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脑子被莲枝先时驾车给颠坏了吧!
还好神仙哥哥先开口了一步,这若是真让她点着了,神仙哥哥不得将咱们一脚踹下马车,和咱们断绝交情啊!
心有余悸的摊开手掌,施法将滚落在花藜脚边的火折子给收了过来。
竹管子掉进掌心,我从花藜的手里夺过了火折子的竹盖子,将火折子重新盖好,收进了凤凰齐飞的绛紫色广袖内。一头黑线的嗔怪花藜一声:“你老实点,不许再顽皮了!不然我点你穴了!”
花藜委委屈屈的低头,“哦。”
正襟危坐的神仙哥哥此时亦缓缓睁开了一双藏星蕴月的清眸,余光瞥了眼缩脑袋坐在他左侧抱膝委屈的花藜,勾了勾唇,清风朗朗道:“本官问的是你,辰儿。”
辰儿……
我陡然浑身冒鸡皮疙瘩。
心猿意马的昂头回应他:“啊?怎么了?”
他好脾气的柔和道:“本官见你一直在看外面,上了马车后,泰半的时间都在发呆,故而,想问问辰儿在想什么。”
我靠着马车的小木窗哦了声,“我在想……出了山以后才发现,咱们昨晚滞留的那座深山,原来这么好看,青山绿水,繁花似锦,就好似画中山水一般。夹路的桃花开的也很好,若非是山里虎狼太多,能在那地儿隐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隐居?”他鼻音带笑,调侃我:“小小年岁,怎就起了隐居的念头了?小时候,这种孤寂的日子还不曾过够?”
我理了理袖子,单手支颐:“若要隐居自不是我一人隐啊!来日我嫁了人,有了夫君,就可以拉着夫君陪我一起隐居,这样就不嫌孤寂了!”
“夫君?”他望向我,悠悠问道:“有心上人了?”
我诚实点头:“嗯,算有!”
“哦?是何家公子,能得辰儿青睐?”他声音淡淡,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起伏。
我别有用心的偷偷瞧他,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长得好,脾性好,什么都好。一身的优点,我打小就喜欢他,但是他并不晓得我喜欢他,或许,他连我到底是谁,都不晓得。”
他倏然抬眼,偷偷摸摸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就被他抓了个正着:“哦?是么。”嗓音突然沉了下来,他眸光黯了些,“那你为何不向他表明心意?”
“我怕吓着他。”我托腮一本正经。
他恍然大悟的神情,就好似听明白了些什么。“你也岁数不小了,确实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
我托腮继续叹气:“我今年才十八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我哥哥今年都二十三岁了,还没有给我娶嫂子呢!我不着急,一点也不急。”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他两眼,发现他的脸色比先时阴沉了许多,我不明所以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凑过去将压在嗓门眼的那个疑问给问出了口:“神仙哥哥你呢?你今年多大了?”
他顿了顿,道:“本官,今年与你哥哥同岁,亦是实岁二十三。”
我更有兴趣的特意往他身边坐了坐,搓搓手抛砖引玉道:“我哥哥打从刚及冠那年起,我爹爹就四处给我哥张罗相亲事宜,只是我哥哥这个人么,眼光高脾气怪,我爹为他挑了一堆美人儿,他却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凭实力光棍到现在!去年我哥哥继承了家中产业,成为了我家掌财的一把手,我爹爹手底下那些管事们便为了我家的祖业有续着想,天天碰见我哥,就在他耳边念叨着早点成亲,好稳定家族实力,东家姑娘长得美,西家姑娘人贤惠云云的话,都把他听的人都快没了!”
心虚打量着他那张清冷寡欲的俊容,我循循步入正题:“神仙哥哥你既然与我哥哥同岁,想必也有同样的烦恼吧?你……家里有给你说亲么?还是、你已经成亲了?”
