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先阎君陛下与阎后娘娘的三女儿,一千年前,冥界混沌渊生变,你父君母后楷同两位哥哥都殉身在了那场大劫中,彼时你受冥界万神拥护,临危受命,登上了冥帝之位。
你继位后不久,便悄然离开冥界,入人间,历你继任冥帝的大劫。而这一劫,一历便是一千多年。这一千多年来,冥界除了黑白无常两位大人之外,无人晓得你的踪迹,你的吉凶。
你当年刻意隐瞒了自己将要入世的消息,以至于冥界各族,至今还有不知冥帝陛下在人间之事。
你走后,未阴宫为了保证你在人间的安全,就抹去了冥界所有见过你真容的神仙识海里关于你容貌的记忆,故而,即便这些年来,冥界有不少鬼差与阴官在人间无意撞见过你的面,也认不出来你。
小露,相信清明哥哥,清明哥哥没弄错,你就是冥帝媂萦,你眼尾的彼岸花,与你身上偶尔迸发出的强大力量,就是最好的证明!”
“彼岸花。”我哽了哽干涩的嗓子,抬手摸上眼尾的花痕,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不死心的问:“既然冥界所有人都不记得冥帝的真容了,你又是如何还能认出我就是冥帝的。单凭彼岸花与那时有时无的特殊力量,根本不足以证明些什么。”
他眉心稍紧,胸有成竹的缓缓道:“实不相瞒……臣,在人间的凡身,乃是因陛下而死。”
我顿住:“什么?”
他往下道:“当初那邪道绑架陛下,意图对陛下下狠手时,陛下曾显现出了真身。臣是看见了陛下的真身,才被吓得落荒而逃,失足掉进水中溺亡的……臣归了神位后,只因先前在人间亲眼所见了陛下的真容,所以便忆起了往昔前往未阴宫拜见陛下之事。”
“绑架,溺水,真身……”我废了好大的精力才把这件事的始末顺序给捋清楚,“怪不得当初白旻说我昏倒在你溺死的那片水塘附近,怪不得,他们也怀疑过你的死是否与我有关。原来,你真是因为我而死的……”
他释然一笑,不同于前世的精于设计,这一世的他,清如泉水,净如白莲。
“那是臣命定的劫难,怪不得陛下。臣归位后在冥界休养生息了两年多,臣原本不想现身耽搁陛下历劫的,今次,也是碍于实在看不下去紫渊大帝对陛下的薄情薄幸了,才会现身与陛下一见。陛下,你本是天之贵女,在人间怎能受人如此欺辱。陛下,若是陛下不介意……臣想留在阳界陪伴陛下,臣想助陛下一臂之力,帮陛下早日劫难圆满,重回冥界!”
“劫难圆满,重回冥界,冥帝、紫渊大帝?”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听的我越来越头大,我趴在石墙上哽了嗓音:“是冥帝又怎样,一界之主,沦落到我如今这个地步,说出去,一定很丢冥帝的脸吧。”
“小露。”他立直脊背,缓步走过来,继续蹲在我的面前,抬手为我撩开额角汗湿的碎发,低声安慰我:“这不怪你,怪只怪,他负了你。当年在冥界,他就已经伤过你一次,现在在人间,他还如此不珍惜你……陛下,让臣回到你身边,照顾你吧!就当做,是臣的赎罪了。”
赎罪?
我懒懒的抬眼,凝望了一阵他深邃的眼眸,实在撑不下去的点头,气若游丝道:“清明哥,我想回家。”
他闻言,紧皱的剑眉舒展了几分,很温柔的弯腰将我从地上抱起来:“好,臣带陛下回家!”
——
陆清明抱着我迈进家门的那会子,夜已经极深了。
而老宅上下里外,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睡意朦胧间,我听见了小蝴蝶与宋连焦急的唤我:“白露姐姐!”
“白露姐你怎么了!”
又听见把我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冷着嗓音质问:“你到底是何人!把小白,还给本帝!”
抱着我的男子鼻尖一声嗤笑,“还?既已遗弃,何来归还。”
“放肆!”
“若论放肆,下君再放肆,也比不过紫渊大帝放肆!紫渊大帝应该已经查清自己枕边人的真实身份了吧,冒犯冥帝,重伤冥帝,这可是千刀万剐的大罪!”
“你怎知小白是冥帝?!”
“下君不才,有幸,亲眼见过冥帝陛下的真身元神。”
“陆清明!”
“下君乃是恶灵族少君,陆清明。”
“本帝早便料到你不是凡人,果真如此。这是本帝与陛下夫妻之间的事,你没有资格前来横插一脚!”
“夫妻之间的事?紫渊大帝可是忘记了,早几个时辰,紫渊大帝亲自做了选择,选了另一位姑娘,而害的陛下差点落进混元海,神魂俱灭!从那一刻开始,在陛下心中,陛下与您,或许就已经不是夫妻了!”
“什么!帝座你竟然让娘娘落入了混元海!娘娘如今元神虚弱,万一被海水冲散了神魂……那可是凶多吉少啊!”
