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元首,是您下令让装甲集群停止前进了?”
十几分钟后,接到消息的勃劳希契与哈尔德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元首办公房间,刚一进门,哈尔德便隐含怒意的向希特勒质问道。哈尔德怎么也没料到,希特勒竟会绕过他直接向前线指挥官发令,这不仅是对整个陆军总参谋部的蔑视,更是外行干预内行决策的最不可容忍的行径。
诚然,如今的希特勒早已不是纯粹的军事外行——在凯特尔将军过去两年的尽心辅佐下,希特勒的军事造诣已经突飞猛进,但要比起诸如腓特烈大帝、鲁登道夫等真正卓越的统帅,仍然相差太多了。或许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对宏观战局的洞察力,但这绝对不包含对具体某个师该如何调动的战役解读能力!
面对哈尔德有些气势汹汹的质询,希特勒的态度竟是更加强硬,冷脸怒斥道:“你们这是要毁掉整个行动!装甲部队孤军冒进,已经远远脱离了大部队甚至是后勤的保障,而漫长的进攻矛头侧翼却没有哪怕是一丝的力量来掩护,这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失败风险。更何况,装甲部队已经连续进行了7天高强度的行军和战斗,总行进里程超过350公里;各师人员已经疲惫不堪,战斗力大幅降低。”
似是想到了自己前两天的命令被面前之人当成了耳旁风,希特勒神色越发凌厉,咆哮道:“现在的情形,与26年前马恩河战役前夕何其相似!前锋侧翼暴露,后勤补给不力,再加上士兵疲累,这些都使得我军正面临着一场灾难式的危机。所以我命令装甲集群停止前进。如果1914年时,克鲁克集团军能在巴黎城下转为防御,那么德国当年就已经赢得了胜利,哪里还会蒙受之后的流血与屈辱?”
眼见哈尔德双眉倒竖,就要立即开口顶牛,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契连忙拉住了搭档的衣襟示意他不要冲动,然后用相对平和的言词出言道:“我能理解元首您对前锋侧翼的担心。但是这一次,情况和1914年时截然不同了。”
“当前,法国第9集团军已经崩溃,中部战线上被打散的法国溃军数以十万计,我们已经不像26年前那样抓不到俘虏,而是不需要去抓俘虏。现在中部战线上的法军已经是彻底失去了组织式的崩溃,和1914年的那种有序后撤截然不同。因此,法军势必无法再像当年那样有决心有能力进行反攻。而我们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直接开到英吉利海峡,将北部联军装入包围圈。”勃劳希契道。
“法国第9集团军的抵抗是被粉碎了,可其他部队呢?巴黎手里至少握有20个师的预备队,只要有5个师被投放到中部前线,装甲部队就会立即陷入绝境!”希特勒丝毫不为所动,闻言立即反驳道。他顿了顿,然后语气坚决地开口:“无论如何,装甲部队都要即刻停止前进,等待后续步兵跟上。经过3至4天的修整后,装甲集群的战斗力又将重回巅峰,法军仓促构筑的防线根本挡不住我军的进攻。”
勃劳希契心中焦急,战斗哪有不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反而还要停下来给敌人喘息之机的?在大量难民和溃兵的冲击之下,法国人还有能力实施凌厉反击的概率几乎为0。退一步说,即便法军真的发动了出乎意料的反攻,面对将大批坦克集中使用的德国装甲师,法军也无法将其一口吞掉。
更何况德军坦克部队还能从空中获得有力支援,其抗压能力绝对值得放心。只要装甲部队能坚持几天,等到步兵赶来,那么战局就会瞬间逆转,从身陷合围变成中心开花!
然而,尽管勃劳希契向希特勒百般陈述和解释,但希特勒今天却是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准进攻。这时,旁边的哈尔德再也忍受不住,大声道:“我认为您根本就不懂得指挥打仗。陆军的具体作战行动,请您交给专业的军官去完成,不要在这当中指手画脚。”希特勒闻言羞怒交集。他这个最高统帅的位置当初是通过政治手段攫取得来,并不具备相应的从军履历,为此没少被陆军高级将领暗自诟病。现在哈尔德抓住这个痛脚进行发难,简直就是公然给他难堪!
