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朗月,室内通明。
老刘端着茶杯来回渡步,听到自己夫人说完,沉默良久。
“爹,姓褚到底搞什么?是不是疯了,既然敢把注意打到冯叔叔家,是想死嘛?”刘瀚辰伫立一侧直接开喷。
“莫要乱说话, 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你爹也很为难...”
“为难啥?凭他褚文昊区区军统副局长,屁股还没坐热,只要爹一句话就让他尸沉嘉陵江底,心里没点数,居然敢来刘家撒野,好胆!就算戴春风也不敢登门求事,他到好, 不知死活借着跟儿子续私谊之故,登门恶心刘家,实在可恶!”他这会幡然醒悟过来,义愤填膺,想要收拾褚文昊。
老刘瞅了自己儿子一眼,端坐首位,沉吟道:“人家不是说了跟你昔年有些交际,登门只为续友谊嘛。”
“爹,儿子跟他可没啥私谊,他这是扯虎皮做大衣,往脸上贴金子呢,儿子不屑与之为伍。”
老刘接过茶水,叹道:“你不明其中之意,褚文昊也没践踏刘家,不都说明白了嘛,只是续私谊。”
“爹,可他...”
不待说完,老刘挥手阻止:“时局艰难, 眼下多事之秋,刘家想要独善其身难呀!想明白褚文昊为何登门拜访,你就应该明白军统是干什么的。”
“爹,军统干什么党国上下都知道,专门对付自己人的。”
“辰儿不可胡言乱语!”一侧刘夫人呵斥一句,刘瀚辰悻悻闭嘴。
“唉,瀚辰虽说的直接了一些,却也不全是假。中统、军统的职责党国上下都清楚的很,若然没有这场战争,可能威势没这般强。都说军统是替委座张目,稳定党国局势所用,然则,事情很复杂,中华民国不是唐宋元明清的朝代,从推翻清政府成立民国后,战事就没消停过。军阀混战,各人都想执掌这锦绣江山,相比昔日分封王朝也不为过。委座难啊~难在有心整合却无力使然,军统要成立, 对内对外都好,也算给众人戴上一副紧箍咒, 做人做事要知道收敛。”
“原本还算可以,正常运转,党国怎样都会坚持下去,且会越来越好。一场突如其来的入侵打破委座布局,扰乱党国安宁,却给了一些心思不正之人机会。军统、中统在旁策应依旧有像汪季新之流出现,欲摧毁党国,其心可诛!军统职能随着抗战逐渐转变,延伸到党国军中也是无奈之举,颇有剜心割肉之痛,把紧箍咒加固一番,继续维持党国运转。”
“可事情坏就坏在,紧箍咒蹦的太紧,让人很不舒服,即不取下,也不松一松,党国上下很难受,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说简单点吧,军统借势而起,戴春风自以为能掌控局势,却不知依然脱离掌控。四万万民众心思各异,杀是杀不干净的,估计戴春风也察觉到一点东西,只是无能为力罢了。任军统发展下去,只为战时稳定,等过后在处理。”
话说的深奥,没听懂,刘瀚辰狐疑问:“爹,您东扯西拉到底要说啥?这跟褚文昊胆大包天要查冯家有何关系?”
“愚蠢!”
老刘一瞪眼,“你以为褚文昊想查?你以为凭借几百个日本间谍就能在党国搅风搅雨?还是你觉得党国军政官员就真的傻,不知道周围很多日本间谍环伺?”
“啥...啥意思爹?”
“哼!”
