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彩云见王晓燕阴沉着脸发呆，轻轻叫了一声。
王晓燕扬起脸，瞧着马东幸灾乐祸的微笑，严厉的目光剑一般刺向他。她压了压怒气，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但还是有一丝丝颤音：“马东，你说说凤凰布厂和顺达链条厂的贷款是怎么一回事？”
马东早已作好心理准备，但一见王晓燕的逼人目光，还是有一丝寒颤，不自然地应道：“这两笔贷款一开始我...我是反对的，他们申请报告打来时，我就明确告诉他们，贷款不符合条件，不能贷！”
章彩云眯着眼睛，看着马东眨巴眨巴的眼睛和飘忽不定的眼神：“马东，你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马东脖子一梗：“跟你汇报的前一天，我已经跟他们吵过了……”
“吵？我怎么没听见！”
“在一楼门口吵的，我说要指标，指标没有，要条件，你们贷款条件够不上。他奶奶的，我这么一说，林昌成先火了，接着马强也骂我。一吵一冲动，我差点没被他们揪着打！他奶奶的。”
王晓燕疑惑地盯着这个习惯了撒谎的人，问：“他们两个约好一起来申请的？”
“碰巧吧。”
“马强会骂你？”
“他…他倒没什么骂，但口气凶巴巴的。”
“他们一凶，你就怕了，没有原则了？”
“我怕他们，笑话！我怕他们捅了我们江州银行腐败的蜂窝！”
马东看看王晓燕，瞧瞧章彩云，为自己嘴里蹦出这两个词掂掂斤两：章彩云是微微吃惊，王晓燕是满脸鄙视。本想镇一镇两位行长，但是用词大胆，效果却令人失望。
“腐败的蜂窝？”王晓燕鼻孔“哧”的一声，“马东，哪里听来的新词，我们江州银行的蜂窝挂在哪棵树上，你说说看。”
马东躬了躬腰道：“这，这可不是我说的。他们说，有正义感的人大代表已经看不下去了，要搞什么什么提案，江州银行贷款投放为何如此不平衡，有的企业一贷一个亿，有的企业一分贷不到，金融服务的公平在哪里？享受金融资源的平等的权利在哪里？”
王晓燕伸长了脖子：“嘿嘿，马东，这是哪位经济学家讲的话？你把它应用到我们城南支行来，让那些嗜赌成性的老板，也来享受金融资源的平等权利！”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传达他们的话。”
王晓燕目光犀利：“马东，你作为老客户经理，我且问你，凤凰布厂在人行征信系统中有几次不良记录？”
“这…这恐怕没有吧？”
“是没有，还是恐怕没有？”
“这…这…”
“你没弄清楚，为什么上报贷款资料给章行长批？还有，顺达链条厂有没有在正常生产？老板林昌成多次赌博被抓你知不知道？”
“赌博被抓只是传说啊，我们没有去公安机关查过档案啊。”
“要不要去查一下？”
马东一愣，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赌博被抓，在公安机关有案底，不禁作贼心虚地瞟了一眼章彩云。
章彩云脑海里浮现马东那年拎着茅台中华求上门的情景，微微一笑：“马东，要不要查一查林昌成的赌博案底？”
“两位行长，林昌成赌博的事人人皆知，没有必要去公安局查了吧。”
见马东口气明显变软，王晓燕道：“那你为什么同意链条厂的贷款呢？”
“我，我是对市政府领导雪中送炭的精神，理解有偏差。我贷款条件审核不够细致，我有错。”
王晓燕严厉地说：“知道有错就好，你如果想将功补过，必须做好马强和林昌成的思想工作！”
“好，好，我保证。”
马东走后，王晓燕对他今天的态度转变之快，有一点意外，心想：他莫不是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还是得小心提防一点才对。
章彩云则心如明镜，知道马*然认怂的原因，是王晓燕态度坚决，而且无意中点到了他的死穴。
但是章彩云对两个闹事者还是心有余悸，提醒王晓燕道：“那两个人急切需要贷款，马东去做工作有用吗？”
“应该有用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事多半是他撺掇起来的。”
“能平息下去就好。他一走，我才想起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支行，向马东讨债的事情，刚才应该警告一下才对。”
“这事影响很不好，但他肯定不会承认的，等拿到证据再修理他！”
接着，两人商量起刘家湾养殖户的事，由于情况不太清楚，心中无措。王晓燕说明天去调研调研再说。
………
刘家湾，是江州市南面的一个养殖大镇。东边是石灰岩质高山，多奇妙溶洞，西南是平缓的丘陵和低洼平地，一条宽阔的河流，在距镇不到百米的地方，自南往西划弧而过。
今年夏季，一场突然而至的暴风骤雨致使河水泛滥，淹没河两岸大量的鱼蚌混养的渔场，蚌死鱼逃，损失惨重。
王晓燕和章彩云各带一个组，挨家挨户上门了解受灾情况、养殖户的困难，对银行有什么要求，同时征求客户的意见和建议。
王晓燕、汤玲等来到裘敏亮家，五十多岁的裘敏亮愁容满面，生病的母亲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
王晓燕问他这次受灾损失，他说：“今年这个洪水五十年一遇，镇上养殖户80%不同程度受灾，其中一半左右鱼塘受淹，鱼和蚌全部被大水冲走……唉，真是痛心啊！家里有积蓄的能扛过这场水灾，象我一家，爱人早死，两个小孩一个大学一个高中，母亲又生病一年半，连医院都不肯去……”
裘敏亮说着说着，眼眶里溢出泪，淌到粗糙黝黑的脸上。
王晓燕心里一阵难过：“你有没有去找过银行，贷点款暂时度过难关？”
裘敏亮抬起头看了看汤玲：“我去过她们的分理处，办贷款的那个小伙子说，现在没有贷款指标了，而且贷款必须有人担保。我现在这个样子，谁会来帮我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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