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飙不奇怪,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场。
可发飙的人却不一般,正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太子李瑾。
年轻有为的脸上满是阴沉之色,李瑾气愤的伸出太子袍服长袖下的手,指着一个个大臣喝问道:“波西斯京尚有五十万大军,而且波西斯京距离设拉子还有扎格罗斯山脉三道险关阻挡,即便败了也有充足的时间逃脱,诸位大人如此怕死,一分钟都等不了?”
太常寺卿萧娄竟颇为惊愕的看着李瑾,又看了看李捷,真不知道昨晚闽王与太子说了些什么,仅仅一晚上,太子就变得如此富有斗志,与刚刚到波西斯京时候那惶惶而不可终日简直判若两人。
其余文臣们则是羞愧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他们这才想起,不说李捷最近下令以秋狩名义汇聚过来的三十万府兵,本身波西斯京就有左右金吾卫,左右千牛卫,左右领军卫,左右武卫外加关宁铁骑,警察部队,番上戍边府兵一共二十万精锐。
曾经闽王领着半国精锐差不点把阿拉伯打亡了国,三万阿拉伯人浑身是钉也逼近不了波西斯。
文臣们蔫了,武将们则各个兴奋了起来,阿拉伯人来了,就意味着战争,战争就是军功,而此时波西斯京大军环绕,打败阿拉伯人轻而易举,这军功,似乎唾手可得。
如今封侯的闽国将军,大将军什么的,要么是跟着李捷起家的关中游侠及其后代,要么就是朔王铁林的老将们,再不就独孤家拼着一门忠烈得以封侯,剩余的新选拔投靠武将许多还如同当年的李广那样苦苦待封的。
没有军功,拿什么求封,没看王妃的家人们最多才封个伯,所以一有了机会,一群后起之秀立马如同见了血的鲨鱼那样,踊跃上前。
“臣尔朱荣光求战!”
“臣盛连山愿为陛下扫清敌寇!”
嚷嚷着,一大堆五大三粗的重将就跳了出来,互不相让的乱嚷嚷着,与刚刚文臣们畏敌如虎截然不同,骄横的武将们恨不得亮出肱二头肌来显呗自己,而且一个叫嚷得比一个需要兵力稀少。
真跟竞标一样,说话不经大脑的盛连山甚至举着笏板粗声大气的叫嚷着给他三千城管,打到泰西封云云,武将们的踊跃,更是憋的一个个怕死文官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文武素来相互看不顺眼,不少文官甚至暗暗比划着中指,心里狠狠嘀咕着。
装逼!
可惜,武将的踊跃还是遭到了太子的呵斥,还是那么脸色不愉,李瑾恼火的呵斥道:“为战而庙算少者,寡胜已,如此鲁莽,信口开河,尔等成何体统?”
一番话把绝大部分武将都轰了回去,悻悻然退回朝班,盛连山还不服气的嘟囔着:“战又不战,退又不退,难道让阿拉伯人打上门来?”
谁知道这句话犹如捅了马蜂窝一般,正在气头上的李瑾恼怒的指着他嘶吼道:“监察御史何在?左千牛卫将军盛连山君前失仪,当处何罪?”
“按律,当罚俸一月,鞭五!”
监察御史李刚也是恼火的站出身来说着,不过一句之后,李刚白发苍苍的脑袋却又是深深低下,对着李捷一拜。
盛连山是盛问剑的侄子,一向受闽王宠爱,他虽然有弹劾官员,维护朝堂秩序的责任,但真正处罚还得闽王拍板。
跟着李刚的视线,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是到了李捷身上,憨啥的盛连山也是眼巴巴的看了过来。
从上朝开始,闽王李捷似乎都一直充当一个旁观者,这一次,也是一反常态的没有维护,而是轻轻挥了挥手:“按律处置。”
几个禁卫走上殿来,在文臣们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拖着满面悲催却一声不吭的盛连山就往殿外走去,没一会,皮鞭响亮的声音以及惨叫就穿了来。
“啊!!!”
武将们都是心惊肉跳,盛连山是什么人他们可知道,不痛到极点是绝不会叫出来的,百多个中层武将一个个敬畏的看着上方满面寒冰的李瑾,真是小爷一句话,屁股开了花。
在武将起哄中感觉大大丢了面子的文官们,则也是感觉到心花怒放,观望向台上的太子英武姿态,那一股亲切由衷而发。
似乎今天露脸的还不够,教训完盛连山后,李瑾又是恭敬的抱着自己笏板,站到了朝班中央,一面行礼,一面侃侃而谈的说道。
“陛下,我朝方才决定征讨阿拉伯帝国叛军,旋即阿拉伯凶蛮入寇我闽国,夺我城池,杀我官员,此等暴行,天怒人愤,绝不可姑息,势必要讨伐!”