压在心底最想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终于问出了口,是如释重负,却也是更加心慌意乱了……
他眸光深深的瞥我,面无表情,冰冷直言:“本官父母早逝,所幸并没有这种烦恼。本官,家中早已无亲人了,没有人敢给本官说亲,本官如今,也还未成亲。”
“未成亲!”我一个激动,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许是反应太大,将他惊到了,他看我的眼神便愈加怪异了起来。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我赶紧轻咳两声整理衣物重新端出公主架子坐好,冷静少时,再伸过脑袋问他:“那神仙哥哥,你有心上人吗?”
他被我问住了,垂眸看着我的眼睛,静了良久方亦是捋袖,俯身将胳膊抵在膝上,俊逸的姿容靠近了我些,扑面的清莲香怡人心神,四目相对间,他儒雅肯定的回答:“没有。”
没有,他说没有……那就是有戏了!
“没有好,没有好啊!”我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用着十二分真诚的眼神看他:“那神仙哥哥,你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吗?”
此话一出,他立时怔住了。
花藜身子一歪差些从长凳上一头摔下去。
帘外驾车打马的某侍卫噗的一声喷了口凉水,紧接着便是那陌生的男子沉闷咳嗽声……
我不悦的垮了脸:???没见过女子主动追男人么!有必要反应这么大么?
手还握在神仙哥哥的手臂上,神仙哥哥半晌后回过神,挑了挑剑眉,凝视着我意味深长道:“辰儿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么?”
我厚脸皮解释:“是啊!”
他眼中繁星光泽一沉。
我补充道:“你不就是!”
他臂上一颤,重新望向我的眸光里炙热却又温柔,语气压得很轻,还有点魂不守舍:“咳,本官与辰儿,不过才认识一天而已,如何算得上,是辰儿的心上人?”
我抿抿唇:“那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个解释行不行?”
他语塞,手上虚拳轻握,仍对我的话存有疑虑:“可是辰儿,你连本官是谁,都还未弄清楚……”
“你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定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我捞过他的手臂抱在怀中,忽略他一副全身不自在的模样,轻轻将头倚在他肩上:“我上头有个亲哥哥,还有个在佛寺中结拜的小哥哥,你既然与我哥哥同岁,那我就唤你三哥吧!”
他绷紧了身子欲要收回手臂离我远点,可我却在他刚起了这个心思时,便暗中催动指尖法力封住了他身上的穴位,他这会子想拒绝,诚然已经迟了。
“辰儿……”他察觉到了身上穴位被我封住的真相,拧眉微惊:“你又胡闹了,先把法术从本官身上抽回去。本官、本官不推开你。”
我昂头胆大的注视着他,耍赖道:“我怎么知道,你说不推开我就真的不推开我啊?万一你反悔了,把我和花藜踹下马车了,我岂不是到嘴的天鹅飞了?”
他无奈:“本官若是真想把你踹下去,在你靠窗肖想本官的那会子,就已经把你二人踹下去了……你且先听话,放开本官,不然本官叫人了。”
“叫人?”
他眉心舒展继续威胁:“嗯,砚北和墨、小黑,他们可就在帘子外,届时本官只需要唤一声,他们就会破门而入。砚北可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粗人,你们两个姑娘若是落进他的手里了,他可真会将你们踹下马车。”
“啊?”这样说,那我可真的考虑一下了……
“哎呀今天的太阳,怎么这么好看呢!今天的花也好。”说砚北,砚北就出现了!帘外的陌生声音慵懒恣意的调侃:“啧,这里面的动静,咱们怎么一点儿也听不见呢!小黑,你说是吧?”
