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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能不能瞧见简莹,都把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了她的身上。有的人已经开始脑补,“如果济安王府的二少夫人是庶女替嫁”,这前前后后会生什么样的故事。
简兰满脸震惊地看向简莹,两眼之中盛满了不可置信,“妹妹,你怎么能……”
讶然之中染带愤怒的话一出口,惊觉失言,赶忙拿手捂住了嘴巴。然那脱口而出的半句,无疑已经将简莹给出卖了。
简莹懒得看她做戏,面上无波无澜,既不反驳,亦不解释,从头到尾都不曾流露出半分惊慌之色。
姐妹两个的表情,萧正乾都没有错过。
在他看来,简兰的反应过于浮夸,似乎有意欲盖弥彰,一副唯恐别人觉察不出的样子;简莹的反应却过于平静,平静得不合常理。
若与杜晋考私会的不是她,被认出了声音,至少也该讶异一下。
若与杜晋考私会的真是她,她先前已经否认自己没见过杜晋考了,那么就是想遮盖这件事。按理来说,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便是演也该演出一些委屈或者莫名其妙的表情才对。
而且她一上堂就提出要与简兰作同样的装扮,就好像早料到会生刚才那一幕一般。
如果她和简兰不作同样的装扮,单凭杜晋考的一面之词,实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被他指认出来,大可以说他是故意错指,存心诬陷。恰恰是她这一提议,让杜晋考指认的可信度大大提升。
既然早有预料,又为何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这女子的行为还真是古怪又矛盾,连他这自认洞察敏锐的人都有些捉摸不透。
“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胡乱指认。”方知府率先打破了这惊疑暗涌的沉寂,又一次确认道,“杜晋考,你当真没有听错?”
杜晋考毫不迟疑地点头。“不会错的,她就是简姑娘。”
方知府脸色有些白,虽说眼下还不能定论,可照这势头展下去。势必要掀起一场狂风巨浪。济安王府,简家,敢设计简家的那幕后之人,都不是他这小小的知府能够得罪得起的。
偏他是济南府的一府之尊,想撒手不管都不行。
萧正乾见简莹依旧没有辩解的意思。便开口问道:“简氏,你可有话说?”
“回圣上,民妇没有什么话要说。”简莹干脆地答道。
萧正乾眉头微微一挑,目色便沉了下去,“这么说,你是认了?”
简莹不慌不忙地道了个万福,“民妇愚钝,不知要认什么,还请圣上明示。”
“若杜晋考所言不虚,那么你的真实身份便应是简家庶女简兰。你在明知与杜晋考有婚约在先的情况下。却以简家嫡女的身份嫁入济安王府。
悔婚背约,此罪一;以庶充嫡,替嫁诈婚,此罪二;在乌氏状告你一案中,朕问你是否认罪,你不认,便是枉法,此罪三;适才朕又问你,此前可曾见过杜晋考,你否认。便是欺君,此罪四。”
萧正乾一拍桌子,声音陡厉,“朕问你。这四条罪名,你是认还是不认?”
“圣上列举的这四条罪名,都建立在民妇是庶女简兰的前提之下。”简莹再道一个万福,“请圣上容许民妇大胆假设一下。”
萧正乾抬了抬手,示意她尽管假设。
“假设民妇是简兰,在寻父途中巧遇归乡待嫁的嫡亲妹妹。现自己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便动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民妇只是一个养在小门小户、没什么见识的女儿家,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同样没什么见识的丫头。而民妇的嫡亲妹妹却是自小养在祖母身边,又生活在京城的贵人圈中,无论学识眼界,还是才华头脑,都远远胜过民妇,身边更是仆从成群。
在双方背景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民妇要如何瞒天过海,取而代之?”
