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度云,你老婆和小情人在我们这里,想要她们的命,就一个人过来,记住,一个人,千万别给我们耍花样,你要是敢报警,我们会直接让你在悬崖下捡她们的尸体。”
我捏紧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开门见山地说,“你们要多少钱?”
哪知对方竟冷哼一声,“钱?哼,我们枫哥不缺钱。”
他们报下了地址便挂了电话,所说的地址与手机上定位显示的是一个地方。
堵塞的交通好不容易疏通,我丢下手机,将油门儿踩到底,以最快地速度赶往。
上山的路弯弯绕绕,我一路没有丝毫减速地一直冲到山顶。
山顶还有未融化的积雪,寒风呼啸。
看到她和南北一起被绑在悬崖边上,我便知道,我与她之间那根一直崩紧的弦,终于断了。
那道选择题,是我此生做过的最艰难的抉择。
她们得到了说话的自由,沈瑜却是一声不吭,只有南北在一个劲儿地求我,求我带她走。
那一刻,我确实极其纠结,我并不想让她们任何一个人死。如果硬要有一个人死,来赎这场罪过,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死有很多种,掉崖这种死法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一种,更何况人是南北,前有南溪,我不能让她步她的后尘。
于江枫而言,他刚刚失去了亲人,我无法判定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有没有理智。但我有理由相信,他不会要了沈瑜的命。
然而南北,我不敢赌。
南北一直不停地在求我,她不想死,她不想跟姐姐一样死。在不停地扰乱着我的心思,可沈瑜一直沉默不语的样子早已令我心乱如麻。
我知道,做下那个选择,她会伤心,会绝望,可那是我唯一能做的选择。
从我做下选择,到带着南北离开,沈瑜一直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我知道,她有多平静,就有多绝望。
许多年以后,我放下一切包袱,已不再是薛度云,我与沈瑜的四口之家就是我的全部。那时候我也经常回想起这一次选择,我想就算换作其他任何人,这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因为这道题无论怎样选择都是错的,都会被埋怨,被恨,被唾骂。
但于我而言,这或许是我与沈瑜之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我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看了一眼表,耿老大交易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拿出手机想联系一下老杨,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我不能再耽搁下去,于是我带着南北下了山,因为赶时间,所以我开得特别快。
其实也不止是因为赶时间,还因为对自己的那股恨意,恨自己伤害了最在乎的人。
南北吓得哇哇大叫,“度云哥,你,慢点,慢点。”
我速度不减,一路狂奔。
这座山在城西,而耿老大交易的农家乐在城东,完全相反的方向。
“是你求我带你走的,所以我要去地狱你也得跟着。”
我专注地盯着前方的夜色,捏紧方向盘,沉沉地说。
南北战战兢兢地说,“度云哥,你怎么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没有再说话。
我想,如果能生,谁也不愿意死。
走到市中心,我把车停靠在路边。
“下车。”我打开了车锁。
南北惊魂不定,慌慌张张地赶紧下了车。
“度云哥,你,你要去哪儿?”
南北站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没回答,也没再多看她一眼,启动车子,一路冲向目的地。
快到农家乐的时候,不远处一个女人摇摇晃晃地朝我的方向走来。
等一走近,她突然扑我车上,吐了起来。
我摇下车窗,冷空气席卷而来,带来一阵呕吐物的腐臭气息。
“别去,有诈!”
女人低低地说完这句,便歉意地提高声音,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吐你车上了,洗车钱……我出。”
说着女人伸手进兜里,摸了几张一百出来。
她手搭在车窗上,手指一松,钱飞进了我的车里。
她缓缓退了几步,我打消了下车的念头,启动车子迅速离开了现场。
“那冬,这怎么了?跟枫哥两个吵架了?一个人喝得这么醉?”