右侧的小黑很配合的附和道:“啊是啊是啊!外面风好大,我们什么也听不见——”
马车碾过青石大道,马蹄落地奔跑声嗒嗒的响,帘外那没心没肺的两个侍卫特意朝帘子内吼的嗓音格外清晰有力。他家大人的脸黑了下,紧接着左侧的砚北侍卫又扬鞭啪的一声抽在了马臀上:“驾!嗳我说大人呐!良辰小姐都这么说了,你就、就从了她吧!哈哈哈,大人您不是早就……嘿嘿嘿,这送上门的媳妇,不能不要啊,一见钟情这么美好的爱情,您可不能不识好歹啊!”
“是呀是呀,男未婚女未嫁,你俩凑一对,刚刚好!大人,你们在一起,在一起!”
“混账东西!”他家大人的脸憋得又红又青,生气的训斥了一句:“谁允你们偷听本官讲话了!再胡言乱语,本官将你们俩踹下去!”
帘外驾车的两人顿时憋住了声。
不久,那左侧侍卫砚北又啪啪啪连抽三鞭子加快了马车赶路速度……这反应,像是笑憋不住了,在拿马屁股撒气呢。
我意外的吸了口气,大发慈悲的坐直身子,放开了他的胳膊,施法将他的穴道给解了,“这俩是你的亲侍卫么?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是想卖了你。”
穴位解开,他终于又撑起了身子,靠回了马车上。
心情不悦的微愠道:“这两个混账,等回了侯府本官再好好收拾他们!”
我双手捧腮很开心的盯着他瞧:“三哥。”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我,用清澈的眼神回应了我。
我莞尔一笑:“你还和以前一样,俊美无双。”
他愣了一愣,随即竟然伸手揪住了我的耳尖,温润的问:“辰儿以前同男子搭讪,都是这么没水准的么?你到底夸了多少个男子俊美无双?”
“我、我没有!”我乖乖任他拎着我耳朵,很无辜的辩解道:“我以前只夸过我哥长得好看!”
“嗯?”他手上突然揪紧了。
我苦着脸补充:“亲哥!”
像是满意了,心底舒服了,他这才肯松开矜贵的玉手放开我耳朵:“这还差不多!”
我可怜兮兮的用掌心揉耳朵,虽然他没使劲,但是揪疼了是真的。“怎么?三哥现在就已经开始吃醋了?”
他睨了我一眼,高冷道:“本官只是见不得别人在本官的面前油嘴滑舌。”
“哪有油嘴滑舌,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捂着耳朵态度强硬的强调。
他勾唇,佯作漫不经心:“嗯,现在知道了。”
我黑脸:“三哥你真过分。”
他乐此不疲的同我打嘴仗:“没你过分,嫉妒本官的容颜。”
“……你真自恋,我哪里觊觎你容颜了?”
“你发誓,以你哥光棍一辈子起誓。”
“……”
毒,太毒了!
说不过他,我只好默默坐回窗子前,挑帘继续欣赏外面的山水美景,“这附近的景真美。”
“嗯,此处属于始空山地界,传说,始空山乃是仙家圣地。”
“唔。”我瞧了一阵外面的风景,回过头来又问他:“三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见如故,眉眼生欢?”
他思纣一阵,颔首:“便如你我。”
便如你我?
这意思莫不是他也对我一见钟情?!
我愣坐在窗边,连开心傻笑都忘却了。
对面的小花藜缩在雕花的小木窗下眼尾跳了又跳。
有点跟不上我们发展的速度了,晃晃脑袋自我怀疑:“什么情况,你们两个这进展也忒快了些吧!奴婢、奴婢都听傻了!小姐你这么简单就把神仙大人给套到手了?你们两个的奸情,也来的忒快了些吧。”
我低头偷笑,嗯,好像是快了些,但是又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毕竟我都喜欢了他十二年了……
三哥,少时承诺,我还作数。
疾行在宽阔官道上的马车越跑越快,帘外适时的想起了砚北的奇怪歌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摘下一朵,抱了回家——”
“啧,这是个偷花贼终于摘下那朵高墙桃花的故事!”
“你丫的闭嘴吧,回去别拖累我陪你一起挨板子!”
