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纤月并不去看那郝掌柜,也不肯放开纳兰倦夜。
她刚刚回来,听人说了那毒的凶险,顿时慌了心神,脚下一软,差点没能站住。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纳兰倦夜得知她去不言山取那灵芝的凶险之后的心境——那是失而复得的后怕。
那一瞬她甚至觉得她一切的顾虑都不重要了,哪怕是粉身碎骨,她都想要和他站在一起。与旁的一切无关,只关乎爱情。
纳兰倦夜温声安慰她:“没事月儿,我没事。”
慕容纤月将头埋在他怀里,过了好久,总算是稳住了心神。
她站好,冷冷地看了一眼郝掌柜:“说说吧。”
郝掌柜倚仗着纳兰倦夜和倚碧渊并未捉住他,拒不承认,连连喊冤:“余公子,我真的是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儿个我好好在这里算账,这位容公子便忽然过来将我绑了。”纳兰倦夜隐藏身份用的是母姓,故称容公子。
慕容纤月随手扯了一张椅子,从容地说:“不知道啊,我便替你说说。”
郝掌柜依旧不肯承认,咬紧了牙关:“那请余公子明示。”
“你的妻儿,失踪了快两个月了吧?”慕容纤月开口,郝掌柜的脸色倏然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慕容纤月接着说:“让我猜猜啊。虽然你的妻子非常的聒噪,儿子有些懦弱,但是你还是特别疼你的妻儿的吧?我听人说,便是你妻子怎么闹,但凡是镇上出了什么新花样的布匹,你一定会第一时间给她做一身衣裳捎回去。郝掌柜,能记住妻子衣服尺寸的男子可是不多啊。”
郝掌柜将头低了下去,依旧是咬着唇不说话。
慕容纤月便借着说:“对儿子就更不必说了,恨不能把他捧到天上去。你儿子性格懦弱,也是被你袒护出来的吧?”
“你如此疼爱你的妻儿,若是旁人拿了他们,威胁你做一点什么事,你应该会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吧。”
郝掌柜终于绷不住了,低头承认:“是。”
一个多月以前,有一个怪人来到客栈住宿。
那天他的婆娘正好带着儿子来,又是揪着他的耳朵吵。
他对于自家婆娘的纵容和对儿子的宠爱被那人看了去。
晚上他正算着账,那人忽然就出现在他面前,丢给了他一支簪子和一个平安符。
他都认得,那簪子,是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笨手笨脚给他妻子做的。这些年他们虽然一直吵吵闹闹,他妻子却一直戴着,从来不曾离过身。
那平安福,是因为有大和尚说他儿子命格不全,他跪足了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一步一叩首叩到大雄宝殿求来的。
那人说,若是想要妻儿,就要帮他弄一些人来。
他不肯,说并不认得那么多人。
那人便给了他一包药,让他对客栈的宾客动手。
慕容纤月听着他叙述,问了一句:“所以你便照着他说的做了?”
郝掌柜咬牙:“是。”
纳兰倦夜又问:“所以他们便成了林中那副模样?”
郝掌柜说:“我将那药混到了水里,他们喝了以后便如同梦游一般,听到一阵笛子的声音,便一个个摇摇晃晃的朝着山间的那林子去了。我悄悄跟了过去,才发现那人将人弄出来是为了下药。”
“下的什么药?”慕容纤月问。
郝掌柜摇头:“不知道,我看着他将那药粉洒在那些人身上,那些原本梦游一样的人忽然便被疼醒了,身上开始一块一块地起青斑,每生一块,他们的叫声就凄惨一分,足足折磨了办个时辰人才断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慕容纤月毫无感情的眼睛,又害怕地低下头去:“不过我倒是听他嘀咕了几句句,一句是说‘果真是宝贝,该取一个称得上的名字才对’,另一句是说‘不行,太慢了’。”
纳兰倦夜闻言,忧虑更浓:“是新药?”
慕容纤月皱皱眉头,虽然心中也是忧虑,但还是安慰他道:“你信我,师父师娘一个是药宗之圣,一个是毒宗之圣,她们二人联手,一定能救的。”
纳兰倦夜的手心冒着冷汗,他抓住慕容纤月的手,就像多年前死死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一样。
“我信你。”他说。
慕容纤月回握他的手,一边给予他温暖,一边继续审问郝掌柜:“所以郝掌柜,你替他做了那么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你的老婆孩子回来了吗?”当然没有回来,她亲自看过的,郝掌柜城东巷子里的屋子,早就蒙了一层尘土。他的老婆孩子没有回去过,他自己亦不曾回去过。
郝掌柜颓丧地摇摇头:“那人说他把我妻子和孩子藏得地方很好找,让我自己找。我已经找了近两个月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我自知对不住那些人,这段时日便一直在悄悄给他们收殓尸骨。”
“不对。”纳兰倦夜冷声说:“你挖坑埋他们,不过是担心他们的尸首在外面,极容易暴露。而且这些中了毒的人过了这么久尸身都不腐,极容易牵连到你身上,所以你才悄悄去将这些人埋了。”
他们昨夜便是这般跟上了郝掌柜,看着他一个人急匆匆地挖坑,填尸。他一个人动作太慢,等到筋疲力竭了,也不过埋了三个人而已。死的人太多,地上仍旧有大片的尸体。
纳兰倦夜和倚碧渊不欲打草惊蛇,等到郝掌过走了才现身。只是一眼便被那些尸体的模样惊呆了。
纳兰倦夜跟着慕容纤月闯过不言山,对于这些东西十分警惕,刚要提醒倚碧渊不要乱碰,倚碧渊已经手快地碰到了地上的尸体。
他来不及解释便将避毒丹丢到了倚碧渊嘴里,可是那毒药太过蹊跷,便是避毒丹,也不过是削弱了药性,延迟了发作而已。
眼见倚碧渊身上生满了青斑,他只好将人给拎了回来。
郝掌柜不住的叩头:“余公子,容公子,我错了,我罪该万死。但是我的妻儿,他们不该死啊,求求公子帮我找一找我的妻儿,我愿意以死赎罪。”
慕容纤月冷眼瞧着他:“你的妻儿不该死,那些来我千羽阁名下客栈住宿的客人便该死了么?”杀百人活一人,那百人为什么就要在不知不觉见替那一人去死呢。
郝掌柜的额头叩出血来:“余公子,求求你,我愿意恕罪,怎么惩罚我都认。”
慕容纤月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夜,将他拎出来吧。”
纳兰倦夜便拎着郝掌柜,跟着慕容纤月一起来到了马厩。马厩里面有一个喂马的石槽是倒扣过来的,只是这些时日郝掌柜思绪烦乱,没有空留意罢了。伙计以为是有意而为之,也并没有去动它。慕容纤月今晨去马厩牵马的时候留意到了它。
慕容纤月挥了挥袖子,那石槽便碎成了快,里面蜷缩着两具尸体,一位妇人,一位少年,身上有着同山后那些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青斑。
郝掌柜见到两人的身体,痛苦地大叫一声,呕出一口血来。他又哭又笑骂自己荒唐,然后狠狠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与虎谋皮,只能被虎啃得连渣滓都不剩,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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