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红人面,醉眼婆娑,半醒半醉看世间。
放眼望去,整个鸣金楼敞亮的大厅里,花酒喝的醉态百出。看起来姑娘们普遍都是海量,有些更是千杯不醉,酒客们则稀松平常,三五杯下肚舌头打结,就勾起了最初的欲望,有心迷的,有生欲的,有失智的,还有癫狂的,莺莺燕燕,偌大鸣金楼顿时便有酒池肉林的画面感。
众人皆醉我独醒,崔含章喝酒根本就停不下来,但都是留有余量的,虽然敬酒的人一拨又一拨,到他这都是意思意思,实在绕不过去的,就满杯饮掉。他不想过早醉倒,玄哥和清风仍然没有出现,甚至他已经有些隐隐担忧。
自从辛婉玉带头敬酒后,姑娘们都排着队来,姑娘敬酒猛如虎,巾帼不让须眉,个个都豪迈胜过爷们,张口便是:“小女子干了,探花郎看着办吧。”
崔含章一轮下来便有招架不住的感觉,感觉姑娘们的热情足以烤化了他,这幅窘相直看的柏言秋、茹竞秀等人鼓掌叫好, 坐在身边卿卿姑娘和晚晴姑娘两位斟酒就没有停过。
崔含章脑子里想着脱身之策,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非得被这群姑娘们撂倒不可,虽说一醉解千愁,但他此时醉不得。他眼神诚恳的对着美艳不可方物的两位姑娘说道:“卿卿和晚晴,二位姑娘既然陪侍崔某左右,就得尽心尽责嘛。”
“崔某若是醉倒了,今夜恐怕咱们也没法促膝长谈了。”崔含章一把抓起卿卿的柔夷,苦笑着脸说道。
“公子可不能厚此薄彼,晚晴也想与公子促膝长谈呢。”楼晚晴也不是个善茬,也许是关心则乱,还未等到宋卿卿答话,便抢着给崔含章挡酒了,能做成鸣金楼头牌姑娘,容貌姿色,才学心思都是万里挑一的,喝酒自然不在话下,想她们平时都是端着架子让客人着急,如今见到名动太康的探花郎,又被容貌才情吸引,上赶着讨好取悦,只见楼晚晴俯身一把揽过崔含章面前的许多酒杯,一口气喝光了。
“晚晴姑娘大气,含章算是见识了女中豪杰。”崔含章说着话,又给楼晚晴倒满了一杯酒。
“公子莫要小瞧了卿卿,论其喝酒,鸣金楼里小女子自称第二,还没敢称第一的呢。”这软糯糯的嗓音撒娇起来,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胳膊上晃悠,让人真是难以抵挡。
“空口无凭,卿卿晚晴随公子我出去敬酒,站着走回来的才算数,今夜崔某人的面子就全靠两位姑娘撑着了。”崔含章听她这般口气,便知道争宠之心上来了,赶紧顺杆爬,带她俩出去敬酒,整个大厅上百号人,这要敬酒打一圈,他就不信两位女子能还能如此清醒,索性请将不如激将,激起两位姑娘争宠之心,这酒喝起来也就没啥分寸了。
一整晚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左右胁侍左右,后面更是把身子倚挂在他身上,这软玉温香的,鼻息间呼气连连,也是让人搓火。
崔含章一手执壶,一手端起酒杯,起身带着两位姑娘直奔主座柏言秋而去:“人月长长今夜,兄弟我带着卿卿晚晴来敬酒,必须干了啊。”
“探花郎,你带着姑娘敬酒,欺负本侯没人啊,?”