“没事没事,咱们还有大人陪着咱们呢,你说是吧大人?”
“滚!”
——
日暮,砚北侍卫骑马先行探了一路,终于在临近江都的一个小镇上寻到了一处合适的落脚点,花重金包下了一整个客栈。
原本砚北侍卫回来带路,领着我们就只差两三里的距离便可到他包下的那处客栈歇脚填肚子了,可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了一波拦路虎,硬气的挡住了我们一行人前进的步伐……
马车陡然一停,我一整日屁股没离凳子,本就坐的昏昏沉沉,他这毫无征兆的一停顿,差些将我从长凳上甩出去。
“辰儿。”幸得身边人反应快,一把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的重心又稳了下去,我这才再次背部撞上车壁,一晃神清醒了过来。
一头雾水的问三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琉璃灯下的三哥紧了紧眉心,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暂时先不要乱动,听听外面的情况再说。”
我傻傻点头:“哦。”
不会是追杀我的人撵上来了吧?不该啊……他们怎么知道我在三哥的马车上……
不过就算是那些杀手追过来了也无妨,这可是安南侯府的马车队伍,安南侯府的亲兵可不是好惹的,任他有十八般武艺,内功高强,到了安南侯的人马面前也得乖乖当夹尾巴逃跑的土狼,总之我赖上了安南侯府这棵大树,这一路就谁也甭想这么简单的取我小命!
约莫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玄衣男子体贴的拍了拍我手背,沉声许诺道:“别怕,若真是冲着你来的,本官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我歪头看他,浅浅一笑,很信任的重重点头:“嗯!”
头顶琉璃灯摇摇晃晃昏暗了马车内的人影,马车外倏然掀起了一阵寒风扫落叶的呼啸声,紧接着便是小黑拔刀高吼了一声:“保护大人!”
侍卫唰唰下马,拔刀声此起彼伏。
须臾,有人的脚步声出现在了马车正前方。
“大胆!何方贼人,竟敢挡我们安南侯府的马车,尔等是不想活了么!”
风声鹤唳中,续传来了井然有序的膝盖触地响动,尔后便是一熟悉女声嘹亮恭敬响起:“属下等救驾来迟,恭请小主子圣安!”
“恭请小主子圣安——”
铿锵有力的一众男人声掩盖住了女子的尖细嗓音,势可破九天,声若洪钟。
一听这声音,我瞬间脸黑了,心底话忍不住的抱怨出口:“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还让不让人自由了!”
身边男人脸色变了变,不禁朝我投来了一束意味不明的灼热目光。
小花藜听见了动静倒是第一时间掀开车帘惊喜的跳了下去:“莲枝姐姐!小主子安,小主子安呐!莲枝姐姐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昨天你们都去哪儿了!我好担心你们呢——哎呀,丑八怪你放下武器,放下刀剑!自己人啊兄弟们,都是自己人!”
我颓废的背过身,倚窗扶额,心里千千万万个不情愿。
一天,才一天!我才与三哥单独相处了一天,她们怎么就撵上来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们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术么!怎么像个跟屁虫一样,甩都甩不掉呢?”
我郁闷的拿头撞马车,难受的自言自语。
玄衣男人突然伸手,自我腰间取下了一枚玉佩,拎起细看……
我回头惊讶的问他:“三哥,你这是?”
他拎着玉佩迎着灯影细看了须臾,忽然将玉佩收进掌心,指尖用力一握,玉佩在化为齑粉时,终于显现出了内里玄机——两只死透透的连心虫!
我错愕的凑上去看他掌心,伸手指本想戳戳那两只黑黢黢的玩意儿,但是又嫌脏,手指头伸出去一半便身子发麻的缩了回来,“好啊,这群浑蛋竟然在我身上放连心虫!真是愈发胆大包天了!”
