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当日冒认谢季雍身份的石头因心虚而揍霍书良时,露出了胸口的马首木雕,被赵滨瞧见了。
而上前劝架的赵滨也一不小心露出了胸口的马首木雕,也被石头认出。
赵滨自是认得自己雕的玩意儿,认出了石头的身份。
石头更是因为马首木雕被谢家带回家,对此更加敏感,呆愣之下,两人面面相觑。
这一场当方面的殴打,才会在学子们的拉架中,如此轻易结束。
赵滨既开心于同窗两年的同案就是幼时的玩伴,又忧心于石头的身份,因为清楚石头是芸姨在匪窝里出生的孩子,绝无可能是谢家四子。
其中定有问题,又因幼年承了对方恩情不敢当场叫破。
回舍房后,夜不能寐。
同房的霍书良也因为平白挨揍睡不着,但赵滨却不敢拿心事与霍书良相商。
在霍书良出门散心后,赵滨也跟着出去独自散心。
这一走,就在书苑遇到了同因烦躁睡不着的石头。
左右无人,赵滨这才上前与石头相认。
哪知交谈中,石头突然暴起,拿刀要捅赵滨。
赵滨这些年虽读书,却不是病弱书生。
养父在山匪窝里伤了底子,失去家人后又伤心过度,并未再经营家业,家底又要吃药,又要供赵滨念书,很快花了个干净。
因此,赵滨也是时常干活的,反应速度不慢,躲开了石头的突然攻击。
两人互殴起来。
白日里,赵滨虽猜到石头定是冒认了谢家四子的身份,却未猜到那个四子就是自己。
直到石头执念抢他项上的马首木雕,他才反应过来。
出声质问。
石头认了冒认他身份之事。
也说那并非他本意,只是想着好友当年或许已经死在了山匪之乱中,而他又缺钱念书,念书出人头地是母亲的遗愿,唯有如此,才能让备受族人唾弃驱逐的娘亲埋进族坟,所以他才顺势认下了身份。
虽觉得这般会对不起好兄弟,但又觉得如此一来,他有了家,谢家也找回了四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而现在,石头已经骑虎难下,谢家是潮州大户,数不尽的金银,让石头不必再为生活和读书犯难不说,还感受到了来自兄长们的关爱,以及家中仆从前扑后拥的追捧。
再说,临近秋闱,石头怕极了赵滨揭露他的身份。
已在掌中的荣华富贵、近在眼前的功名利禄,都让石头放不下。
他只想除掉赵滨这个真正的四公子,本就在纠结中,命运让两人于半夜相遇在书苑……
他怪赵滨没死在匪乱中。
他说赵滨本就该死的,当年不是他开口求二当家留个玩伴,赵滨早就死了,所以赵滨得把命还给他。
他怪赵滨竟然会念书,竟然同样进了州学,和他成了同案学子。
怪赵滨出现得不是时候……
奈何,技不如人,石头被赵滨手刃。
赵滨也因为石头卑鄙无耻的偷袭,和他阴暗的心思,扇了石头巴掌。
杀人后,慌乱中的赵滨害怕不已。
虽是因自卫杀人,但杀人就是杀人,想着养父的期盼,想着未曾回去过的家,想了很多很多……
最后,赵滨选择了嫁祸于霍书良。
赵滨的坦白几分真假,尚且不知,陈鸢也没那么多时间留在知州府上等待调查结果。
不过,赵滨的话已经足够证实霍书良的无辜。
倒霉蛋霍书良当晚就被放出了监牢。
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重获清白的霍书良还等着向陈鸢道谢。
哪知第二日赶了个大早,却听知州府上的衙役说陈仵作已经连夜离开。
霍书良遗憾不已。
却也明白能者多劳,像陈鸢这样厉害的仵作,定是忙碌的,能为他停留一日,一日便替他洗刷冤屈,实乃大恩了。
“不知,又是哪些可怜人,在等着陈仵作去洗刷冤屈、讨回公道。”
