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曰:「孤乃吴王夫差,齐国不顾两国同盟之好,肆意地伤害孤之美人,毁她容貌,此乃耻辱,孤必报此仇也!今占齐地,实乃不忿齐国之举,还望齐国好自为之!若想平息吴国之怒,就来孤的面前,当众致歉!孤在棘城,等候齐王大驾。齐王一日不来,孤必占齐地一日不去,孰轻孰重,还请齐王慎思之。」
脑海里,吕邗姜不断地回想吴国下达类似劝降的文书,气得吕邗姜几夜都没合眼。
自打吴军连续地占下棘城城、爱娄城和安平城后,就停止了攻击,直对临淄城围而不攻——就在两天前,吴军派出使者,前往临淄宫,将那封文书递给吕邗姜,等待吕邗姜的答复。
当时,得知文书内容的吕邗姜以及在场所有的齐国大臣们,都要沸腾了——若不是吴国使者在此,大家恐怕都有直接撕了文书的心思!人人都暗地握紧了拳头,拼命地忍受吴国使者带来的屈辱,而吕邗姜则好脾气地招待吴国使者,并且保证,一定会尽管给予吴王夫差答复!但那吴国使者却傲慢地表示:只有三天!
三天之后,齐国若还一意孤行,吴军必定兵临城下!
吕邗姜点了点头,微笑地送走吴国使者,又亲切地请求齐国众大臣们回家好好地想一想对策,再如往常一般,散了议事,退回寝殿,本想认真地处理政务,却恼羞地狠摔刻刀!
刻刀被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吕邗姜则浑身发抖,双眼通红!
吴王夫差当真狠心,竟然不顾两国情谊,任性地攻打齐国——
他忘记了当初,是吴国向齐国提的结盟,明为两国友好,实则开凿运河,想要攻打齐国!
他忘记了当初,是吴国又向齐国发起进攻,但却战败,回过头来却污蔑是齐国行事不对!
他忘记了当初,是他亲口许诺这一生,他只心仪她一人,但到最后,他却娶了别的夫人!
最可恨的是,他不但娶了一位夫人,还纳有一名美人!
吕邗姜怒火中烧,不停地轻抚胸口——她该庆幸,她没嫁给吴王夫差么?
吴王夫差,吴王夫差,吴王夫差……
吴夫差!吴夫差!吴夫差!……
吕邗姜默念好几遍,新仇旧恨,通通地涌上心头:好个吴夫差,你既不仁,别怪邗姜不义……曾经,邗姜心仪过你,但你却负了邗姜——后来邗姜也毁约,不敢再去计较!谁知如今,你竟打着替美人复仇的幌子,厚颜无耻地攻打齐国,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也!
眼里闪动怒意,吕邗姜却深知此时齐国兵力虚弱,无法与吴军硬拼——脑中飞快地思考,吕邗姜愤怒之余,冷静地思考对策:吴王夫差敢下此战书,是算准她是女子,不敢轻易地露面么?……可惜啊可惜,吴王夫差果然不了解邗姜!昔日邗姜都敢孤身前往吴国,焉知今日邗姜不敢前去棘城?!
吴夫差啊吴夫差,当初你果然只是利用邗姜么?——可恨邗姜糊涂,短短数日,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一想起自己曾经心悦吴夫差,吕邗姜就磨牙霍霍,恨不得抽自个儿耳光:她以前是有多瞎多蠢,才把吴夫差当作良人!
再次地庆幸她后来没嫁成吴夫差,否则……
否则,待到某一天,他率兵攻到齐国,她又该处在甚么立场呢?
吕邗姜转眼又想:假如她嫁给吴夫差,待到齐国大乱,吴夫差想进攻齐国,而她出言劝阻,吴夫差会听她的么?
重重地叹气,吕邗姜自嘲道:「邗姜啊邗姜,你还对他依恋么?——他是甚么人,值得你去关注?!」
轻轻地甩了甩脑袋,吕邗姜打住那些荒唐的假设。
不管怎么说,时过境迁,他没娶她,她亦没嫁他,那些假设……不提也罢。
反正再怎么提及,再如何后悔,都已成了过去,无法挽回。
揉了揉额,吕邗姜静下心来,默默地等待黎明的到来——待到与大臣们商讨国事时,再来说一说齐国对吴国递来的文书罢!想必他们也已想好了罢?……想来,应该想出对策了?
——事实上,无论大臣们想了甚何法子,或是没想,吕邗姜都清楚这一趟棘城之旅,势在必行:横竖是丢了自身的颜面,换取齐国的苟活呗?……吴王夫差暂时吞并不了齐国,齐国也只是有惊无险罢了。
抿了抿嘴,吕邗姜仍觉不大痛快:以前,她未当王时,曾幼稚地幻想假如她登上王位,必会带领齐国走向繁荣——现实却狠扇她的嘴巴:齐国繁荣持保留态度,被迫陷入战事,倒是经常……唉~管理一国,果然不能靠嘴皮子解决。
吕邗姜耐心地待到天亮。
天亮了。
起身,下榻,更衣,梳妆,吕邗姜在一众侍女们的服侍下,穿戴完毕,随口地问道:“大臣们可都来了?”