他将齑粉扬出了马车外,举止从容的取出腰间折好的干净丝帕,擦干净手心,“连心虫可为她们传达你身处何方的消息,她们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种小事,不值得生气。”
“小事归小事,可我还想一个人逍遥一段时日呢,跟着她们一起上路,这也不成那也不可的,太烦了!”我拍拍脑袋,担忧的瞧向他:“三哥,是不是她们一过来,你就不送我去临熙了?你是不是,就该与我分道扬镳了?”
他淡淡笑问我:“怎么?你想我送你过去?”
我果断点头:“这是自然啊!我本来就想和你同路……反正你自个儿不也说了,早两天晚两天无关大雅……我才和你相遇,还不想这么快就分开了……”
他很有耐心的抿唇笑了笑,抬指轻弹我的眉心,语气之中,分外宠溺:“你啊!我怎么才发现,你原来这么会撒娇。”一拂广袖,他大度端重道:“罢了,不将你送到临熙,我也不放心。那些人瞧着气势挺足,末了却还是纸老虎,连个杀手都对付不了,实在窝囊,还是侯府的人护送你吧,至少太平些。”
我听他答允下来了,心中一阵欢喜,凑过去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很认真的同他道:“三哥,你真好,你真是天下第一好!”
他拍拍我的手背,眉目温柔:“好了,先安心在马车内坐着吧,我帮你善后。”
“嗯!”
一声轻咳传出马车,小黑立马快步赶上来听令:“大人!”
玄衣男人尊贵淡然道:“让兄弟们撤回来吧,都是自己人。你去告诉对方统领,良辰这边由我们安南侯府护送,他们若是不放心,大可同行。等顺利护送辰儿进了临熙城,我们自会离开,不耽搁她们的正事。”
小黑这会子倒是意料之外的话少,竟然没有再问自家大人为何还要继续护送我,只隔着被风撩起的半片帘子抱拳顺从一礼:“遵令!”随后小跑着赶去了莲枝那里。
与莲枝嘀咕了一阵,莲枝最终才妥协道:“多谢侯府大人对我们主上出手相救,大人的大恩,吾等回京必报!吾等愿与侯府人马一同护送主上,叨扰了!”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个小丫头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我呢……有她在身边,我连一顿饭吃多少口都得被限制!
得想个法子让她离我远点才是……
——
“那些杀手个个武艺高强,实力完全不逊色于我和崖魇,看起来不像是临熙那边调教出来的人手,属下怀疑,那些人极有可能与英王府余孽有关。
英王在世时手下训练了不少杀手,英王还给这些杀手们取了个名号,唤作夜莺。
夜莺原本是效忠于皇家的暗卫,早些年侍奉过先皇,后英王叛变,陛下下旨将英王府斩草除根,英王府登记在册的夜莺们都被一个不留的给处死了,连留在宫中效忠于先皇的那部分,陛下也遣崖魇前去赐毒酒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排除有漏网之鱼还存留于暗中,对皇家虎视眈眈着的可能。
其实有件事,陛下一直瞒着殿下,前两个月陛下出宫前往刑部钦查一桩陈年旧案,回宫途中便遭到了杀手的袭击,陛下彼时身畔并未带上多少人,那些人的袭击之法又毫无章法可言,几番打斗下来,陛下身边的暗卫竟然落了下风,最后好在是崖魇及时带人赶到,才把那些杀手给赶跑了,然陛下,却还是在与逆贼动手时,被刺伤了手臂……
刺伤陛下的刀刃有毒,陛下为了不让此事泄露出去,引起朝野动荡,便对随行护卫下了封口令,回宫之后独自一人在勤政殿苦熬了三日……太医院的太医令亲手为他扎了一百三十针,才将他体内的毒素全部逼出来。
那三日,陛下受了不少苦……”
抵达砚北包下的客栈后,安南侯府的侍卫都训练有素、很有眼色的各回各房歇息等客栈开饭了。
而莲枝带着的皇宫暗卫却还直挺挺的、一个个像菜园里的大葱般,杵在我眼前迟迟不肯走……
我坐在一楼客厅内单手支颐,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怪不得皇兄那几日不去看我,也不许我去勤政殿看望他呢!还派小海挡在殿门口忽悠我说,他在里面处理军国要事,不方便见后宫亲眷……我那会子还在好奇他到底在背着我折腾什么见不得光的坏事……我还以为他是出宫一回,看中了什么姑娘,带回勤政殿亲近了……没想到他是受了伤。这个上羽凉州,真是一点儿也不信任我这个亲妹妹!这种事他怎么能连我都瞒呢!”