“你在前线和法国人打过仗吗?你感受过法国人的战斗意志,体会过士兵长期连续高强度作战的辛苦和疲倦吗?”希特勒摘下胸前的一级铁十字勋章,将它在桌面上敲得梆梆直响,“我可是在前线和他们打了4年交道!当年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参谋根本不了解前线实际情况,这才导致马恩河灾难,使我军功败垂成!”
被如此一顿抢白,哈尔德气得面色铁青。诚然,哈尔德的确没有上过前线,但那是因为他是陆军军官学校的顶尖精英出身,毕业后就立即进入了前途无量的总参谋部,战争期间更是在东线战场上大展了一番才华。可现在根据希特勒的逻辑,他这个金牌科班生竟然还不如区区下士,叔叔可以忍,婶婶都忍不得!
没有任何犹豫,哈尔德立即转身离去,走出房间时,他愤然将大门往身后重重一摔,砸在门框上发出“砰”的巨响。还站在原地的勃劳希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猛击了一下,他惶恐的转头看去,只见希特勒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然后咬着牙走向了另一间通往屋外的小门。勃劳希契孤零零地站了半晌,随即满是苦涩地用手掌捂住了脸:这下可好,停止前进的命令更加不可能被追回了。
“什么?停止进攻的命令又来了,这又是在发什么疯?”位于法国前线的一处临时驻地里,古德里安怒气冲天的将电报摔在了地上,破口大骂道。现在他麾下的3个装甲师正在马不停蹄的向西方推进,沿途遇到的抵抗极其轻微,可以说是形势一片大好;此刻如果停下,岂不是半途而废,白白葬送掉千载难逢的战机?
一旁的副官弯腰捡起电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将军,这是陆军总司令部发出的命令,并非克莱斯特上将的指令,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再做违抗。更何况这次不止是我们受限,另外2个装甲军也都被勒令停止前进,如果只有我们抗命不遵,那么无论如何,也在陆军司令部那里交代不过去了。”
“去他狗屁的陆军司令部,这绝对是克莱斯特这个老家伙在捣鬼!”古德里安双目圆睁,狂怒的咆哮声在几十米外都清晰可辨。他怒气冲冲地在指挥部里踱了几圈,断然开口道:“我绝不容许现在停止前进。即便霍特和莱因哈特都停下了,我也要冲到阿布维尔,完成既定的战略!给我接A集团军群司令部,我现在就要和克莱斯特通话。”
面对心态爆炸的中将长官,不敢触碰霉头的副官连忙抓起电话,开始拨动转盘。不一会儿,他便怯怯地示意电话已经接通。古德里安深深吸气,敛去脸上的怒容,然后从副官手中接过了听筒。正当后者稍微松了口气,以为自家长官总算是在上级面前回归正常了的时候,古德里安的第一句话就让他险些喷了出来。
“1个半小时后,你到北郊机场来接我。我这里实在是太忙了,把事情在机场当面说清楚,我立即就要赶回前线。……”旁边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的泛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装甲集群司令克莱斯特上将,真的是自己长官的直属上司么?怎么听这些言语和口气,双方的上下级关系好像是反过来似的?
古德里安没有这些多余的想法。向上司交代了几句之后,他便扔下电话,急急忙忙登上了一架用于联络的侦察飞机。1个多小时后,飞机便在德国境内的科布伦茨郊区着陆了。在机场跑道尽头,克莱斯特站在桶车上冷冷注视着古德里安的专机降落,他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烧灼。
“海因茨(古德里安),你的胆量简直比坦克还要大。我允许你可以进行战斗侦察,结果你就是用全部的3个装甲师进行了侦察,嗯?而且,你还是个连说谎都不会有丝毫愧疚的骗子。你明明答应我只进行24小时的战斗侦察,可到今天为止已经过去了2天,你的部队却还没有哪怕一支停止!我算是明白了,德意志军人几百年来服从命令和诚实的宝贵品质,在你的心里竟是一钱不值……”
面对走到眼前的古德里安,克莱斯特当即劈头盖脸地向他骂了起来。这几天里,克莱斯特对屡屡变着花样抗命的古德里安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此番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竟如长河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直到骂得喘粗气,克莱斯特的怨气才稍稍消退,而此时的古德里安已是面沉如水,阴翳的表情令人望而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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