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又见逆谋生
卫越诧异道:“咦,这倒奇了,谁人这样大胆,竟敢放火烧这女魔头的房子?”铁摩勒道:“想必是她的儿子烧的,她的儿子虽非侠义中人,心地倒还不错,大约是已下了决心,和他的母亲决裂了。”皇甫嵩道:“若然是他烧的,那就还有一层用意,他是要使得他的母亲不能不离开这个地方。”卫越点头道:“不错,展大娘的住处已给我们发现,她的儿子是怕我们再来与他的母亲为难,又怕他的母亲自负太甚,不肯离开老巢,示人以怯,所以索性一把火将它烧了。”
段珪璋道:“我对人总是喜欢朝好的方面着想,我宁可相信摩勒的猜度。不过,无论他是哪一层用意,他总是要比他的父母好得多了。”
众人一面走一面谈论,铁摩勒回头望那火光,过去几天来的经历,又在心头重现,展大娘那狰狞的面貌,王燕羽那幽怨的神情,……都似随着浓烟升起,浮现在他的眼前!他耳边又响起了王燕羽那激动的声音,那是当他在展大娘的掌下,即将毙命之时,她那动人心魄的呼叫!如今这几栋房子是烧掉了,可是王燕羽在他心中的影子却不能烧掉,想起了王燕羽,铁摩勒不自觉的有几分怅惘,但随即想道:“她的师兄对她是真情实意,当然会一生一世爱护着她,如今他们已摆脱了那个女魔头,一同逃走,我也无须为她的将来担心了。”
不久就走出了山谷,段珪璋和南霁云再次叮嘱他一番,叫他到了长安,一切都得小心在意,切不可任性而为,有不懂的可以请教秦襄和尉迟北二人。诸事交代清楚,于是众人分道扬镳,铁摩勒跨上了黄骠马,径往长安。
黄骠马脚程快疾,第二日中午时分,就已到临潼境内的骊山脚下,距离长安不过百多里了。骊山迤逦数十里,铁摩勒正沿着山边的驿道奔驰,那匹黄骠马忽然一声长嘶,似乎发现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四蹄停下,不肯向前。
铁摩勒大为奇怪,心道:“这匹马在刀枪剑戟丛中尚且不惧,它却害怕何来?”铁摩勒笑着抚拍马背,说道:“马儿,马儿,你保护我已有多次了,你若有危险,我也会保护你的,不必害怕,走吧,走吧!”那匹黄骠马善解人意,在主人的命令下继续前行,但已不是似刚才那样的如飞奔跑了。看它的神气,既似有些害怕,又似有些愤怒。
走了片刻,忽见前面靠近山坳的路旁,有一堆人围在那儿,远远望去,只见他们指手划脚的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铁摩勒是在高山上长大的,又是自小就练习暗器的,目力极佳,那几个人围作一堆,有一个人的脸朝着他的方向,铁摩勒在马背上一眼望去,不觉心头一震:“这不是展元修吗?咦,却怎么不见王燕羽?”
铁摩勒这才明白,原来他这匹黄骠马害怕的乃是展元修,铁摩勒笑了一笑,拍拍马儿的颈项,说道:“这个人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他不会再害你了,你放大胆子,上前去吧。”
当下,铁摩勒将帽沿一压,遮着了半边面孔,双腿一夹,快马疾驰上去。这时,那些人争论的声音已隐约可闻,忽听得一个甚为熟悉的冷笑声音道:“小展,你想要人家的姑娘,却不管人家的父亲,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铁摩勒又是心头一凛,说话的这个人正好转过脸,活脱脱像个大猩猩,却原来正是精精儿!
只听得展元修的声音随即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与你们河水不犯井水,我展元修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侠士,但也绝不为虎作怅!”
精精儿打了一个哈哈,嚷道:“谁不知道你想要王伯通的女儿?你既然在龙眠谷中救了他的性命,为何不帮忙到底!哈哈,为虎作伥?你骂我不打紧,但这句话岂不是连你的岳父也骂在里头了?”
铁摩勒一声叱咤,黄膘马箭一般地冲去,那些人突然见这快马飞来,都吓了一跳,精精儿双眼一翻,喝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铁摩勒早已翻身下马,拔剑出鞘,喝道:“精精儿,你这叛国奸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到天子脚下的地方!你又在打什么害人的主意了?”
精精儿大笑道:“铁摩勒,我知道你就要来做御前侍卫,但你还未曾上任,就要给皇帝老儿卖命了吗?”
铁摩勒大吃一惊,郭子仪保举他做御前侍卫,这是非常秘密的事情,想不到精精儿竟已知道!