“来了。”随行宫正尖声尖细地说,“他们都在宫外等候。”
“来得倒快。”吕邗姜满意地颔首:看来他们也关注这事呢?拂了拂袖,吕邗姜淡淡地宣布,“召集大臣们议事。”
临淄宫,主殿。
吕邗姜环顾众大臣们,开门见山道:“吴国文书一事,想必你们已有耳闻,说一说你们的看法罢?”
一言既罢,众大臣们纷纷地建议:“女君,早点把邗沟填了才是上策,以后吴国就没法攻来了!”“女君,不要理会吴国的文书,根本没用~小臣根本不信吴国真会灭了咱们大齐,他一定是在吓唬您!”“干脆地向晋军求助罢?晋国和齐国关系匪浅,不会坐视不理的!”“女君,小臣誓与齐国共存亡,请下令备战罢!小臣愿为先锋,替女君您扫清障碍!”“还是填沟最好!没了运河,看吴国还敢如何嚣张——说到底儿,他们就仗着运河才能肆意地攻占齐国!”“说得有理!没了运河,吴国便没法来到齐国!至少不会这样轻松地攻进齐国!”……
听着众大臣们叽叽喳喳个不停,便知众大臣们做足了功课——只可惜,他们的建议暂无可取之处:至少对当前情势,真的没有!
吕邗姜示意众大臣们打住。
众大臣们听话地闭上了嘴巴,看向吕邗姜。
吕邗姜道:“首先,你们能不能把运河一事放一放?——真要填河,也不急在这一时罢?”
“女君,你真打算把运河破坏?”有个齐臣略带激动地问。
吕邗姜满头黑线,叹道:“破坏运河,不太可能?——你们忘记运河的好处了?”
“好处?”赞同填河的若干名齐臣们,一头雾水地询问,“再有好处,当弊大于利,那还算好处么?”
吕邗姜无语,半晌才道:“但是,很明显,运河是利大于弊,如何不算好处?”
那名齐臣嗫嚅了嘴唇,答不上话来。
吕邗姜又道:“其次,本君决定,赴吴王之约。”
甚么?!
女君竟要……?
众大臣们一愣,继而大惊,相继地劝道:“女君,万万不可!您不能离开临淄宫,否则齐国危矣。”“女君还有嫡子呢?请您动身之前,先将公子宝立为嫡公子,可行否?”“你傻啦?公子宝才多大?!”“身为一代女君,请女君规范作为君主的言行,您代表的是齐国,如果您有甚么三长两短……”“呸呸呸~你在胡说甚么呢?——女君,千万不要听从这家伙的建议,但也请您不要离开临淄!就算离开临淄,请您多多派遣护卫死士们,以免遭遇不测!”
噼里啪啦,众大臣们全都说出了自身的想法——尽管大家都不赞同吕邗姜赴约,好歹最后一个大臣竟是持赞同态度……
当然,提前是带足护卫死士们。
而赞成吕邗姜之人,自是田氏家族的族长——田乞!
田乞瘦骨如柴,仿佛刮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跑,端得弱弱小小,依旧颤颤巍巍,老得都快行动不了。
吕邗姜欣慰道:“田老之言,甚合本君之意。”
众大臣们便不再出言阻止了。
谁让吕邗姜做好了决定?——这位女君,看起来软软棉棉,实际上,却是笑里藏刀……稍不留意,就会被她抓住把柄!
吕邗姜环顾众大臣们,见他们不出声反对,咦道:“这次倒挺有默契,居然都不闹腾了?”
众大臣们心道:谁让你是女君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轻轻地拍手,吕邗姜笑道:“很好!下面,再来敲定护卫们的人选。”
“女君,请让慈随侍左右!”率先地,晏慈拱手地发言。
田恒亦不甘示弱道:“恒也是……不要把恒丢下!”
吕邗姜瞅了一瞅晏慈,又望了一望田恒,一锤定音道:“太好了……那么,本君再率领两百名护卫队,应该够用了罢?”
晏慈等一行人不置可否:两百名护卫队也只是买个心安罢了……面对吴国十万士兵们,就算吕邗姜带领两千名护卫队,亦是徒劳无功——只要吴王夫差「想」,吕邗姜等人能否到达棘城,亦犹未可知也。
“只才两百……?”田恒实在很想扶额,“这人数,是不是少了点儿?”
“少么?”吕邗姜挑了挑眉,“足够了!咱们可是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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