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尘的心里,突然浮现出自己刚才吃包子的时候,那大嗓门喊叫的男子。
头上,不正是顶着一顶崭新的毡帽么?
就说,当时自己还有点诧异,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现在想想,他就是和尚,那个在巷子里,阻拦屠夫杀猪的和尚。
一个喝酒吃肉的和尚,却非要去劝人放下屠刀,此举何意?
尤其他那句:当你举起屠刀之时,注定会死在屠刀之下。这哪里说的是屠夫,这分明说的就是东厂,是自己。
看来,和尚的行为是故意为之,他在用佛家之名告诫众人,东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他受何人指使?整个京城,就他一名和尚,还是说有多名披着佛家名义的人,四处宣传这个理念?
若是真的有人开始制造舆论,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
难不成是汉王朱高煦?他可是有着制造舆论的前科。
若真是他,他的目的搞垮东厂,自己再伺机成事?
看来,自己给他的教训还是不够深刻,这段日子没有敲打他,他心中的那股逆反心理,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安,肖尘道:“以后吃包子,不要这么不咀嚼的直接下咽,若是没有旁人出手相救,你刚才可真的就危险了。”
“我也是一着急,忍不住的就咽东西,以后再不会了。”李安点点头,一脸的尴尬。
“走,进去吧。”说着,肖尘一指刑部的大门。
李安怎么说也是刑部尚书,朝廷的二品大员,这在人前的面子,自己还是要给足。
“一起走,一起走。”李安客气着,并没有迈步,而是等着肖尘一起。
走进刑部大院,来到了大厅的门口,肖尘站了下来:“大人先去忙着,我去大牢里面看看。”
“好,我去看看今天小吏们要整理的材料。”
走进大牢,肖尘径直来到了关押马运山的牢房。
牢房里,又增加了两个火把,一片亮堂,如同太阳直接照着一般。
马运山被吊在床腿上,耷拉着脑袋。
大牢役长杜少勤手里拿着一个布帕,蘸着旁边木桶里的清水,正在给马运山擦拭伤口。
看见肖尘进来,手下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昨个的伤口没清理,疗伤药抹上去丝毫作用都没有,纯粹浪费我们东厂的药品。”
“那岂不是说,今个马同知得不到照顾了?”肖尘问道。
“今个主要是掰指甲。”
“手上的指头都没了,哪来的指甲?”盯着马远山那手指尖露出的森森白骨,肖尘道。
“脚上的还在。虽然脚上的感觉迟钝一点,但我会放慢速度,让马同知享受久一点。用质补充量的不足。”
肖尘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这方面的大拿。段天明呢?”
“段役长?昨晚折腾押进来的锦衣卫人犯,折腾了一晚上,这会估计找地方猫觉去了。”杜少勤站了起来,将布帕往木桶里面一扔,拎着木桶准备出去换水。
“你也找地方猫一会去。别照顾马同知,把自己累到了。”
“一会给他伤口上抹上疗伤药,我就地睡一会。”
看着杜少勤出了牢房,肖尘走到了马运山跟前:“马同知,醒醒,醒醒。我来看你了。”
马运山缓缓的抬起头,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又来看望我?还真是为难你了,天天挂念着我。”
“我听说,在你被皇上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第二天,汉王的贺喜信函从乐安州就到了京城,对于此事,你好像没有交代啊。”
“是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将汉王也牵连进来?嘴张得太大,可别磕了你的门牙,连饭都吃不成。”连续两日的用刑,虽然身上布满了伤口,可马运山的知觉,似乎真的已经麻木了。
此刻,心中那份惧怕的心理,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心里剩下的,只有对肖尘无尽的恨意和歹毒的诅咒。
肖尘淡淡一笑:“皇上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汉王若是安分守己,就依旧是汉王。若是也参与了侵占朝廷资源的事情,那可就由不得我秉公执法了。”
“就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在皇上的心目中,你比汉王还重要么?我呸。”
本想朝着肖尘吐一口唾沫,可马运山实在是没有这种勇气。
头一歪,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马同知今个这态度,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两天的用刑,你倒是越来越勇。有点朝廷官员的风骨。”
听见肖尘这番话,马运山冷笑一声:“都让你们折腾到这个份上了,我即便是低三下四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留我一条命?”
“这一点,马同知想多了。此案,你是头犯,留下谁的性命,也不可能留下你的性命。而处决你之前的这段时间,与他人不同的特殊照顾,也是少不了的。跪着,站着,你都得承受。不过呢,我还是喜欢你站着和我对抗,这样,我也才有一点兴趣。”
“我的今天,也就是你的明日。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这话,我怎听着有点熟悉。对了,马同知,你听过这么一句话没有:当你举起屠刀之时,便注定要死在屠刀之下?你说,这话说的是不是就是现在的东厂?准确一点的说,说的就是我?”
嘴角微微翘起,肖尘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静静的看着马运山。
马运山面色不改,心中却是有点后悔。
自己面对他的激将法,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却是暴露了一条重要的消息。
“没听过这句话,但此话说的一点都没错,你注定要死在屠刀之下。”马运山狡辩着。
“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我死在屠刀下也罢,可惜的是,没有死在你的屠刀之下,也没有死在汉王的屠刀之下。对于你们二位来说,这个遗憾简直是太大了。而且,汉王也绝对想不到,你会将屠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亲手将他的名字,写进你的供词。”
“你,你真是个卑鄙小人。我什么时候招供了,什么时候在供词上写下汉王的名字了?”马运山气愤难当,努力的辩解着。
“我说你招了,你就招了。我说你的供词上有汉王的名字,那就真的有汉王的名字。原本,此事上我还没想到汉王,可他居然愚蠢的找出一群和尚在京城蛊惑人心。我只能借着你的手,给他一道重击了。”
肖尘若无其事一般,随口说道。
听见肖尘这么说,马运山反倒冷静了下来。
盯着对方,双眼中带着无尽的鄙夷:“汉王就是犯了天大的错,只要皇上健在,你也取不了他的性命。你可以在我们这些普通朝臣身上作威作福,但想要治罪皇子,可别一不小心,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肖尘淡淡一笑:“这么说,皇上多次召见你,是对你说过很多话了?”
“想要从我的嘴里,套出皇上对你的意见?你是白日做梦。你若是有本事,去质问皇上。”马运山冷冷的笑着。
双手背负身后,肖尘低下头,看着污浊的地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套出皇上对我的意见?
你这故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若是你就是这么个水准,别说给你个锦衣卫指挥同知,就是让你做锦衣卫的指挥使,也不过是废物一个。
顿时,再没有了和马运山斗嘴的兴趣。
转过身,准备离开。
“肖尘,你趁早不要打汉王的主意。识趣的话,将汉王的名字,从你杜撰的供词里面划掉。”
身后传来马运山的声音。
停住脚步,肖尘缓缓回头,静静的看向马运山:“皇上心里真正想的,是谁有能力就用谁。前提是,不能成长到威胁皇权的高度。而这一点,我刚好能把握住。若是有来生,到私塾里面再多读几年书,成熟一点了,再到朝堂之上玩弄心计吧。”
说完这句话,肖尘转身,缓缓的走出了大牢。
心中一遍遍的感叹着:没有对手,还真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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