精精儿笑声一收,紧接着冷冷说道:“凭你的本领,你要给皇帝老儿卖命,只怕也未必能够!”话声未了,倏的就扑上前来,手掌一翻,一柄精芒耀目的匕首已握在掌中,向铁摩勒刺出。
铁摩勒知他匕首锋利,长剑一招“春云乍展”,避开正面,侧刺他的腰胁,精精儿又哼了一声道:“绿林世家铁崑仑的儿子来做御前侍卫,这也真是奇闻。”
精精儿一面出言讥讽,手底依然毫不放松,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的匕首已接连攻击了七招,每一招都是指向铁摩勒的要害穴道。
铁摩勒大怒,长剑挽了一个剑花,一招“雷电交轰”,向精精儿猛劈过去,同时喝道:“我姓铁的给皇帝老儿卖命又怎么样?总胜过你给骚鞑子胡儿卖命!”
铁摩勒这一招是磨镜老人所独创的剑法,将剑法化为刀法,长剑当作大刀来使,刚猛之中又带着三分柔劲,端的是厉害非常!
这样刚猛而又轻灵的剑势,饶是精精儿也不敢和他硬碰,可是精精儿的轻功却比铁摩勒高明得多,铁摩勒一剑劈去,只见精精儿的影子一闪,已是劈了个空。精精儿倏然间就绕到了铁摩勒的背后,冷笑道:“你这些话拿来骂我,却是骂错了人!”原来精精儿本来就不是汉人,他是西域康居族猎户的一个私生子。生下来就被抛弃深山,是山中的野人将他养大的。
冷笑声中,精精儿出手如电,匕首直指到了铁摩勒的后心,幸而铁摩勒应招也够机警,一剑搠空,立即反手撩去,“当”的一声,碰个正着。精精儿那把匕首名为“金精短剑”,锋利非常,铁摩勒的长剑给他削了一个缺口,但终于将他这一招化解了。
铁摩勒将长剑抡圆,使出了八八六十四招龙形剑法。这套剑法的特点是招数连绵不断,使到疾处,端的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精精儿接连冲击了好几次,都未能攻破他的防御。
铁摩勒的气力比精精儿沉雄,但精精儿的身手却比铁摩勒更为矫捷,而且他惯经大敌,不论在武功上和经验上都还要比铁摩勒稍胜一筹。不过铁摩勒除了气力沉雄之外,又胜在有一股锐气,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纵使是面对强过自己的敌人,他仍然是奋不顾身,攻多守少。精精儿自忖胜算可操,还不敢真的和他拼命。
精精儿那两个伙伴看了一会,忽地一齐扑上,两翼攻来,精精儿眉头一皱,正要装腔作势,叫他们退下,那两个人已先自嚷道:“我们知道你老不必帮忙,但这小子是我们当家的仇人,在龙眠谷中,他老人家险些给这小子伤了,我们是来为当家的报那一剑之仇!”
绿林规矩,寨主受辱,属下都有给他报仇的义务,加以精精儿也想早一些将铁摩勒拿下,好与展元修续谈,所以,经他们二人这么一说,也就不再阻拦。
这两人都是王伯通的心腹勇士,一个叫做韩荆,一个叫做邓奢,韩荆使的是三节棍,邓奢使的是厚背砍山刀,都是威力很大的重兵器。他们一加入战团,精精儿登时如虎添翼。
铁摩勒对付精精儿一人,已经难以抵敌,何况再添上这两个高手。激战中,邓奢一刀砍到,铁摩勒横剑一封,将他的厚背砍山刀荡过一边,可是铁摩勒因为横剑削出,中路已露出空门,那精精儿何等狠辣,一见有机可乘,立即欺身直进,匕首一送,一道蓝艳艳的光华电射而出,直指到了铁摩勒的胸口。只听得叮当一声,铁摩勒的护身甲已给戳穿,刀锋划过胸口,皮肉也伤了少许,鲜血汩汩流出,沁红了外面的衣裳。
精精儿哈哈大笑,匕首盘旋飞舞,再向铁摩勒刺去,这一招更其厉害,竟是径刺向铁摩勒的咽喉。
但精精儿这一招刚刚发出,猛然间便觉得背后有金刃劈风之声,精精儿武学深湛,听风辨器,便知是有高手乘虚袭击他的背心大穴。精精儿也真了得,一个盘龙绕步,身形疾起,背后刺来的这一剑已落了空,而他的匕首仍然径向铁摩勒刺去。
可是如此一来,他匕首上的劲道已减了几分,准头也歪了少许,铁摩勒一招“举火燎天”,长剑上刺,不但将他的匕首格开,剑锋还穿过了他的衣襟。
这几招迅若电光石火,精精儿站稳了脚步,这才看清楚袭击他的人竟是展元修。精精儿不禁大怒喝道:“姓展的,你怎的吃里扒外啦!”