“然,扎格罗斯山脉地形高耸,错综复杂,极易中埋伏,此战极为重要,乃扬我大闽国威,至关重要一站,不能派遣些粗野莽夫,需一心细如发之能将。”
“臣,推荐右千牛卫将军李业诩!”
一般情况下,太子要把在朝堂中保持中立,慎言慎行,轻易绝不敢轻易表露出支持哪一方,那样极有可能被君王视为拉拢某一方势力图谋不轨。
不过风口浪尖的舆论上,李瑾非但做了,而且闽王李捷又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挥着宽大的衣袖言道。
“李爱卿,汝可是卫国公之后,汝有何高见?”
慌忙从武官群中走出,在李瑾身后不远鞠躬拜下,李业诩却是谨慎的仅仅说了一个字:“臣当依山而动,高累营寨,坚壁清野,挫敌锋锐,待敌疲弱思归之时,一举破之。”
防守反击,一向是大闽拿手好戏,可是古代刀剑相交的冷兵器战场,面对敌军凶恶的挑战,能够沉得住气的真不多,就如同当年秦赵长平之战,赵括一到,轻易出击,结果被区区五千秦兵断掉后路,苦战四十六天,身死兵败,赔了赵国全部元气。
李业诩老成持重一番话倒是让几个宰相大将军们暗暗点了点头,不过更多朝臣却是满腹惊异,诧异的看着一前一后的李瑾李敬业。
前一阵才刚刚经历人人自危的大清洗,对于朝堂上每一个动作,这些被杀怕了的大臣们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可旋即,李捷却又是出乎意料的赞许点了点头。
“如此,孤就命汝为设拉州行军总管,统帅左右千牛卫外加金川,阴山三十六军府府兵出征设拉子,无必要让阿拉伯凶蛮后悔招惹了我闽国!”
“臣,领旨!”
郑重的双膝跪伏在地,李业诩叩首轰然应着,与此同时,群臣也看清了,闽王的确是没有废太子的意思,从阿拉伯骑兵入寇消息传来,闽王就不遗余力的树立太子威严。
再看着角落里孤零零的河中郡王李让,不知不觉间,一些朝臣转变了心思。
只不过,李瑾的外舅公以及最大支持者,太常寺卿萧娄竟昏花的老眼中却是流露出了些许恐慌。
闽王要扶着太子飞,依照他的脾气恐怕不会给太子留下一根拐棍,让太子太倚重外戚而失去了权柄,岂不见汉武帝杀母立子往事?
也许,该急流勇退了。
可是,谁有能如此淡定的放弃好不容易取得的莫大权柄?在辞官与否之间,萧娄竟心头剧烈的斗争起来?
低下官员各种心思中,李捷洪亮的声音又是在朝堂上响了起来。
“阿拉伯贼寇入侵,距离波西斯京不足六十里,此诚国难之时不为过,稍有不慎,渭水之耻重演已!”
“孤下令,京中五品以上官员休沐一概取消,兵部户部工部加紧运作,无比要保证大军出征的一切补给顺利!”
渭水之耻就是李世民刚刚登基之时,突厥可汗颉利携二十万众破过朔方,破云中,直抵长安之下,逼得哪怕强横如唐太宗李世民也不得不委曲求全,在渭水便桥与突厥结盟和解。
虽然后世史书上书约和平协议,实际上,出生在那个动荡岁月不久的李捷却知道,那是大唐向突厥低头了,屈辱的奉上诸多财物奴仆子女,甚至要与颉利可汗说软话,这才劝动突厥退兵。
唐人深以为耻。
一听到这个词汇,所有文臣武将全都是神情凛然,倒一吸口冷气,郑重的叩拜在了地上,。
“臣等谨遵圣谕。”
“退朝!”
斯婆罗提陀又是嗓音尖锐的扬起了浮尘,一个个大臣也是站立而起,倒退着开始向殿外走去,一面走,一面这些大臣们还在努力消化着今天短暂的早朝所经历的事,太子真的崛起了?还是仅仅为闽王的一个烟幕弹?
对阿拉伯入侵的战争,是顺利还是一波三折?
可就在这时候,闽王嘹亮的声音却是再一次在朝堂上响起。
“儒兵中郎将薛讷留步!”
本来薛讷一个都尉是没有资格上朝的,不过他督军太学生军后,又被升官两级,成了中郎将,麾下的军队也被赐予儒兵称号,暗地里嫉妒的人舆论中,薛讷从哭鼻子都尉又变成了保姆中郎将。
绕是如此,朝廷大事也没有他小小一个杂号中郎将插嘴的机会,所以上了朝,薛讷一直是混混僵僵的,人跪他就跪,人闹他就闹,好不容易迷糊着下了朝,正欢欢喜喜往回溜,冷不防这一嗓子差不点没让薛讷趴地上去。
“臣,臣在!”
“逆子,还不快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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