萧正乾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若‘简兰’像你这般心思缜密,倒也未必想不出取代的法子。”
“圣上说得是。”简莹含笑说道,“民妇不曾看过茗眉的状子,想来她在那上面也没有具体说明民妇用了什么样的‘鬼魅伎俩’。
但民妇以为,无论手段多么卑鄙无耻,绝不可能拙劣,否则达不到瞒天过海的目的。
一个人的生长环境,往往是决定一个人性格的关键。而一个人的性格,又是决定其命运的关键。”
她将目光投向杜晋考,“杜公子,此时在场的人中,当属你最清楚简兰的过去,也最了解过去的简兰。在你看来,她是那种工于心计,阴险歹毒的女子吗?”
“当然不是,简姑娘是个善心老实的好姑娘。”杜晋考脱口答道,说完才觉得对着“简兰”本人说这话感觉怪怪的,有点儿像当众表白,不由涨红了脸。
简莹并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继续说道:“假设民妇是简兰,心有城府,深藏不露,用鬼魅伎俩成功地取代了嫡妹,又有多大的把握能够瞒过简家那许多目光如炬的长辈呢?”
“何须瞒过?”何皇后冷笑着插话进来,“婚期在即,真正的嫡女不知所踪,无论悔婚还是延迟婚期,都难免家丑外扬。你既有本事取代嫡女,就有本事说服他们将错就错,允你顶替嫡女的身份出嫁。”
简兰忍不住在心里替何皇后叫了一声“好”,别看这位皇后娘娘为人刻薄了一些,可关键时刻说出来的话往往能够一语中的,入木三分。
三言两语,就将她反复编写出来,准备“迫于无奈”之时在堂上交代的这段“实情”给概括了个八~九不离十。
真是太犀利了!
“皇后娘娘这样假设的确合情入理。”简莹顺着何皇后的话茬说下去,“假设民妇花言巧语,说服了简家长辈,如愿以偿地嫁进了济安王府。
在真正的嫡女回归简家之时,又千方百计地把嫡妹变成了庶姐,保住了现有的身份。又为何自毁长城,冒着被揭穿的风险,去与杜公子私会?
还有那王家老夫妇。他们并不知道民妇与嫡妹互换了身份,要投奔也该去泰远侯府,请问泰远侯夫人可曾听说过此事?”
燕氏见何皇后等人看过来,不愿担作证的责任。便含糊其辞地道:“臣妇虽是当家主母,可府里人口众多,每日各个门上人来人往,臣妇也不能事必躬亲,一~一过问。”
简莹笑了一笑。“假设王家老夫妇在泰远侯府吃了闭门羹,退而求其次,必定会去简家。既然简家当初怕家丑外扬‘将错就错’,默许民妇以庶充嫡,又怎会叫王家老夫妇现这一情况?
既然王家老夫妇是来打秋风的,只要给他们一些银子,他们就会高高兴兴地回去。简家并不缺银子,何必要杀人灭口呢?”
顿了一顿,又道,“咱们另起一头重新假设。假设民妇是简兰,杜公子见到的人也当真是简兰,那么民妇就是一面觊觎荣华富贵,一面又愚蠢不知所图,非要与过去的人和事纠缠不清。
假设民妇不知什么缘故,先于简家得知王家夫妇来到了济南府,又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会被简家灭口,为什么不马上送他们远远地离开济南府,反倒要冒着被简家现的风险,将他们接进自个儿的陪嫁庄子?
要知道。民妇的陪嫁庄子原本就是简家的产业,庄子里总会有几个简家的人。
假设民妇对简家怀有戒心,将庄子里的人全部替换成可靠的人了,他们藏在那里不会被简家现。那么他们在庄子里的一举一动。应该都逃不过民妇的耳目。
民妇既然想保护他们,又为何要放他们离开庄子?城里到处都是简家的铺子,民妇为何要由着他们在简家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进城,还让他们顺顺当当地见到了圣上,将民妇的秘密当众揭穿?”