莲枝怔了怔,深沉的眸眼里有心疼色一闪而过,冷着脸故作没有感情的道:“陛下并非是不信任殿下才瞒着殿下这些事,陛下是太心疼,太在乎殿下这个妹妹,所以才舍不得让殿下为他难过担忧。
殿下离京之前,陛下对属下与崖魇千叮咛万嘱咐,命令属下们必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殿下您的安全,不能让殿下您有事。陛下他,早前便已经猜中了那些杀手可能会对您也下手,因此才特意把崖魇这个暗卫统领也派来护送殿下。
只奈何,属下等无能,竟一时敌不过那些杀手,还险些弄丢了殿下……那些杀手都是歃血起誓的死士,一旦被活捉,便会立马咬破牙缝里的毒药包,自尽身亡。所以属下至今仍无法确定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与英王府有关……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我扶额疲倦的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也不是你的错。当时杀手涌过来的太多,你又是孤身奋战,敌不过旁人群殴也实属正常。你们所有人胳膊腿还在,都健全、还活着就好!不用太过自责,毕竟本宫与花藜也有逃生的绝技,区区几个杀手而已,还没本事要本宫的性命。”
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盏茶,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安南侯府将这整座客栈都给包了下来,客栈房间挺多,墨风大人特意为咱们的人也留了四十多间客房,现在看着天色委实不早了,尔等也奔波一整日了,现在就先去找房间歇着吧。今晚咱们也沾沾安南侯府的光,睡个好觉。”
一众暗卫们闻言提剑揖礼:“遵令!属下等告退!”
随之三五成群的放松下来,各自结伴去找房间安顿了。
打发走了那一堆暗卫,花藜欢欢喜喜的从厨房里端出来了几盘子好菜,开心的将菜品一一放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精神倍好的给我递过来一双干净筷子:“小姐快尝尝!这可是神仙大人亲自给小姐挑的饭菜!今晚给小姐拿的是红薯粥,还有龙宫献宝,鲤鱼迎春,三仙降雨,八方来财,花开九州!”
小花藜一连给我带了五盘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我瞧着眼前的美味珍馐惊叹道:“这么多菜,我们俩,吃得完吗?”
三哥的侍卫小黑尾随其后又端了两盘子热乎乎的好菜送过来,“呐!五福临门,雾里看花!这些可都是我家大人亲自挑选好的,亲口吩咐我和花藜送过来的几盘后厨做的最好的菜!咱们大人说了,良辰小姐乃是从京城过来的大家闺秀,甫一进这穷乡僻壤之地,难免会觉得饭菜不合口味,水土不服。这几道菜都是大人吩咐后厨按着京中的菜系口味单做的,大人还考虑到小姐乃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在家时肯定是按着家中规矩一餐数个菜陪衬着,来了此地,咱们虽条件艰难了些,一时半会做不了十几个二十几个菜,但是六七道还是能做出来的。就请良辰小姐今日先委屈委屈,凑合着吃吧,等到了临熙,我家大人也就不操心了。”
我拿起筷子震惊道:“你说这些都是三哥安排的?他也太心细了些……”为难的皱了眉,我望着满桌子好菜略踟蹰:“可这么多,就算我们五个人一起吃,也未必能吃的完,属实太浪费了些。平日里在家中就已经够奢侈了,现在出门还这么铺张……我良心不安啊。”
小黑把手中菜盘子摆好在我的桌上后,拍拍爪子眉开眼笑道:“小姐莫怕,我家大人还说了,小姐不用非要将这些菜全部吃完,每盘子吃上一点就是,剩下的可以给店家拿下去喂养牲口。”
“喂牲口?”我摇了摇头,心情压抑道:“不可,这么好的东西拿下去喂牲口简直就是暴殄天珍,这些好菜,普通百姓家一年都未必能吃上一顿……都是农民辛苦种植出来的粮食,决不能随意糟蹋了……”
想了想,我招手唤小黑来:“小黑哥哥,这些菜,是只有我有,还是你们都有啊?”