“来,婉玉姑娘先替本侯敬他三杯。”
柏言秋可不是个吃亏的主,看着他带着俩姑娘走来,有意戏弄他一番。
“侯爷真给咱面子啊,卿卿晚晴一人回敬他三杯,我跟婉玉姑娘喝。”崔含章笑着打哈哈,两人都精明鬼,这会先让身边姑娘冲锋陷阵。
“第一杯,婉玉敬您诗才取不尽。”这婉玉姑娘一双剑眉,玉面寒霜,搭配身上的寒梅映雪纱裙,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之气质,传闻至今尚未有驯服她的人。
“第二杯呢,婉玉敬您有情人常伴左右。”这位姑娘倒也有趣,一杯接一杯,敬酒词也甚有味道。
“第三杯,婉玉敬您平步青云步步登高。”
三杯酒下肚,辛婉玉雪白的脸上涌现一片片红晕,在烛光映照下煞是好看,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波流转,仿佛有春水一汪,看的崔含章心理有些发毛。
“哈哈哈哈,婉玉姑娘真是会说话,卿卿晚晴赶紧地,不能让柏侯爷擎等着啊。”崔含章也不含糊,三杯酒干脆利落的喝掉。
宋卿卿和楼晚晴现在唯探花郎之话是从,两人直接抢过崔含章手里的酒壶,一左一右围住柏言秋,要跟他拼酒,此时辛婉玉倒是很知趣的后退让出空间来,莲步轻移走到了他身边,幽幽的说道:“小女子闲来无事,胡诌几首小诗,公子若是不弃,可来婉玉这边指点一二。”
崔含章一听这话,心理哐当一下,大庭广众之下邀他入幕,他心理苦笑啊,身边的宋卿卿和楼晚晴还在虎视眈眈,他都搞不定,这边辛婉玉也不腼腆啊,赶紧喝酒,嘴里讪讪的说:“改日,改日。”
那边宋卿卿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在跟柏侯爷拼酒,但时不时便瞟一眼过来,估计多少也听了一耳朵,便对着柏言秋撒娇使坏:“侯爷,快管管婉玉,您看她撇下你不管,尽想着拐跑我家崔公子呢。”
宋卿卿与楼晚晴眼神交汇间默契十足,达成统一战线霸牢了崔探花,将之视为囊中之物,正所谓侧卧之榻,岂容她人觊觎。
“是啊,侯爷,快管管你家婉玉妹子。”楼晚晴更是走过来拉着辛婉玉往灵武侯身边推。
崔含章和柏言秋等人看着三位姑娘一台戏,不由得全都哈哈大笑。
“还是崔大哥有福气啊,看看咱们几个孤家寡人唠,多不招人待见。”茹竞秀是个机灵鬼,趁着酒劲跟着起哄。
“知道你们几个小子馋酒,都来来,跟着我一起去主人家那敬酒。”崔含章一把揽过茹竞秀和霍光等人,直接往黄万里席位上走去。
“还是黄老先生海量啊,风轻云淡,含章自愧不如。”黄万里早就注意到他们那边的热闹,留意到他们四人结伴走了过来,便早已起身迎接。
“崔老弟和茹小弟、霍小弟都是鸣金楼的贵客,岂有怠慢之理,今夜喝好吃好,姑娘们更是要陪好,若有半分不满,便是我黄某人失职。”黄万里鹤发童颜,此时胡须无风自动,说不出的潇洒。
“那崔某可就不客气了啊,主人有情,做客的也得有义,褚康、竞秀、霍光咱们一人先敬黄老先生三杯,如何?”
“崔大哥言之有理。”
“来,黄主事,我干了啊。”茹竞秀二话不说,直接拿起大碗仰头干掉,其他两人也是干嘣脆的主,此时都是唯崔含章马首是瞻。
黄万里不知是托大,还是酒量如海,没有啰嗦,拿起酒杯便是狂饮,在场众人都是作风豪迈,谁都不怯场,结果这边掀起了一轮拼酒的高潮,众多酒客姑娘都围上来起哄,
“干....”
“干....”
“干....”
