那被他珍藏多年的黑白棋子,喃喃道:“老朋友啊,我还是觉得同你那外孙女下一盘棋不太靠谱,所以要亲自找你去了。”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刚刚在雪窝中坐了一会儿有些冷,想要烧些热水暖暖身子。
他准备了足够他洗澡的水,放在他的锅灶中,灶膛里面添上柴,便在一旁坐着,一边取暖,一边等水开。
天边的夕阳只剩了一线,颤巍巍地挂在天边,他忽然觉得有些困了,便猫在椅子上舒服地打了一个盹儿。
只是这一觉啊,睡了便没有再醒来,直到锅中的水都烧干了,空中腾起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一股子黑烟。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直到第二天清理积雪的人发现了一堆灰烬和断壁残垣,才知道昨夜是烧了冲天的一场大火,将老人安然熟睡般的尸体和他生活的痕迹吞噬地干干净净。
慕容纤月和纳兰倦夜接到消息的时候马车已经快要到京城了,两人看着小木鸟带来的信件,不由得一怔,两人手中成盒的棋子“哗啦——”一声掉在马车箱中,木板上肆无忌惮的翻滚,弹跳,黑白交错混成一团。
外面的绥靖绥远听到动静,不由得一阵紧张:“王爷,王妃?”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王爷王妃接到一封信之后就变得十分反常。
慕容纤月怔忪良久,最终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怅然若失,她竟没有想到,老人家会议这种方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握住纳兰倦夜微微颤抖的指尖,最终还是说了一句:“无事,马车驾得稳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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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章无人生还啊,哭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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