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萧启正已经顾不来这么多了。
公司高薪聘请了这么多专家,养护着耗资庞大的香水实验室,还有他在萧瑷身上花费了别的家庭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他们怎么可能没办法改进一个野路子的调香师的作品?
可是结果就是这么残酷。
洛兰驻华国的香水研发团队,在经过三天三夜的修改配方之后,不得不承认,他们目前实验出来的配方,跟原来的破茧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香水。
哪怕别的配料都不变,只替换了橡木苔,那香气也完全变了个样,根本没有破茧的魅力和魔力。
萧瑷握着项链,焦躁地把自己反锁在茶水间里,焦急询问:“你难道就没有办法弄到不会过敏的橡木苔吗?”
【很抱歉主人,现在空间十分不稳定,是没有办法弄到你说的这种原料的。再说,橡木苔导致过敏的概率其实非常低,并没有多少人会真正过敏。】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现在就是需要一种百分之一百不会让人过敏的橡木苔,你能明白吗?”
空间:【……哦,好像明白了。】
其实她一点都不明白。
如果橡木苔这种原料不能使用,那就用别的原料替代就好。为什么非要执着在一种原料上面呢?
萧瑷对于这个迟钝的空间越来越觉得不耐烦。
自从这个项链被云染砸过一次,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无法出产高级的香料,甚至有些香料的品级就跟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差不多。
而到了这个关键时刻,空间无法提供不会引起人体过敏的橡木苔,团队也找不到可替代的另一种香料,那她该怎么办?
难道要她亲口对萧启正承认她的无能?
不,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空间能够感觉到萧瑷阴郁的心情,怯生生道:【不如……不如重新提纯橡木苔精油,去掉里面对人体有害的成分吧?】
萧瑷当然已经思考过重新提纯精油的可行性。
可是这实在是太麻烦了,需要大量收购橡木苔,还需要把这些橡木苔原料提炼出精油,在提取精油的过程中同时去除那部分有害成分。
不光是要花费很多时间,还需要花费庞大的金钱。
“萧瑷,萧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茶水间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
实验室的研究员们都对萧瑷的身份心知肚明,知道她是空降过来跟他们一道研发新的破茧配方的。
虽然她的行为举止经常有点怪异,比如现在,配方实验正做到一半,她就会突然跑开,把自己关在茶水间了,半天都不出现。
可大家对于她的异样都非常宽容,只当做没见到。只有萧启正派人来叫她的时候,他们才会打扰她在茶水间的“闭关”。
萧瑷无奈地垮下肩膀。她父亲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当然还是要问新配方的研发进展。
这是,这哪里会这样容易?
就算是高级调香师,大半年也只能独立完成一款香水,这都是建立在无数次的试错和灵感碰撞之上,短短几天,怎么可能重新确定一个新配方?
果然,萧瑷一进办公室,就听萧启正问道:“你们的配方研发到哪一步了?”
“暂时还没有结果,需要更多的时间——”
“等不了了,”萧启正站起身,手掌用力按在办公桌上,“这几天,每天的投诉电话都是爆的,股票价格也不断在跳水,你惹出来的事情,就必须尽快给我处理好,听见了没有?!”
萧瑷一口气憋着,发泄也不了,也咽不下去。
这根本不是她惹出来的事,而是云染的责任!
本来站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应该是她云染,而不是她萧瑷。
“好了,你给我个准数,还要多少天才能重新改良出新配方?”萧启正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把语气放得和蔼可亲。
他平时也很疼爱这个女儿,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他能给的,他都愿意给——如果她没有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的话,他根本不想对她发脾气。
“我想尝试一下重新提纯橡木苔精油,提纯的时候就去掉会导致过敏的成分。只是这个想法需要投入不少资金和人力。”萧瑷镇定地回答,“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把橡木苔换成别的原料,还是继续保留。最后的结论就是橡木苔必须保留。”
萧瑷一字一顿道:“因为它对于破茧来说,就是点睛之笔,是成败的关键。别的原料都不能替代它。”
萧启正揉了揉太阳穴,颔首道:“好,我就向总公司打申请,把他们的实验团队全部借调过来,全力支持你的设想。”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两个方案同时进行,看那边先出成果。
他现在别提有多后悔,当初就不该因为萧瑷撒娇两句,就把那个有问题的配方买下来。
这五百万的买断费不光白花了,还惹得一身腥。
萧瑷当然也后悔。
可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她自己调配的香水的确不如破茧来得出色。
但她比云染有钱也比她有势,她是从高处俯视她的,而云染则低到了尘埃里。她能够轻而易举掠夺对方的成果,弱肉强食,她当然就会这样做。
可万万没想到,破茧在短暂的火爆之后,竟然会因为其中一种香料而惨遭滑铁卢。
……
洛兰方面受到重创,人心惶惶。
而云染全然不受影响,甚至还有心情看戏。
因为她也猜不准,他们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反应过来,上门来求她放过。
不过云染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却到了。
只不过送通知书的快递员又换了一个,换成一个大热天还穿着正装衬衫、五官深刻的F国贵族。
洛徵站在门口,把厚厚的录取通知递给她:“天气这么热,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喝口水吗?”
云染掂了掂手上的录取通知书,也没急着拆开,开门见山地问:“喝口水是可以的,但是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洛徵先生,之前是你找了私家侦探跟踪我吗?”
洛徵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回答:“对,是我,你怎么猜到的?”