后视镜里,一个男人走向那冬,一只手将站立不稳的那冬扶住。
“别,你别跟我提他。”那冬醉熏熏地摆着手。
那人笑了,“看来真是吵架了啊,赶紧进去吧,别在这儿外面吹冷风了,病了枫哥可会心疼的。”
我很快远离了现场,他们也变成了后视镜里两团越来越小的影子。
进入城区以后,我找了个方便的位置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一根接一根的吸烟。
虽然城内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可我却觉得今晚格外冷,仿佛是这个冬天最冷的一天。
一盒烟都抽光的时候,副驾驶的门被打开,老杨坐了进来,带来一股湿冷的气息。
老杨低声说,“今天他们一帮人确实在农家乐,但是他们没有交易,耿老大临时改成了纯聚餐,看来他已经开始怀疑孤鹰了,这一次应该是他故意递出来的假消息来试探孤鹰的。”
所以为了这个假消息,我把我最爱的人扔在了山顶上。
这一刻,我突然想到在我做下选择的那一刻,沈瑜那个极度平静的表情,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想到这,我的心就揪作了一团,无以言说的伤痛在我的心口蔓延着。
我颓废地低下头,缓缓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
老杨继续说,“孤鹰应该并不知道他们改了计划,那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通知我们了。今天晚上他们包场,所以除了他们的人,没有别人。耿老大是个多疑的人,每一个进去的陌生人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巧的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里面做厨子,我进去的时候那亲戚看到了我,主动跟我打招呼,也算是帮我打了掩护。没过一会儿外面吵着要厨子出去,那冬指着那盘泥螺,说是一股泥腥味儿,让撤走。说这话的时候我站在厨房门口,她朝我看了一眼,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发信息通知其他人撤离。我想通知你,可打你电话打不通,还好你来晚了一步。今天我们没行动,耿老大应该不会再怀疑孤鹰了,他的行动估计就在这两天,为免夜长梦多,他绝不会拖太久。”
老杨静静地说着,我静静地听。
“对了,找到了吗?”老杨问我。
我抬起头来,闭着眼睛靠着椅背。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轻咽了口唾沫,疲惫地说,“我把她弄丢了,她的人和心,我都彻底弄丢了。”
等我睁开眼睛时,眼底有一层淡淡的朦胧,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有些看不清楚。
“对不起,今天是我疏忽了。”老杨诚恳地说。
我轻轻摇头,“这样也好,远离我,也就远离危险。”
过了一会儿,我已冷静下来,眯着眼睛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说,“这两天不要主动与孤鹰联系,为免给他带来麻烦,等他和那冬的消息吧。”
与老杨分手以后,我又把车开到了山顶。
可是那里除了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烟头,以及刺骨的风,什么也没了。
回到家,推开房间,屋里全是属于她的气息,床头还放着她的睡衣。
我走过去,坐在床头,手伸向那套睡衣,丝质的面料轻轻地握在手中,凉得没有一点儿温度。
她不在,她的一切都是冷的。包括这个房间,也因为没有她而丢失了从前的温度。
老婆,对不起!给我一点时间!
老杨果然猜得没错,耿老大不会拖太久,他把交易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半夜,地点依然还是那家农家乐。
天黑以后,我换好了衣服,将一把手枪别在了腰上。
我没开自己的车,而是等待老杨开车来接我,他开的是一辆雪铁龙,并不惹眼。
警方也提早在那四周作了埋伏,希望今天可以一举将他拿下。
到了离农家乐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我们也停了下来。
他们的交易时间是一点,但耿老大这个人十分狡猾,极有可能给的不是真实时间,所以我们必须提早做准备,农家乐里的服务人员大多也都换成了我们的人,伺机而动。
十一点,里面还是闹哄哄的,有人在唱K,似乎玩得特别嗨。
十二点的时候,两辆黑色小车从我们旁边开过去,径直开进了农家乐。
我拿着望远镜望过去,只见两辆车上下来几个人,他们谨慎地四处张望以后,才走进去。
十二点二十五,农家乐里传出的枪声划破深夜的长空。
很快,便有两个人仓皇地从里面冲了出来,飞快地开走了一辆小车。
“是耿老大。”老杨沉声说。
紧接着,好几人便衣警察也追了出来,开着警车一路狂追。
“追。”我说。
老杨开着车,我们也追了上去。
警车里的警察对着前面的车开了好几枪,那车的轮胎似乎是爆了,一路往路边斜过去。
我看得清楚,里面的人在车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便打开车门滚了出去,滚下了旁边的一个山坡。
我下了车,朝着耿老大逃跑的方向冲了过去。
所有的警察也都追了过去。
“耿荣,别再无畏抵抗了,束手就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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