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问于岐伯曰:“人焉受气?阴阳焉会?何气为卫?营安从生?卫于焉会?老壮不同气,阴阳异位,愿闻其会。”
岐伯答曰:“人受气于谷,谷入于胃,以传于肺,五脏六腑,皆以受气,其清者营,浊者为卫,营在脉中,卫在脉外,营周不休,五十而复大会。”
营气就是来源于脾胃运化的水谷精微,藏于脉管之中,与血在一起,循环全身。
而前医多次峻下,让李可父亲本就正气虚弱的身体再次大伤,以至伤及营血,营血虚,因而营卫不和,由此身痛汗出。
这便是病机所在!
也就是桂枝汤证!
这就是误下之后的病机所在!
黄帝内经有云,年过四十,阴气自半。年纪在这儿了,再加上生活条件差,干活又非常累,身体本就很虚了,他的便秘就是由体虚引起的。
而虚损日久,就会累及奇经,导致冲任脉不主收慑,气逆上冲,这就是李父便秘前就出现了头晕的原因
又因为前医的误治,多次峻下伤胃,让本就很虚的胃气,被伤的无法进行正常的和降。
因为胃气大伤,隶属于阳明的冲脉也就开始了作乱,冲气上逆更明显,所以服药后,反而头晕目眩更严重了。
冲气不降,胃气也就不降,自然便秘也就更厉害了。
而营卫不和,脾胃大虚,冲气上逆,这也是刘大夫用地黄汤补不进来的原因,越滋补,就使得气机愈发不通,气逆的越厉害,头越晕。
而且因为连连误下,李父气阳已衰,因此身上才会出现冷痛的症状。
李可长长吐出来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了全部!他问父亲:“爸,刚才刘三全大夫给的方子,给我看看。”
李父递过来,李可拿过来,见上面写的是麻子仁丸,李可微微摇头,养阴润下之法,定不可行!
此时,当以桂枝汤调和营卫为主,以人参益气养营,救数下之后的胃虚。用生姜以宣通阳气,且生姜和人参相伍,健胃之效更大。
芍药的苦平微寒,能养阴,营属阴,卫属阳。加重芍药的用量,则是为了和营血以治身疼。
所以这个方剂应该改为桂枝加芍药生姜人参汤!
李可暗自点头,应该无错了。可是……李可又有些迟疑,是否应该在方子中,再加入一些通下的药物,以助通便呢?
但……会不会再次伤正啊?
李可又犹豫了起来,不加,怕效果不好,加了吧,怕伤身体。
李俊从屋里拿了钱出来,赌气道:“我再拿粮食去换肉票,给你们买肉回来,好好补补,咱家日子不过嘞!”
李妈不满道:“咋那多废话,怪话?还吃肉……吃肉,咦,要不……要不杀个鸡,给你哥补补?”
李妈扭头看向了自家的鸡窝。
这下子连李父都看不下去了:“甚?还杀鸡?那鸡蛋咋办?这盐,火柴,拿甚东西换?”
李妈理直气壮道:“本来也下不来几个蛋,留着浪费粮食。再说了,叫你们把这个鸡圈给修修,收拾收拾,就是不弄,你看,鸡都不下蛋了。”
李俊道:“鸡不下蛋,跟鸡圈有甚关系?”
李妈没好气说:“你鸡圈不修好,晚上老是有睡不着的狗去颠,没个安生环境,鸡能好好下蛋?”
李可缓缓扭头看向了自己母亲,他母亲还真是一语道破了中医医理。治病,无非是但扶其正,听邪自去。满座皆君子,何有小人立足之地?
不治之治,方为中医之道啊。
李可心中大定,对他妈说:“妈,鸡先不杀了,我也不爱吃。俊,先不着急去买药。刚才那个大夫上哪儿了?”
几人扭头看看。
李父又蹲在地上抽烟了,闷声说道:“应该去别的村瞧病去了。”
“啊?”李可顿时一呆:“那他甚时候回来啊?”
李父摇摇头:“那谁晓得。”
李可皱紧了眉。
李母则担心地问:“可,你不舒服?”
李可摇了摇头,本来他是想跟这个大夫聊聊他爹的病情的,但这大夫却走了,这该怎么办啊?
一道菜好不好吃,你得吃了才知道。一个病能不能治好,你也得吃了药才知道。
什么叫做临床经验啊?
你得要把药喂到病人肚子了,无论好坏,都是临床经验。
但在药进肚子之前,所有行为都是理论。理论是这样,但后果是不是真这样,就不敢绝对保证了。
李可目前拥有的全部都是理论经验,他也就跟着老黄嘴巴上分析过一些医案,没临床过啊
现在没人帮他把关……而且他爸病的又这么复杂……
头一次真正临床的李可有些紧张,又再一次推敲起自己的辨证过程,不敢有丝毫大意。
李俊看看他哥,问:“咋,我又不去买药了?”
李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方子,又扭头看着自己的行李,一把历经风雨的雨伞,一盏饱经沧桑的马灯。
李可抿了抿唇,他又想起了这两样物品的原主人,那个时常背负双手望着监舍内墙上那透光的通气孔的老人。
“医者,须知用药如用兵,若是辨证正确,即当见机立投,绝不可犹豫再三,以至错失良机,坐视病人入膏肓垂危之境。医者,便是与阎王抢时间!”
这是老黄最常说的一句话,这花甲老人身上永远透着一股决绝的果断劲儿。
李可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但很快又慌了,因为老黄就是因为出现了医疗事故,治死人才进的大牢。
这他妈!
“给我。”李俊朝着李可伸出了手。
李可却是用手指掐紧了方子,他再度低头看一眼方子。
李可咬了咬牙,至少他能确定的是刘大夫这张方子治不好他爹,而他的方子再错也错不到哪儿去!
“俊,你去挑些好水来。我去买药。”李可终于下了决定。
“嗯?”李俊露出疑惑之色,扭头看他妈。
李母愣了几秒钟之后,忙说:“好,好,让你哥去吧。”
说罢,李母从李俊手里拿过了钱,塞到了李可手里面,然后又进屋去拿了一块小布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包了什么。
李母也塞到了李可手里,然后贴着他耳朵,小声说:“这里面还有些钱,还有副食票,你想吃点啥,去买就是了,莫心疼钱。”
李可顿时哭笑不得,他娘以为他争着去买药是想去乡里胡吃海喝消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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