老刘错着茶盏,吹了吹浮沫,悠悠道:“党国的危机不在外,不在日寇,而在内。人心不正,都想给自己留后路,明知道这番作为可能断送党国根基,却不得不做。为家,为己,就是不考虑党国,都说有国才有家,话没错,但也可以反过来说,家都没了,要国有何用?这就是党国从上到下的问题所在,都打着自己算盘,顾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方面共党做的要好很多,所以才呈现星火燎原之势。”
瞅了一眼懵懂的儿子,言道:“说简单点,日本间谍要不要铲除不是问题关键,而是要不要搬倒那些心思不正却束之高阁的党国军政官员。他们明里暗里私下里或多或少跟伪政府官员有牵扯,也就是跟日本人有牵扯。戴春风不是不知道谁有问题,而是不敢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没那份魄力与担当。”
“军统里面水有多深,恐他自己都不知道,看似忠心耿耿,实则心思难测。以前没有人敢到军统乱来,害怕戴春风是一方面,最重要怕真挖出来死的可能是自己。这么多年,难道只有军统抓的那几个虾兵蟹将有问题?其余衮衮诸公就真的那么干净?不见得。”
“军统内部铁板一块,褚文昊想要理正却无从下手,想要破局牵出后面的大佬,却力不从心。所以,只能从外向内审查,去年的事情要算也是通天大案,凡跟日本女间谍接触密切者都应该好好审查一番,可结果呢?平静如水,他戴春风居然当没事发生,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可见一斑。”
“褚文昊年轻,却心思很重,敲诈勒索军统副局长职务,就是想借其好好打扫一遍卫生,单单这份心思佩戴青天白日勋章就不为过。”
老刘沉吟片刻,“去年那点事有脑子的都知道该怎么查,没人敢查,褚文昊跳出来要查,把矛头对准刘家。按说爹到了现在自然不用给他这份面子,他也没招,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乱来,说不得委座在看着,要是做的太过,可能要招祸。”
老刘起身,背负双手来到门口,望着满天繁星,“你冯叔叔跟我是世交,按说不该掺和到里面去,也确实不该掺和。但爹担心真有点啥事,到时候说不清楚,恐委座心伤。”
“褚文昊既然敢登门求事,说明掌握一定证据,登门也算有提点之意,这份情要领。”回头盯着自己儿子肃道:“记住一点,今后莫要胡乱攀扯,在家修身养性,你那些狐朋狗友短时间内不要交际。至于冯家女子...恐褚文昊要用她来搅动风云,想要借你手来抓现行,风险很大啊!”
“爹,您不会真陪他发疯吧?程程温婉贤良,哪有问题!明明是冯家子女,他褚文昊大概是疯了,居然敢胡乱攀扯,扑风捉影,儿子才不陪他乱来。”刘瀚辰差点气死,他跟冯程程刚刚进入状态,心里七上八下的,真有娶她过门之意,褚文昊跳出来捣乱,不打死他都怪其职务够高。
“哼!”
老刘知道自己儿子啥脾性,“我警告你,事情哪说哪了,今后不许在有这番心思,不管真假,暂时都不要掺和,等过半年再说,敢私下里把今日之事透漏给她,看我不打死你!”
“我~”刘瀚辰抻着脖子很是不服,看向自己母亲,希望能帮忙说合。
“听你爹的,最近先不要跟其交往,等风平浪静再说。”刘母言语,心有不甘,“老爷,姓褚的小子留话音,让瀚辰明晚登门拜访,心思打的倒是好,还是想把刘家搅合进去。按我说的,不管冯家有没有问题,我们都不参与,有能耐让他自己查去,查不查得到跟刘家没丝毫关系。若然插手,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何,万一没事岂不平白无故增添仇敌?左右不是人,老爷您可不要心软。”
老刘俯首错着茶盏,表情凝重。
“原本我就觉得冯家突然结亲就有些蹊跷,如今看来却有问题。可这事算起来很麻烦,到底是冯哲远有问题,还是冯道远有问题。不管谁有问题,只要确定此女是日本间谍,就会攀扯道他们身上,要是戴春风可能有所顾忌,不敢动手,他褚文昊无牵无挂,又身披战甲,无所畏惧,很可能会大白天下。”
“党国参谋部第二厅,党国军令厅,可都是要职,牵扯的人会少吗?褚文昊既然把目光锁定冯家,就是想把手在伸到军统里,不要忘记他冯道远在军统年余,安插几十个人轻而易举。这也就是我刚才说的由外向内,先把军统清理干净,在由内向外,彻底清扫一遍,也就差不多把人得罪干净,委座也就该出手拿下他了。”
“这事跟委座有牵扯,帮他也是帮委座,帮党国。不帮也没事,就怕褚文昊小心眼,到时候给你撒把盐,让你浑身不舒服,让那些看你眼疼的人伸手推搡两把。”
“唉,左右为难,想要置身事外恐难全,”扫了自己儿子一眼,“不愿意待在家里就去军营,总之不能留在外面。明天你去见褚文昊,不管他说什么,只有一点,都是你跟他之间的私谊,不管他让你干什么,只要不把山城炸了,你只管小心去做。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嘴巴要严实,不能漏出丝毫风声,最近也不要回家了,直接住军营,等事情有个结果再说。”
“爹!您疯了!”刘瀚辰惊叫起身,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老爹要配合褚文昊乱来,这可是要跟冯家打对台,就算不结亲也没必要如此。
“母亲!”希望自己老娘说两句。
刘母也是不明,“老爷,褚文昊肆无忌惮,您就不担心把瀚辰搭进去,到时候我可不活了。”
“哼,鼠目寸光,懒得跟你解释。”
“记住,明天登山,续私谊,办正事,遇事不决问褚文昊,不要自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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