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样?”阮妤一看到霍青行回来,也顾不得收拾东西了,把手里的绣篓往旁边一放就朝人走去,待看到他递给她的大红庚帖,脸上不可抑制地漾开了一抹笑,握着那张庚帖惊喜道:“解决了?”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季家那些人贪婪成性,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如想?她抬头看着霍青行,眼中的高兴散去,重新皱眉问,“这么容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霍青行见她这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唇角没忍住抿开一个笑,他牵着阮妤往里头走,轻轻嗯了一声,嘴里说道:“是表哥主动给的。”又说,“没问题,你别担心。”
“季知行?”
阮妤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却更加惊讶了,季知行不是不肯和如想分开吗?怎么会主动给庚帖?她还以为他会拼命阻拦呢。
看了一眼不远处那间紧闭的房门,阮妤压低嗓音问,“到底怎么回事?”
霍青行也没瞒她,他一面牵着她,一面把季家今日发生的事同人说了一遭。
等说完,果然瞧见身边人沉默的脸,知道阿妤不喜欢表哥,他也没说话,余光瞥见她放在圆凳上的绣篓,待瞧见一只还未成型的荷包,神情微动。
如想的手艺,他是知道的。
这只荷包显然不是出自她的手,而这松青色的料子也不像女子所用,难道……是她做给他的吗?
霍青行不由自主地朝身边看了一眼。
阮妤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她还低头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对于季知行这个举动,阮妤既觉得意料之外又仿佛情理之中,季知行那个人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至少比起谭柔那个混账未婚夫要好许多,他也是真的喜欢如想,但怎么说呢……阮妤还是没办法也不会对他流露出一丝同情。
有因必有果。
季知行落到这样的结局,怪不了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所以她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手中这份庚帖,轻声说,“不管如何,如想能够摆脱那一家子,是件好事。”
她就希望如想这辈子能够好好的,别再跟前世那样伤心伤神了。
本来还想问问林月的事,但想了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既然季知行和如想已经解除婚约了,那么他跟林月是什么结果,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累吗?”阮妤还低着头,忽然被一只温柔的手心摸了摸头,她回神抬头,想跟往常似的说句“不累”,待看到问她话的那个人是谁,忽然又笑着软下挺直的脊背,看着人说,“累啊,累死了。”
这几天为了如想的事,她都没怎么睡好。
她做出一个撒娇要人抱的姿势,没想到却被人直接弯腰抱了起来。
被人抱习惯了,突然的悬空倒是没让阮妤觉得惊慌,她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眨了眨眼,“霍青行,你做什么?”
“去我那边歇息会吧。”霍青行知道她的性子,等回了家估计又闲不住,忙这忙那,还是自己看着好些,看了眼天色,又低头去看她泛着青黑的眼下,蹙眉道:“这会还早,你去我那边眯会,等差不多时间,我再喊你。”
唔。
阮妤其实没有午睡的习惯,更何况现在也不算午睡了。不过看着男人坚持的模样,她也没跟人争,休息会就休息会吧,正好她也累了。
她点点头,“行。”
霍青行就抱着她大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门推开,阮妤向屋中看去,不是第一次来霍青行的房间,但距离上次过来也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且上次过来黑灯瞎火的,男人又“醉”着,她照顾他还来不及,哪有那个闲情雅致赏看他的房间?这次就不一样了,阮妤靠在霍青行的怀里,抬起头,好整以暇地往四周看去。
不大不小的一个房间,虽然布置简单,但该有的也都有。
靠窗那边放着一张书桌和椅子,上头摆着整整齐齐的一套文房四宝以及书籍资料,笔全部悬挂于笔架上,按照粗细大小一一放好,旁边的洗笔池里盛着干净的水……书桌旁边,一边放着书架,各式各样的书分文别类摆放着,而另一边摆着一张半人高的茶托。
茶托上头又摆放着一盆兰花。
这是阮妤前些日子送过来的,买来的时候花还没开,没想到如今竟然冒出了一个个黄色的花蕊,给这尚且寒峭的元月也多了一份新鲜的春意,可见照料它的主人十分用心。
“什么时候开的?”