年轻就是不讲理啊,黄万里终究是吃亏在岁数上,这般喝快酒有些吃不消,身体一阵晃荡,差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幸亏身旁两位姑娘眼疾手快的扶助了他,免得出丑。
“哎,哎,哎,姑娘要是顶上来,那崔某人也要喊人啦。”
“崔公子说笑了,您等几位贵客年轻力胜,黄老年老体迈,小女子青瑶替我家主人赔罪三杯。”只见搀住黄万里的姑娘嘴上不饶人,还未等崔含章喊来宋卿卿和楼晚晴,便直接自斟自饮,三杯酒一气呵成。
“好,青瑶姑娘好酒量,巾帼不让须眉,黄老先生有此女婢,真是让崔某羡煞啊。”崔含章忍不住击掌赞叹道。
“不过,你算哪根葱?”崔含章陡然厉声喝问。
出门在外,以势压人,崔含章如今文武运加身,又兼执掌太康城生杀大权,但凡借势之人都是气势如虹,更何况本尊乎。他当然不在乎小小婢女代替主人挡酒的事,但他就是要给鸣金楼下马威,找茬也得找的理直气壮。
“小小婢女,太不懂规矩,主人教不好,哥几个受点累,亲自教一教。”霍光此时言辞犀利,一句话便把黄万里给逼到墙角。
“啪”,一个耳光扇在婢女脸上,黄万里心理一惊起身一巴掌扇在贴身女婢脸上。
“还不滚下去,在这丢人现眼。”
“几位公子,黄某管教无方,自罚三杯。”黄万里自始至终都是笑脸相迎,这倒是让崔含章不好继续下手了。
“哎,黄老先生严重了,如此忠心护主的姑娘,崔某只有羡慕的份,怎可辜负?”崔含章用手臂按住要继续喝第二杯酒的黄万里,一脸诚恳的说道。
“崔探花说的哪里话,如不嫌弃,老头子将她送到府上,早晚服侍在左右。”问弦知雅意,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
“我看行,崔大哥公务繁忙,身边没个贴心丫鬟照顾怎么行,正好成就一段红袖添香的美好佳话。”褚康未等崔含章点头,便帮着答应下来,果然都是早早混迹在场面上的二世祖,仿佛崔含章肚子里的蛔虫,配合的默契十足。
“扶摇姑娘一颗心都牵挂在黄老身上,含章就不夺人所爱了,不知另一位姑娘可愿意拨冗来崔某小莲庄小住几日,帮着调教调教家中的粗鄙丫鬟使女,免得日后丢了面子。”崔含章到没真的想将她据为己有,实则是想调查清楚她与卓四娘的关系,暂借几日而已。
“探花郎切莫客气,青瑶就跟着探花郎好生伺候,若是以后有幸服侍于床笫,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乌兰还需要再调教调教。”
崔含章敏锐的捕捉到眼前这位乌兰姑娘眼神深处不易察觉的一丝不屑,这种不屑应该是本性中自然而然的流转,虽然隐藏的极深,但骗不过他。这种感觉确实很像当年的卓四娘在九月霜小店中的秉性,而且黄万里在转送乌兰的事上有些反常,同样的两个婢女,在说起送人的事上,黄万里表现得略有不同,杀伐果断之人不该如此,莫非另有隐情?
“黄主事这话大错特错,若不是亲手调教,日后怎么能是个可心人呢……”茹竞秀一句话说到众人的心坎里去了,结果褚康霍光则是直接动手将乌兰姑娘拉了过来。
“瞧,这样一来你们二对二,公平了。”
黄万里眉毛挑动,似有怒气在滋生,蔓延,但最终又隐忍了下去。
乌兰则是脸色有瞬间的怒容,但也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崔含章就故意装作没看见。
“黄老先生大可放心,竞秀他们闹着玩而已,君子不夺人多爱。含章暂借乌兰姑娘一晚,天亮之前必将完璧归赵。”崔含章此时做事多少留有余地,话锋一转,便将她们的顾虑打消,只是今晚陪陪酒,似乎并无不可。
“好酒啊,香气浓烈入口绵柔恰似九月霜,吞入喉腹则有暖意蒸腾,浑身舒畅,这点跟崔某在幽云城喝过的秋露白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如此好酒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哦?幽云城北胡蛮子还能酿造如此好酒?”此时柏言秋已经在卿卿和晚晴两位姑娘的陪同下走了过来,脚下虚浮,面红如猴屁股一般,反观两位姑娘倒只是玉面微微红润,反倒是平添一股迷人风情。
“侯爷切莫小瞧了幽云十二州,此地堪称物产丰饶,地域广袤,雨水丰沛之际颇似咱们龙沅江两岸之风光。”
说话期间,崔含章暗中留意到乌兰姑娘半掩在水袖中的手指攥紧,指节因用力的缘故部分发白,明显是紧张所致。
“乌兰姑娘可知美酒九月霜?”