“幸好,陈仵作已经上路了。”
“只是,如此奔波,实在辛苦,更别说她还是一个女子……”
秋闱不过,都对不起陈仵作专门为他来一趟。
霍书良敛下心思,稳步回了州学。
………………
被霍书良记挂着的陈鸢,早已在马车上被颠得魂不附体的昏睡过去了。
古代可没有平坦的泊油路,马路因为来来往往马车的碾压,重重叠叠的车辙子叠加后多了不少凹坑。
若马车跑得慢些,颠簸的还没那么厉害。
然廖志忠归心似箭,陈鸢也只能靠睡觉躲过难捱的颠簸。
一觉醒来,就到了穗州府。
陈鸢稍作休整,在驿站洗漱换衣后,便被廖志忠带到了知府府上。
前夜,赵滨坦白案情之后,廖志忠就把管知县写的信拿给她看了。
管知县让她跟着廖志忠走,听廖志忠的话去穗州知府查案。
在廖志忠看来,“谢季雍”死亡一案的真凶已然在陈鸢查到的证据下交代案情,案件反复的可能性极小。查验陈鸢本事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没有必要留在潮州州府等待调查结果。
虽说此案牵动了知府心房,但陈鸢进府后见到的并非知府大人。
廖志忠直接带她去了穗州司狱大人封得林。
司狱司森然肃冷,井然有序的办差环境让陈鸢十分喜欢。
由下属的办差态度,也能看出一司之主的行事准则。
司狱司掌管一府刑案,需要的就是严谨慎密,若整个部门的差役懒懒散散、大而化之,陈鸢也不放心和他们合作。
刑侦破案从不是个人秀。
她或许能利用后世的知识勘察现场、解剖尸体获得一些这个时代的人还破解不了谜题,但抓捕、推理、走访等工作,都是需要团队合作的。
“拜见司狱大人!”
封得林端坐在书案后,抬了抬手,“陈仵作不必多礼,看座。”
“廖刑书,你也坐。”
“谢大人!”
陈鸢大方的坐在神情激动的廖志忠下手。
封得林抽了一卷案宗,放在桌面摊开,神情凝重的看向坐下两人。
“想来途中,廖刑书已经给陈仵作说过来意。”
陈鸢不敢说多,“廖刑书说需要属下协助调查一宗旧案。”
“据我说知,陈仵作能从尸骨中看出许多线索,且所用之法并非出自《洗冤录》。”
“属下幼时看过许多书,勘验知识皆出自那些书。书中有记载的情况,属下自当能看出线索,若书中无提及,属下也没甚办法。”
此案能引起知府重视,想来事关重大,陈鸢害怕被甩锅,回答的十分谨慎。
司狱大人早已打听过陈鸢身份来历和改名缘由,自是知道她看过的那些书早就被抄家了,问她索要也是要不来的,拘着她直到她全部默出来也不现实,毕竟手中棘手案件更紧迫,另外她又在东厂厂督干儿子汪祺跟前露过脸。
东厂都没把她拘起来默书,封得林也只能想想罢了,只是可惜了那些书落在了一个女子手里。
但好在陈仵作还知道用过的手法事无巨细的写出来,或许是不懂这些手段能给她带去怎样的荣耀吧。
既然她不懂藏私,封得林也宽慰了许多,她所学的本事总有一天能随着破的案件增多而一一显露人前。
罢了。
歇了心思,封得林也不想耽搁时间,直接说道,“此案是刚晋封的宁妃娘家冤情。”
这些官场老油条,是不会把话说得过分明白的,陈鸢略一思索便明白他话中深意。
刚晋封,那就是说宁妃正得圣宠,轻易得罪不得。
且宁妃枕边告御状能获得圣上准许,那就说明此案要么当真平平无奇,只是当年官员平庸无能没查出真凶,引不起圣上忌惮。要么就是造成此案的背后凶手是圣上要搞掉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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