“啥!你说啥!白哥哥选了哪个姑娘?到底是咋回事!你给小爷说清楚!”
“就是我们冥界最受万鬼敬仰的紫渊大帝,白日里,在蛇王的设计下,于陛下与另一位乔姑娘之间,挑了乔姑娘救,而舍弃了陛下。陛下与乔姑娘同时坠入混元海的时候,紫渊大帝不曾犹豫的直接奔向那位乔姑娘,把她救了下来,因此错过了救陛下的最好时机,害的陛下掉进混元海,险些走火入魔,灰飞烟灭!”
“怎么会……帝座,你怎能如此糊涂呢!您忘记了黑白无常两位大人是如何嘱咐您的了么!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九重天必然会追究责任的!这可是我们冥界的主神啊!亏娘娘往日里还对您十分信任,从未怀疑过您对她的感情,这一回,帝座您真是过火了!”
“哼!从今天起我和蝶儿再也不要崇拜你了!白哥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干这样没心没肺的事情呢!蝶儿说的对,你就是渣男!”
“你都看见了?既是看见了,为何还要躲在暗处看戏。你若真担心小白,为何却选择袖手旁观?”
“紫渊大帝此言差矣,陛下是帝君的夫人,明媒正娶的夫人,当夫君的,危难关头第一时间不是去救自己的妻子,而是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寄希望于外人去帮自己救亲夫人,帝君不觉得,此事很荒唐么?便如帝君所言,帝君的妻子,下君有何资格去救?”
“再说……下君若是救了,还如何能让陛下看清帝君的真面目呢。”
“混账。”
一阵争抢过后,我还是昏昏沉沉的落进了那个染满清莲香的温暖怀抱。
“她的额头,是怎么回事!谁伤的!”
“帝君你伤的。”
“胡说,本帝怎会伤她!本帝从未对她出过手!”
“她神力涣散,神智错乱时,差些疯了,这伤,是她自己往山洞石壁上撞的。你也看见了,伤口血肉模糊的,额骨都差些撞烂了,墙壁上挂着无数道血淋淋的红珠子,触目惊心的。这与你亲自动手所伤,有什么区别。”
“小白……”
“紫渊大帝!您怀中的佳人,您若不想要,自有旁人排着队要。该说一个还字的,是本少君。”
“做梦!”
“只怕陛下梦醒,会再也忘不掉,帝君在长白山山洞内的那副绝情面孔。”
昏睡期间,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我隐约瞧见,有人在帮我小心体贴的包扎额头。
“小神、实在不明白帝座为何要这样做。帝座您上辈子就已经很对不起娘娘了,这一回可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你怎么还不肯珍惜!”
“上辈子?”
“……小神失言。”
“你还没同本帝讲过,本帝上辈子与萦儿之间,都发生过什么呢。”
“发生过什么……帝座你现在还是专心历劫吧!反正以前在冥界那几千年里,你也没有少误会娘娘,娘娘她都被你逼得灵识分裂了……她吃过不少苦,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你,不知是不是就因为她太大度的缘由,所以这些年来,受伤的都是她。”
“灵识分裂,竟是如此严重。”
“是啊……帝座你现在才知道严重,要不然娘娘当初怎么会一声不吭的独自来了人间,她是在和你赌气呢!娘娘当初是受了太大刺激,加之阎君阎后与两位殿下全都殉劫了,她一夕之间,全部血亲都没了,所以就患上了这个毛病。
本来是没多大事的,但是她父母双亡以后,帝座您又不怕死的去招惹了她几回,据白前辈所说,有天晚上您前脚刚走,娘娘后脚就发作了,一时间三魂七魄全部出体,围在一起吵个不停,娘娘被折磨的差些连冥殿都给拆了,是黑白无常两位前辈发现冥殿上空生异象后,急忙赶去冥殿,才施法强行控制住了娘娘……
两位前辈说,娘娘那会子,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本就被父母双亡的事实压得喘不过来气,又被您老人家给气上一回,若不是她身上仙泽醇厚,且自控能力还很强,她早就走火入魔了……娘娘她在您面前,还是个孩子,你再这么气她,娘娘就不用归位了,估摸这一劫历不完就灰飞烟灭了。”
“本帝以前……真是混账,本帝怎能那样对她!”
