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贵脑袋里面都快成一团浆糊了,这老家伙咋莫名其妙的,他顶了回去:“问我干甚?”
刘三全讥道:“废话,你不是能的很嘛?”
杨德贵只觉对方在内涵自己,以为对方是在讽刺他辞掉石膏山林场的轻松活儿,他反怼道:“我们这些出身好的人的追求,是你能懂的?”
刘三全脸一下臭起来:“你要真有能耐,你就给他治好了啊!”
“甚?”杨德贵更莫名其妙了:“我要是有这能耐,还要你作甚?”
“嚯,你现在倒想到我了?”
“废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呛了起来。
李可则在思索,刚才刘大夫说的《内经》上的那句话,他不记得原文,但是李可记得,《灵枢·口问》“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脾胃为中焦,中焦气化出现问题了,一身的气机都会出现问题,升清降浊也会出问题,大小便的失常也就是在情理之中的了。
所以这也是刘三全选择用五皮饮的原因,五皮饮在利水的同时,还照顾到了脾胃,健脾利水,这个思路是好的,像之前那样不顾辨证,强行乱来,就是医生的过失了。
可是……为什么刘三全的健脾利水没有用呢?
李可就很疑惑了,的确是脾主运化水湿啊,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正当李可迷惑的时候,他的耳旁响起了狱友老黄的声音:“天下万疾的治病原则,皆在仲景传下来的十二字原则里面,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中医治病就在这十二个字里面,用药无效,那就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没有找到病机,没有辩证正确。症是表现,水肿是表现,尿闭是表现,证则是导致这一切的原因。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李可去问高有才的老婆:“婶子,老爷子生病之前,有没有别的不舒服?或者干了甚事情?”
高有才老婆摇摇头:“没,就跟之前一样,干活,吃饭,睡觉,抽烟,聊天,没别的了。”
李可又问:“真没别的了,再好好想想。”
高有才老婆陷入了思索。
李可看了一眼还在争吵的两人,他走到了老爷子面前,看了眼老爷子那肿胀的脸庞,忍不住皱了皱眉,叫了一声:“爷!”
“哎……谁啊?”老爷子应一声,有些气短。
“是我,李可。”
老爷子有些激动,说:“哎,你回来了啊,快去烧水给李可喝,干部来了,要泡茶。”
高有才老婆啐一声:“还真是老糊涂了!”
李可神色顿时一僵。
骂了一声之后,高有才老婆倒也真出去烧水了。
李可吐出两口气,缓了缓心绪,起身按了按老爷子浮肿的四肢,一按一个坑,久久不恢复,他眉头又皱了几分,摸了摸老爷子的额头,然后问:“爷,你病之前,有没有干过甚事情啊?”
“啊……没啊……咳……跟以前一样。”
李可想了想,说:“爷,你舌头伸出来,我看一下。”
老爷子勉强吐出舌头。
李可看了一眼,舌淡苔薄白,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舌质淡,主虚,主寒。
虚则补之,寒则温之。
是要温补肾阳吗?
内经上说:“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肾与膀胱互为表里,若是肾阳不足,则气化也就失常了,自然无法正常排泄。
水为至阴,阴中无阳,则气不化。
而气化的根源就在命门。
老年人肾阳虚衰的情况,还是很常见的,所以应该要温补肾阳?用真武汤,还是济生肾气丸?
尿少身肿,肾阳不足,腹胀满,四肢浮肿,舌淡苔白,似乎是应该要用济生肾气丸啊。
脉呢?
李可又坐过去,想给老爷子诊诊脉象,按在浮肿的皮肤上,刚临证不久的李可有些把不准。
刘三全和杨德贵还在呛呢。
高有才老婆端着烧水铜壶进来了:“哎哟,你俩不要吵了,大夫,你赶紧给看看,这没日没夜的,谁受得了啊,看看有没有甚法子,肿的太吓人了。”
刘三全顿时闭了嘴,眉头皱一块去了,又看一眼杨德贵:“你真不发表意见了?”
“你有病吧?”杨德贵骂了一句,也不想跟他吵了。
刘三全转头看病人,却见李可在诊脉:“嗯?后生,你还会诊脉?”
李可老实地摇摇头。
“那你瞎弄个甚?不要跟某些人学坏了,半桶水就晃荡!”
“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杨德贵就是能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见这小子又要激动,高有才老婆赶紧拉住了他:“干甚,干甚,别瞎闹,赶紧给人倒水去,我去拿碗。”
李可把位置让给了刘三全,一脸疑惑,怎么好像有浮脉的感觉?但因为病人肿的太厉害,他又不敢确信。可是……为什么会有浮脉?
高有才老婆拿了几个吃饭的碗过来,说:“家里没茶叶,喝点热水吧。来,给人倒水。”
杨德贵拎着铜茶壶,嘴里还瞎逼逼:“又没人伤风感冒,喝甚热水?嫌家里煤多了?真是!呀……婶子,你家找的这甚破铜匠,壶盖盖上也不知道钻个眼,这水都倒不快,还没我尿的快。”
“等等!”正在迷茫之中的李可,豁然转头看向杨德贵,脑海中似是劈进入了一道电光。
“看我干甚?要喝自己倒!我才不给你倒水。”说完,杨德贵揭开了壶盖子,给自己倒上了水,这次水就哗哗快速出来了。
李可扭头看向病床上的老爷子,提壶揭盖!
“哦,对了。”高有才老婆一拍脑袋:“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想起来了,我老公公浮肿前五天还是几天来着,天冷,穿的又少,感冒过一次。回来之后,拔了根大葱煮了水喝,第二天就没甚大事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高有才老婆看向了李可。
李可微微吸了一口凉气,这还没关系,关系大了。
李可立刻又回到了老爷子身边,问刘三全:“刘大夫,老爷子甚脉象啊?”
“脉?”也是一脸迷惑的刘三全按上了老爷子的手:“咦……咋有点浮脉的感觉呢?”
李可问:“爷,你身上有甚感觉?怕风,怕冷吗?口渴吗?出汗没?”
老爷子迷迷糊糊说:“没汗啊,都这样了,我哪敢喝水啊,躺在房间里也没风……咳……怕冷是有点,但是盖上被子就不冷了。”
“我知道了!”李可喃喃出声。
“你知道甚?”刘三全疑惑地问。
李可看向了正猴急狗燥等水凉下来的杨德贵,他提示刘三全道:“他刚才说,把壶盖盖掀开,水就能倒出来了。”
“甚?倒甚玩意儿?”刘三全一愣,然后突然惊醒:“等等,这是……这是提壶揭盖!”
刘三全豁然扭头看向杨德贵,眼神瞬间变得慎重了起来。
杨德贵见两人都在看他,立刻来劲了,仰起头,瞪起眼:“看我干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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