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在定西候的眼睛里,肖尘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刚正不阿,气宇轩昂。
相反,他感觉对方对自己似乎还多少有着一点忌惮。
而且说话的字里行间,好像真的并不知道,这巩昌知府就是自己的儿子。
既然如此,自己干脆就将两人的关系挑明了。
这样相互探索,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宽儿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还真的不好细问。
随身带了那么多的金银,若是都用不出去,带着来有什么用?
打定主意,定西候在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钦差大人,可知道我本名叫什么?”
肖尘一愣,有点不明所以:“侯爷的名讳,我还真的不知道。在我的认知里,您就是定西候,太祖亲封的定西候,哪敢随便的打听您的名讳。”
“我叫王荣。”定西候笑着说道。
“原来侯爷姓王,说不定和大书法家王羲之还是本家呢。”肖尘又开始东拉西扯。
“怎么会。”定西候摆摆手,“我是地道的百姓出身,祖祖辈辈在土里刨食,和书香气八竿子打不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是王羲之的后人不争气,落魄了,只能种田为生也说不准。”肖尘哈哈大笑起来。
听见不争气,落魄几个字,定西候的心里隐隐有点不悦。
此人,说话怎会如此的不过脑子?
就他这样子,居然会深得皇上宠爱,权力滔天,还真是让人费解。
生气归生气,此刻,定西候可不想得罪眼前这个说话和他的名声极度不匹配之人。毕竟,自己儿子还在对方手里攥着呢。
“是不是王羲之的后人,这些咱暂且不去研究,有一件事,我想和钦差大人说一下。”定西候微笑着说道。
到了目前这种境地,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能安安稳稳的解救出宽儿,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侯爷请说。”看着对方一本正经,肖尘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起来。
“巩昌知府王宽,乃是本侯的小儿子。”
“什么?”肖尘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半张着,久久不能合拢。
如此夸张的表情,使得定西候更加认定,肖尘之前压根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侯爷,您,您不是和我开玩笑吧?王宽在这次赈灾中,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可不是一点半点,他真是您的小儿子?”
惊讶了半天,肖尘似乎才回过神来一般,小声的问道。
“问题确实很多,所要承担的责任也很大。可是,他的确是本侯的儿子。而本侯这次专程来到巩昌府,一时督促他好好赈灾,争取将功补过,在一个就是想替他,和钦差大人赔个不是。”看着肖尘,定西候犹豫了一番。
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双拳抱起,很是恭敬地就是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肖尘急忙站了起来,“侯爷您这样给我行礼,还不是要折煞我啊。您是太祖亲封的侯爵,我一个东厂校尉,怎有资格承受您的大礼。”
紫衣校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定西候并不知道。
但紫衣校尉所办理过的案子,他是每一起都有耳闻。
无论是仓成一案,还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一案,或者说江南私藏锦帛所牵连的百官,短短的几个月,就将这些案子拿下,此人的侦破能力,绝对非同小可。
宽儿伏击他的事情,若不是因为赈灾耽误,想必用不了几天就会真相大白。
与其到时候被他查出来从重处理,倒不如自己替宽儿坦白一切,争取获得对方的谅解。
或许,此事他紫衣校尉真的查不出来,可这种几率到底有多大?
这样的赌,若是赌输了,恐怕真的会被他想方设法的株连九族,将自己也会拉下马。
面对死亡,自己倒是不惧。可侯府上下那百十口的性命,就这样被断送,自己不甘,也绝对不允许。
先坦白,这紫衣校尉要是还食人间烟火,那就用金银打发他。
若是他真的油盐不进。。。想到此处,定西候的右拳又紧紧攥紧。
那就让他有来无回。
“钦差大人,我王荣跟随太祖南征北战,谈不上战功显赫,也算的上是竭尽全力。对于朝廷,我忠心耿耿,对于百姓,我以礼相待。却是想不到,出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定西候一脸惭愧的道。
“侯爷,您先坐,坐着咱们好好的说道此事。您这样站着行礼,若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以小欺大,趁着来巩昌府赈灾的机会,故意给您小鞋穿呢。”一边说着,肖尘扶着定西候的身子,将他安排重新坐下。
“这,唉。。。”定西候一拍大腿,“我的老脸,真是让他给丢光了。”
扶着定西候坐下,肖尘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端起桌上的竹叶水,似乎是喝烧酒一般,仰头一干而尽。
又抬起衣袖抹了抹嘴,方才盯着定西候,缓缓的道:“丢脸,这次是真的给侯爷丢大了。这么大的巩昌府,贮备粮赈灾,三天都坚持不出去,还和我狡辩,是巩昌的土地贫瘠,赋税过重,根本无力积攒贮备粮。这话,要是说跟侯爷您,您信吗?”
自知理亏,定西候没有反驳,轻轻的摇了摇头。
“朝廷对西北地区征收的赋税是多少,侯爷您应该是清清楚楚。每年上缴赋税之后,还可以积攒多少粮食,我想侯爷您应该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到头来,官仓里面,就只有百十袋子的粮食做样子,单单这一件事,将他拿进大牢,都已经是轻的了。”肖尘接着又道。
“这些,我知道。”定西候急忙点头,“我并没有怪罪钦差大人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受点惩罚,也是理所应当。”
对于大义,定西候还是很有分寸。
错了就是错了,怎么狡辩都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如何将错误所造成的损失弥补,来换取肖尘的原谅,才是他目前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侯爷,您还是将这个账本看一眼吧。”肖尘将桌子上卫黎整理的账本,朝着定西候推了过去。
“这个账本,我也就不看了。官仓亏空,这损失就由本侯来承担。”定西候摇了摇头,双眼始终没有看向账本一眼。
“侯爷。”肖尘沉默了一下,“王宽的事情,不仅仅是亏空贮备粮一事。他私自提高赋税,凭空从百姓手里拿走了多少粮食,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彻底的算清。而因没有粮食,造成的百姓死亡人数,到目前也没有统计完毕。这些事情,才是给他定罪的重要依据。至于说有没有兴修水利,间接的导致旱灾发生,这都已经微不足道。侯爷说的,补上他亏空的贮备粮,其实已经是于事无补。依我看来,就不劳侯爷破费了。”
一番话,说的定西候心里哇凉哇凉。
虽然心中也有点愤怒,可肖尘说的每一件事,自己都是根本无法反驳。
“钦差大人,能不能想个办法,对宽儿网开一面?”定西候有点乞求的道。
摇了摇头,肖尘满脸的无奈:“侯爷应该明白,巩昌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责任吧。王宽身为巩昌知府,即便他没有犯错,这责任也需要他来承担,更何况,他犯的错误不是一点半点。”
“那钦差大人准备如何处置宽儿?”定西候道。
“之前,我是打算彻底清查,然后根据朝廷律令从严处理。可现在,知道了王宽乃是小侯爷,一时间,我还真是进退两难啊。”
肖尘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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