兰花最是难养,阮妤自己就养死了许多,以前也就家中的花农和巧手的丫鬟才培育出一些长得不错的兰花,她自己是没这个本事的,因此如今见送给霍青行的兰花开了,她脸上的高兴根本藏不住。
霍青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中也跟着漾开一些笑意,“前两日,想着等开得再多些和你说的。”
“我过去看看。”阮妤作势要下来。
霍青行轻轻嗯了一声,把人抱到那边放了下来,自己走到一旁点了一盆银丝炭,又把窗子关住,免得屋子里冷,她回头睡得不舒服。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阮妤并未察觉到。
她自顾自看了一会花,又走到桌子边看起他平日翻看的书,等听到一阵炭火的“噼里啪啦”声,这才循声回头,瞧见放在床边的一盆银丝炭冒着猩红的光芒,她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惊讶。
她知道男人是不怕冷的,寒冬腊月都不曾见他用过炭。
如今这样,估计是为了她。
想到这,阮妤虽然有些嗔怪男人乱花钱,但心里还是软得不成样子,偏偏她最是坏了,明知道男人一片好心,还要逗他,看着男人朝她走来,她抱着他的胳膊,把脸埋进他的臂弯,看着不远处那盆银丝炭,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不久前。”
阮妤点点头,拖长声音噢了一声,仰起头,又弯起眼睛,明知故问,“特地给我买的?”
霍青行哪有她那么多心思,虽然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嗯,你不是怕冷吗?我就多买了一些备着。”他说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等说完瞧见怀中人眼中的笑意,忽然心神一颤凛,那是怎么样的笑呢?就像诡计得逞的小狐狸,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他隐约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果然,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阮妤笑眯眯地说道:“喔,你买了银丝炭放在自己屋子里,霍青行,你这是吃准了我会来你房间?还是你早就想着要哄我进来了?”
“霍青行,”
阮妤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眼睛却一直看着霍青行,慢悠悠地说,“你这样不乖哦。”
她平时说起话来慢声细语十分温柔,但若故意挑起尾音的时候便会显得特别勾人,就像羽毛搔过心脏,痒得人难耐非常。
“我,我没有……”
霍青行看着她,刚才的镇定再不复存在,面红耳臊,想解释又觉得无从开口,看了她一会,最终只能别过头,露出一张绯红的侧脸,闷声道:“我没想那么多。”
“嗯?”
阮妤最喜欢看霍青行这副样子,这副旁人绝对无法窥探的模样,是独属于她的。她伸出手指轻轻刮着他的手心,一下一下,察觉男人浑身紧绷,笑得更加明媚了,“真的没有吗?”
霍青行手心被人这么刮了一下,心脏一颤,喘气的声音也明显变大了一些,他咬牙压抑着狂跳的心脏,闷声道:“……没有。”他是真没想那么多,便是真的把她带进房间,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偏偏他又不擅长解释。
最后怕她再说,只能抓着阮妤的手带她往床边走,想让她早点歇息,快到床边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这是他的床,以阮妤的性子,估计又要逗他了。
他这正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阮妤却已经笑着松开他的手,自顾自坐到了床边。
她摸了一下底下的被褥,并不是多名贵的面料,却很干净,许是前些日子才晒过,被子这会还有些蓬松,上头除了阳光的味道还有股很好闻的气味。
她抬头看霍青行,“我睡床?”
她这次是正正经经在跟人询问。
霍青行只当她歇了玩闹的心思,悄悄松了口气,点点头,“软榻太冷,床上舒服点。”
被他以为歇了玩闹心思的人听到这话眼眸却又是一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啊,看到这张床啊,我不由又想起前不久某人故意装醉把我骗到房间,那个时候,某人就是坐在这,我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重新面红耳热的男人捂住了嘴。
男人单膝跪在床上,干净修长的手轻轻捂着她的嘴,怕她透不过来气,没有全部掩实,漏出一点点边缘让她呼吸。
阮妤一时未察,整个人陷进身下柔软的被子上,她眼睫微动,看着悬于自己上方的霍青行,他脸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来,看着她又是羞臊又是懊悔,张口结舌,声音很轻,似祈求一般,“阿妤,你,你别说了……”
早知道会被人一次次说起,他那会就不应该骗她,但想到若不是因为当初骗了她,估计他们俩也不会这样轻易地说开。
他这正百感交集。
无端被捂住嘴的阮妤却只是眨了眨眼,一点都不怕,甚至还很有心情地欣赏起捂着她的那只手。
覆在她唇上的那只手不仅修长好看还十分滚烫,细嗅的话还能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气味,就和她身下锦被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