“我的录取通知书,竟然落在你的手上——”云染侧过身,示意他进屋,“这就很有问题了。”
上次那个给她送零件的快递员有问题,这回洛徵自己带着她的录取通知书送货上门,随便猜猜,就能想到这里面的联系。
洛徵跟在她身后,才刚踏出一步,整个人就凝立在原地。
从他这个位置,正好看到江砚殊穿着一件最普通的白色T恤,目测绝对不超过五十块的那种,他趴在花房的土壤边,用烧杯量出了适量清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浇在植物的根部。
洛徵睁大了他那双冰蓝色的双眸,感觉就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然后一股更加深沉的怒气涌上心头:“江砚殊!”
不知轻重,不务正业,毫无追求,玩物丧志——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就像弹幕一样哗啦一下刷过无数个带有贬义的成语,彰显他丰富的词汇量和中文造诣。
“你为什么会在菡城?”他冷冰冰地问,“你父亲没有给你安排事情做吗?”
江砚殊浇完水,踩着户外拖鞋从花房里跑出来,他身上的白色T恤上有汗渍还有泥土的灰色,原本剪裁得体的长裤皱巴巴的,一只裤脚高一只裤脚低,这是洛徵从来都没见过的邋遢!
“还有,你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对于洛徵这样在庄园长大,从小身边就有教导他贵族礼仪的老师,就连切一块牛排都必须切出贵族气息,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外甥变成现在这个没有形象的鬼样子!
江砚殊满不在意地回答:“父亲可能给我安排了工作吧?我也忘记问他了。还有这身衣服,我觉得很舒服很轻便啊,不然还应该怎么穿?”
洛徵抬起手,用他那养尊处优的洁白的手指指着他,突然冒出了一串F文来。
云染及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洛徵先生,你到底还要不要进去喝杯水了?要是你不需要的话,我就不招待你了?”
……
洛徵只能选择暂时放过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外甥。
他本来就是来找云染的,还顺便亮出了自己这方的底牌:她的一切举动都尽在他的掌握当中,就连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都是先送到他的手里。
云染甚至连问他一句想喝什么饮料都没有,就直接倒了一杯凉开水摆在他面前,这态度别提有多敷衍了。
“您想跟我谈什么,不如就直接说了吧。”云染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不过,我猜是为了最近香水协会关于橡木苔的禁令。”
香水协会在查实橡木苔含有导致过敏的成分之后,最开始就下了“最严限制令”,勒令所有的香水公司下架含有橡木苔香料的香水。
一些香水公司据理力争,也拿出了医学检测报告:只要橡木苔精油浓度低于0.1%,就不会导致过敏。
香水协会很快也认可了这份检测报告,没有再直接一刀切,而是重新规范了橡木苔精油在香水里的比例问题。
可是这个改变对洛兰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破茧里用到的橡木苔精油,远远超过了香水协会界定的标准。要么就改换配方,要么就剥离掉那些对人体有害的成分,没有第三个选择。
洛徵优雅地端起水杯,浅酌了一口:“不错,我很想知道,你当初卖掉这个配方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云染反唇相讥:“那你们当初提出买断这个配方,又有没有想过,随随便便就抢夺他人的心血,这种行为实在很过分?”
“你若是执意不肯卖,难道还有人能强迫你?要知道,你把配方卖了五百万,这个价码都快赶上中级调香师的身价了。”
“莫非这个配方还不值五百万吗?需要我估计一个大致的销量给你参考吗?再说我难道不是明码标价的么?要是觉得贵了,当初也可以不答应啊。”
洛徵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隐约已经感觉到,跟她聊天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她会不断抓住你在语言当中的漏洞,不断做出反击。
“舅舅,谈生意总该有点诚意吧?”江砚殊突然插嘴道,“云染不是商人,可你是,在商言商,你还不如直接点,把你的目的说出来。”
洛徵扭过头,冷声道:“你闭嘴!”
这个吃里扒外、胳膊肘净会往外拐的家伙!
江砚殊被训斥了一句,又很无所谓地径自从客厅穿过,一边走,一边从容地脱下混合着汗渍和泥土的上衣。
他的身材很好,虽然看上去有点瘦弱,但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型的那一种。等他脱掉弄脏的上衣后,后腰上的腰窝便显露出了出来,据说只有黄金比例的身材才会有腰窝。
洛徵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在感知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忍不住去看云染的反应。
然后他就震惊地发觉,云染这女孩根本没有一丝害羞的情绪,甚至还非常认真地盯着江砚殊的背影看了良久。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们每天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最后江砚殊走进了一楼的浴室,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既然你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洛徵隔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点,跟年轻人们有了代沟,“也就是说,你现在就能拿出备选的配方来,对吗?”
云染点点头,很干脆地承认:“是的,我还有第二版配方。”
“那就开出个价码来,或者说出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把破茧的署名权还给我。”
洛徵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气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在前期宣传的时候,都已经说了,能够创造出破茧的人是萧瑷。
现在外界都知道,萧瑷年纪轻轻,却已经具备了调香师的素养和天赋。
但要是突然对外宣称,原来能够调配出破茧的调香师根本就不是萧瑷,而是另有其人,这是怎样一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操作?
这种暗箱操作买断署名的事情一旦暴露,将会对洛兰造成不可挽回的声誉受损。
洛徵缓和了语气,温和地规劝道:“你还是再想一想别的要求吧。你刚刚提出的那一个,肯定是不可以的。”
云染道:“哦,那真是不巧,除了署名权的要求以外,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你们没有办法独立解决这个问题,最终还是要回来找我,然后憋屈地接受我这个‘不可能’的条件。”
------题外话------
江砚殊:每天表演一场(脱衣)走秀,一定能吸引她的主意。一场不够,那就多加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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