“奴婢曾听楼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偶尔提起九月霜,只是并未品尝过,不知其好在何处。”乌兰身材修长鼻梁高挺,眉眼微微凹陷,细细端详,确实有两分胡人的异域风情,崔含章越发怀疑她的身份了。
“崔公子真是见多识广,鸣金楼里的所有酒水都是自酿,至于酿酒方子这等金贵的东西,黄某也未曾见过,听说也是在河间府传过来的,经过本地师傅改良后酿造而出,故而多少带有些北地味道。”黄万里一捋长须,随意答道。
崔含章心念一动,便一把抓起乌兰的素手走在前面,回头唤了声卿卿和晚晴,便往自己席位走去,“罢了,罢了,咱们回去喝酒,不跟这帮大老爷们掺乎在一起。”
崔含章手腕用力,硬是把乌兰拉近身旁,趁着酒劲微微低头贴近乌兰的耳后颈部轻轻吐气,悄悄说道:“四娘可还记得含章?”
乌兰一双大长腿显得整个人修长高挑,被人忽然贴身靠近,耳后热气腾腾,耳垂发烫,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四娘,全身炸毛,猛然回头看着满身酒气的崔含章正笑意盈盈伸着张脸。
“乌兰姑娘别紧张,含章是看你跟一位故人相似。崔含章再次抓紧想要挣脱的乌兰,更是一把揽入怀里,用两支胳膊裹紧她,不给她半点挣脱的空间。
在后面看过去,便像是两个人亲亲我我的样子,鸣金楼里的姑娘也都是习以为常,卿卿和晚晴就紧跟在身后,笑意熔熔。
但凡是有看上眼的姑娘就好,就怕这位爷在鸣金楼横竖都看不上,那她们纵有千般手段万种风情也是无处使劲,现在看来乌兰这丫头是对了他的口味,崔探花看她的眼神都与众不同。
这姑娘们平日里没少较劲,说是三大头牌,谁都想拔得头筹,碰上个喜欢上眼的贵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拴住男人的心。
“公子喝醉了,认错人了,乌兰不知道您说的什么四娘,乌兰只是主人身边的一个小小女婢。”乌兰扑闪着大眼睛无辜的说道。
“就是你这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最迷人,我可记得当初在夷茅峰下小店里初次见四娘时的风情,虽然你现在年轻了些,五官也略有变化,但这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骗不了我,眼神里透露的风情更是骗不了我。”崔含章自然料到她不会承认,但不妨碍他的直觉判断,而且他要说出来,就是想逼迫乌兰犯错。
若是一个人被猜中了软肋,第一反应是去遮掩它,乌兰眼神不自觉的移开,崔含章则直接指出她的眼神骗不了人。
乌兰也是一下子失神,她到现在都没想到眼前这位当初见她拘谨不安的读书人,如今这般老练,竟然将她抱入怀调戏,如今更是被他识破身份,心里不禁有些恼怒。
崔含章说完后就不在与她对视,不给她生气的机会,便对着黄万里席位高声喊道:“黄主事,咱们鸣金楼信誉可好?清水柜坊暗盘一拖五的账是不是该还了啊?
崔含章模仿鹰啸的吐气,嗓音高亢嘹亮,乱哄哄的整个大厅里都听到了崔探花当面讨债,本来一片噪杂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喝花酒正性起的档口,竟然有人直接对着鸣金楼主事讨债,讨的还是清水柜坊的赌注暗盘,典型的找茬,很多醉眼朦胧的人都愣住了。
灵武侯柏言秋端起的酒杯抿在嘴唇上,两只充满笑意的眼睛眯了起来,好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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