小黑凑过来,想了想,摸摸下巴道:“当然是只有良辰小姐你有啊,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哪里会弄这么精致的饭菜,这么好看的摆盘。”抿了抿唇,又特意提点了一句:“连我家大人都是陪着我们吃大锅菜……但是你千万不要觉得吃大锅饭会委屈我们啊!我们安南侯侯府对手下可是从来不吝啬的,我们点的也是最好的菜,只不过没有特意提醒厨子要哪一方的菜系,吃的大多都是本地菜品。”
我明白的慢慢点头:“哦,那你和莲枝,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小黑立即摆手拒绝:“不不不,我就不了,我和我家大人还有砚北一起吃!”
莲枝也一本正经的抱拳婉拒:“属下习惯了自己用膳,就不同主上一起了。”
“你们都不陪我,那就只有我和花藜吃这一桌子菜了。”我思纣一阵,揽袖用筷子夹起了盘中的好菜,将七道菜分为了两份,一份三盘子,是留给我和花藜的,一份四盘子,是准备让小黑带走的。“这两份菜都是一样的搭配,只是菜量不同而已,左边的这份我们自己留下,右边的这份,麻烦小黑哥哥你带走,给……三哥。”
“啊?”小黑迷茫的眨了眨眼:“大、大人教我说的话里,没有回答这一茬的啊!不了不了,这本来就是大人特意让人给你做的,大人他自个儿未必想吃。”
我撂下筷子威胁道:“你不带回去,怎么知道他吃不吃呢?再说,他不吃,我自个儿吃独食,良心上过不去。”
“这……”小黑也犹豫了。
我理了理袖子温和道:“带回去吧,也省了我这边的人再亲自跑一趟。”
小黑眼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斟酌一阵,将我是铁了心的他不带走,我不动筷子,便只好先妥协了:“好吧好吧,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我带回去,带回去还不成么!”
手脚利落的将几碟子菜收了去,很是无奈的端着菜盘子又折回去复命了。
小黑走后,莲枝终于忍不住的开了腔问道:“殿下您唤那个大人三哥?你们以前相识?”
我摇头。
莲枝咬唇:“那、殿下您……哪来的三哥?”
我深吸一口气,“刚认的。”
莲枝似懂非懂的哦了声,再垂眸看桌上饭菜,有几分不屑的道:“什么五福临门、花开九州、龙宫献宝,名字倒是起的好听,不过是五个炸馒头,一盘子蟹肉,和萝卜肉丸么……这种东西,与皇宫的御膳相比,根本一文不值。”
我不悦的冷扫了她一眼,招呼花藜坐下来,先动筷子打算夹一块品尝:“可本宫,就是喜欢。”
一枚肉丸子刚夹起来,手腕却被莲枝摁住了。
“先等等殿下!”
随即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枚极细的银针,打算验毒。“让属下先验验再吃!”
我吃饭的好心情瞬间就被她扫荡一空了,“莲枝!”
“不要任性,殿下的安全重要!”
“你!”我气的暗中磨牙。这个女人,真讨厌!可偏偏我每次又都拿她没办法……
哎!谁让她是皇兄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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