她语气一顿,慢慢地下了结论。“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只是从头到尾假设一遍,就已漏洞百出,放到现实中来,不知还有多少阴差阳错。
如此荒谬不切实际的指控,实在令人无语。
民妇以为,民妇一介妇人能看穿的事情,圣上定然早就看穿了。所以圣上问民妇可有话说的时候,民妇才说没有。”
简兰险些被她最后一句给气笑了,这半天大家伙儿没干旁的,就光听她长篇大论了,这还叫没有话说?
萧正乾捏着须子,眸色深深,心说好一张利嘴,借皇后的话来堵皇后的嘴,还顺便将了他一军,叫他不能继续问她的罪,否则就是变相承认自己是连这种这种漏洞百出的荒谬指控都看不穿的昏君了。
杜晋考虽然被简莹这一连串的假设绕得有些晕,可大体意思还是听得出来的,只觉自己又糊涂了,“这么说,你不是简姑娘?可是你说话的声音明明跟简姑娘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简莹微微眯了眼睛,“你是说我的声音跟你在庄子里见到那个简兰的声音一模一样,还是跟住在西安城的那个简兰一模一样?”
杜晋考眼神晃了晃,“应该都是一样的。”
“应该?”简莹嘴边泛起一丝冷笑,“在西安的时候,你跟简兰说过几次话?又听她说了几次话?其实你对她的声音并不熟悉吧?
只不过在庄子里,有一个自称简兰的人能说出你生活之中的许多细节,让你把她当成了简兰,你也就理所当然地把她的声音当成了简兰的声音,对不对?
这世上声音相似的人何其多,你凭什么断定你见到的就是我,又凭什么断定我就是‘简姑娘’?”
“可是你们长得也一模一样……”
“你确定?”简莹紧追不舍,指了指简兰,“我和姐姐长得并不是十分相像,只是作了同样的打扮,你刚才可认出我们哪一个是简兰了?
如果有一个容貌与我相似的人,刻意装扮成我的模样,自称简兰,你可能分辨得出她是真是假?”
杜晋考讷讷地答不上话。
“找一个与你容貌相似的人或许不难,找一个与你声音相似的人或许也不难,可要找一个容貌声音都与你相似的人,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吧?”不算跟方知府唱反调那次,王御史头一回插嘴过问案情。
简莹微微一笑,“王大人,您忘了吗?这世上会口技的,擅长模仿他人声音的人不在少数。只需要找一个容貌与民女相似的人,再找一个能够模仿民女声音的人,彼此配合,就能完成骗局。”
说完又转向杜晋考,“我没猜错的话,那位‘简姑娘’只有第一次与你相会的时候露了一下容貌,之后再与你相见,不是蒙了面纱戴着帷帽,就是隔着屏风或者纱帘什么的吧?”
杜晋考没有说话,不过从他瞪大的双眼和急剧动荡的眼波也看得出来,她猜中了。
简兰感觉事情已经严重偏离了她事先设定好的剧情走向,心下暗暗着急。正思忖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将被简莹带跑的主题拉回来,就听何皇后开了口。
“你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推测罢了。虽然不能证明杜晋考所见的人是你,可也不能证明就不是你。圣上,依臣妾看,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将简家这两位姑娘真实身份搞清楚。
只要把这一点弄明白,其他的事情也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这话在简兰听来可谓正中下怀,恨不能扑上去亲她一口,再高呼几声“娘娘千岁”。
萧正乾点了点头,“嗯,言之有理。杜晋考,你可还有其他证据,能够用以确定简兰的身份?”
杜晋考从呆楞之中回过神儿来,想了片刻,便有些忸怩地道:“草民听王家奶奶说过,简姑娘……好像有一块胎记。”
一个大男人提到姑娘家的身子,实在难以启齿,于是将“身上”二字省略掉了。
“带王窦氏。”萧正乾果断地吩咐道。
裕福应了一声“是”,自去传话提人。
趁这空当,何皇后似笑非笑地看向简老夫人,“听说那位嫡出的姑娘是简老夫人一手带大的,那么她身上有什么标记,简老夫人想必比谁都清楚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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