不是那种很浓郁的味道,是那种很淡,就像雪山上的松树,淡淡的茶木香混着凛冽的雪水,清爽干净,这个味道和霍青行本人十分相宜,他这个人就像是雪山之巅的芝兰玉树,永远屹立于高空,不下凡尘。
不过这是遇到阮妤之前的霍青行了。
自从沾染了情爱,这位本来该处于神坛目下无尘的神也沾染了肉体凡胎的情绪,就像茶木香里混进了荼蘼花的香气,引人入迷,不可自拔。
阮妤十分喜欢这个味道,这个霍青行独有的味道带给她一种平心静气的感觉,比她一贯喜欢用的那个沉水香还管用,仿佛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再烦躁的心情都能很快变得平静下来。她不由合起眼轻轻嗅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她翕张的鼻子喷洒出来的热气全都覆盖在男人的手背上,霍青行本来心神就不定,被她这么一闹,更是心脏狂跳,想把手拿起来又怕她继续说那些让他无地自容的话。
只能抿着唇,红着脸,无声地看着她。
阮妤看着他这番表情,这会又不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了,反而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亲了亲他的手心,见他浑身紧绷得更加厉害,越发笑得不可自抑。
明明可以把他的手拿掉,她却不动,一副任凭他为所欲为的乖巧模样。
却是吃准了他不会对她如何。
霍青行的确对她毫无办法,就像上回,他为了惩罚她乱说话咬她耳朵,最后还是被人引诱得溃不成军,如今还是在自己床上,他都不知道要是那样“惩罚”她,最后输的人会是谁。
或许……
他浓密的眼睫突然微微颤动。
心中仿佛有个小人在吱哇乱叫,嚣张地喊着“快惩罚她”,不然你一辈子都别想在她面前抬起头。
他倒是无所谓能不能在阮妤面前抬起头,但是每次被她这样逗弄还毫无办法,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疼……
阮妤虽然没动,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霍青行。
许多人都觉得霍青行是那种很难窥探他情绪的人,她从前也这样觉得,可如今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她忽然觉得这人的情绪其实很好猜。
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的。
他就算什么都不说,眨个眼抿个唇,她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比如她现在就感觉到男人正在想法子“对付”她。
其实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你进对方则退,你强对方则弱,就像上次她在许家被霍青行压得死死的,产生了自己都觉得罕见的羞赧。
好在男人现在还是太过青涩了一些,大多时候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不过阮妤觉得这个日子可能也不会很长了,男人某些事情上超凡的学习力……显然很快就要超越她了。
她倒是也无所谓,超越就超越。
她喜欢他,愿意把强势的一面在他面前藏起来,把独属于他的那份柔软展现给他看。
不过现在嘛——
阮小狐狸笑着眯起眼,趁着男人这会还青涩,她自然要好好逗弄他,毕竟等以后时间长了,可就很难瞧见他面红耳臊的一面了。
霍青行这厢正摇摆不动,腰带却忽然被人拉住了,他一怔,垂眸看去,瞧见女人柔软白皙的手覆在自己腰上,而她纤细的手指正轻轻按着他的腰腹。
“阿妤,你……”他浑身绷紧,神色微变,想要逃,却被人顺势拉住腰带,这一番动作,不仅让他无法逃离还朝人那边更近了一些。要不是他的手还挡在她的红唇上,估计这会两个人就要唇贴唇了。
“你……”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亲近,但霍青行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尤其还是这样一个环境,仿佛自己把人带进来真是为了做这样的事。
他把覆在她唇上的手收回,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结结巴巴说道:“你,我,我先起来,你,你该歇息了!”
他说着就要起来,可阮妤怎么会让他如愿?笑眯眯地弯着眼睛,手指还移到了他的心口处,看到手指随着心脏起伏而不住跳动,她就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玩具,“哇,霍青行,你的心跳得好快呀。”
男人被她说得羞臊难挡,看着她的眼角都红了。
阮妤看着他这副活色生香的样子,原本单纯想逗弄他的心又多了一些情动,她眼神微闪,纤细柔软的手指继续轻轻点着霍青行的心口,一下一下,然后看着他殷红的眼角,又撑起身子朝他那边靠近一些,压着嗓音问,“霍青行,我上次说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
霍青行被她弄得气息都乱了,哪里还记得上次说的是什么,只能握住她不住乱动的手。
阮妤挑了挑眉,她见男人是真的没想起,也不去挣扎被他握着的那只手,而是把另一只空闲的手往下延伸,只是还未触及,就听到一声很轻的猫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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