“您现在也挺混账的……”
“……”
“帝座,你、自己掂量着吧,反正该说的小神都说了,至于怎么做,小神也不能左右你的想法……黑白无常两位前辈要是知道被自己视为亲生女儿的媂萦陛下让帝座你这样祸害了,他们就算是违反冥律,也会提刀上来砍你……他们两位,可不是好惹的,况且他们的后台是天帝陛下和冥王殿下,媂萦陛下可是天界二尊亲自挑选出来的冥帝,陛下在做公主的时候,天帝陛下就疼爱公主的很,常常一见到就搂在怀中舍不得撒手,此事若是被两位前辈捅到天上去了,帝座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湳竹,你说,小白这回是不是,要恨死我了。”
“换我我也恨死你……”
“你近来说话,颇不忌讳。”
“小神知错。”
“罢了,本帝,喜欢听真话。”
“那陆少君,来意不善。帝座你要提防些,属下近来在冥殿,发现两位前辈似乎在暗中,偷偷调查恶灵族。”
“嗯,本帝知道。”
“帝座没什么吩咐的话,小神就先告退了,小神暂时还不能在人间留太久。”
“湳竹……不救小白,是因为本帝清楚,混元海也许可以逼出小白的元神。若本帝去救小白,凉娍会真的灰飞烟灭。”
“……帝座,把心腾空了,再让娘娘住进来。那时,您或许就不会考虑如何两全其美了。混元海是能逼出娘娘的元神,可代价,也很严重。小神明白帝座是想利用此举,破开娘娘眼角的封印,但现在的结果,却是与帝座想象的背道而驰。娘娘她的封印没破,且封印未破,元神被强行召唤出来,是个很伤真元身体的做法。娘娘因你一时顾虑她人,而犯了病,自残身躯,你看着,当真就不心疼么?究竟是一个连你都不敢十分确定身份的故人重要,还是娘娘的命重要。帝座,您是变了……以前,您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的。”
“到底是本帝,落入了众矢之的。是本帝咎由自取,小白……”
——
梦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不停的向我道歉,不停的呼唤我的名字……
后来,我在梦境深处,见到了好几张恍若隔世的旧人面孔。
我晓得我认识他们,可我就是记不起来,他们到底都是谁……都与我,是何关系。
那年的六月天,大禹京都下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雪。
六月飞雪,百姓们都说,是帝女殿下死的太冤,遂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降雪以平山川之怒。
祭司阁被夷为平地,化霖祭司被帝王下令万箭穿心后,大禹国新帝下了一道禁止全国百姓再兴活人祭祀的圣旨。
此圣旨一下,举国欢呼,无不三拜万岁。
为报答璃国穆昭太子起兵相助大禹国平乱之恩情,新帝决定,将早几十年前吞并璃国的五座城池还给璃国,并许璃国可以不触国土的向大禹国提出一个条件。
璃国太子与战神王爷在协商一致后,果断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国书,国书上落笔写下的,正是大禹国与大璃国的百年友好之约。
新帝见璃国国书只求与大禹国结为兄弟盟,百年不开战,互通商队,友好交往,便欣然在国书上签了名,落了国玺。
尔后璃国穆昭太子又仗着大禹新帝乃是自己老师的关系,死皮赖脸的要留在大禹国玩两年,把璃国的政务全推给了自己那位可怜的战神王爷哥哥处理了……
七月,新帝寻回了流落在民间的皇家血脉、刚满五岁的英王之子……
早时英王府被灭门,这位英王世子却因为英王之前的深谋远虑,一出生就被英王隐藏身份,送到了我所修行的那座佛寺做小和尚,而逃过来了一劫。
起初本是为了避免皇家的储君位之争,却不料,后来这个自幼漂泊在外的小家伙却成了英王府唯一的幸存者。
凉州皇帝在位时,也曾派人四下寻找他的踪迹,意图斩草除根,但找了两年之久,都没能把他从人海茫茫里扒拉出来。
直到新帝继位后得知这件事,广发皇榜寻找英王世子,英王府那些幸存的夜莺们才敢放心把英王世子的踪迹交代给新帝。
但令夜莺们始料未及的是,新帝前脚刚将小世子接回宫,后脚就立了小世子为太子……
八月,朝堂上某一不知死活的年轻官员突然向新帝提及该择选前朝大臣之女入宫选妃,以充后宫,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之事。
此话一出,立即引得整个朝堂之上噤若寒蝉,无人敢多言半个字。
满朝文武都僵着脊背颤颤巍巍的立在大殿内,生怕上头那位还沉浸在丧妻之痛的帝王会突然震怒,一句话要了他们全部人的脑袋……
可后来,他们只看见年轻的帝王苍白着容颜,站起身,离开龙椅,踉踉跄跄的下了九层汉白玉台阶,在小太监的惶恐搀扶下,步伐沉重的离开了朝堂……
再后来,帝王回到了春光明媚、百花盛放的春帝宫,遣散了所有随侍,孤独的立在空荡荡的帝女宫苑内,颤抖着、放声大哭……
九月,帝王降旨,放废帝上羽凉舟出死牢。
废帝离开那座外表华丽,实则波谲云诡的深宫囚笼后,因过惯了锦衣玉食,奴仆侍奉的生活,而在民间日渐生活不下去……不到半个月,就论落为了一名沿街乞讨的狼狈乞丐。
莲枝在街头找到他的时候,心疼的双眼血红,牙齿打颤。
握住他那双脏兮兮却骨节分明且修长的大手,为他择去了发间的杂草,顾不上旁人投来的怪异目光,猛地一把将他搂进了怀中,喜极而泣道:“阿州,我来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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