展元修冷冷说道:“一来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二来因为我是汉人!”他不待精精儿再说,已是如影随形,跟踪追到,又一剑向精精儿刺去。
精精儿气得哇哇大叫,但展元修的武功也极其了得,他的剑法虽不及铁摩勒的精妙,功力则在铁摩勒之上,精精儿被他们二人同时夹攻,尽管七窍生烟,也只得沉住了气应付。
韩荆、邓奢急忙过来帮手,展元修反手一剑,跟着一掌拍出,他这剑底夹掌的功夫是家传杀手,这两个人如何抵挡得起?只听得“咔啦”一声,韩荆三节棍的头一截已给他一掌劈断,邓奢更惨,虎口中了一剑,厚背砍山刀飞上了半空。
展元修喝道:“看在我师妹的分上,我不杀你们,快滚!”韩、邓二人见展元修翻了面,他们都是知道展元修的来历的,即算未曾受伤,也不敢和他对敌,何况他们又确是技不如人。当下,这两个人果然如奉圣旨,哭丧着脸,就退出了战团,并向精精儿嚷道:“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小的左右为难,只有先回去向当家禀告,请恕我二人失陪啦!”
精精儿“哼”了一声,匕首向展元修一指,冷冷说道:“亏你还敢提起师妹,我看你还有什么脸皮去见她的父亲?”
展元修喝道:“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精精儿惯会乘瑕抵隙,趁他说话的当儿,那一招虚招突然化实,剑光疾吐,使出了一招“丹凤朝阳”,精金短剑指到展元修的胸口。
铁摩勒的经验不及精精儿,但比展元修却又较为丰富,他知道精精儿狠辣狡狯,早就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一见精精儿移步换招,立即长剑挟风,“呼”的一声,向精精儿背心刺去。
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精精儿迫得脚跟一旋,转了半个圆圈,匕首拖过,划破了展元修的袖口,“当”的一声,又恰好挡住了铁摩勒的青钢剑,在他的剑上,再添了一道缺口。
展元修道了一声“多谢铁兄”,剑尖一起,合成了一道圆弧,再一次使出剑中夹掌的功夫,向精精儿猛袭!
这两人同心合力,双剑齐挥,精精儿也给他们迫得喘不过气来,激战中但听得“蓬”的一声,精精儿已中了展元修的一掌,接着又给铁摩勒一剑刺中他的肩头,只差半寸,就要挑破他的琵琶软骨。
精精儿吓得冷汗沁肌,心中想道:“这姓展的小子已经横了心肠,翻面不认人了,他是展大娘的儿子,我纵然能够杀了他,展大娘这个强仇也是结不得的。”
心念未已,展、铁二人双剑又到,精精儿匕首一封,身形突然倒纵,他的轻功果然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铁摩勒的剑招先到,精精儿那柄匕首碰着了铁摩勒的青钢剑,借了他那股猛力,去势更快,待到展元修的长剑刺来,已是连他的衣角也沾不着。
精精儿扬声叫道:“姓展的小子,今番暂且饶你,待我见了你的母亲,再和她评理去。”
展元修助铁摩勒裹好了伤口,再度向他致歉,铁摩勒笑道:“过去之事,不必提了。”向那匹黄骠马招手道:“马儿,你也不应该记恨了。不是展兄,你和我都要遭那大猩猩的毒手。”
这黄骠马甚通灵性,见展元修帮他的主人打退敌人,果然神气顿改,走过来摇头摆尾的,似乎是表示已释了前嫌。
展元修哈哈大笑,但随即面色又沉郁下来,问道:“我妈怎么啦?”铁摩勒道:“她打不过皇甫嵩和卫越两位老前辈,已经跑了。”展元修又望了铁摩勒一眼,半晌方始讷讷说道:“铁兄,你下山来,路上可曾碰见我的师妹?”
铁摩勒道:“我也正想问你王姑娘呢,我只道她是和你在一起的。”展元修面上一红,说道:“她是为了你才上断魂岩的。我,我是为了成全她的心愿,才一把火烧了老家,并叫仆人带口信给我母亲的。”铁摩勒这才明白,想是在展大娘追踪自己的时候,王燕羽也就跟着追出来,而展元修则恐怕王燕羽还不能劝阻他的母亲,因此才叫那仆人捎来口信,以终生不见母亲作要胁,阻止他的母亲向自己下毒手,然后毁家独走,避免与他们见面。
铁摩勒生怕误会更深,连忙说道:“断魂岩上,没有见到她的踪迹。既然如此,展兄,你得赶快去寻觅你的师妹。”
展元修叹了口气,说道:“铁兄,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今生今世,是不会再与师妹在一起的了。”铁摩勒呆了一呆,说道:“展兄,你和王姑娘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你怎的说这种话?”展元修木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铁摩勒道:“她曾亲口对我说,她已答应了你的母亲,愿意嫁给你了。你的母亲还未告诉你吗?”
铁摩勒是个直心眼儿的汉子,他却不想:王燕羽允婚他人,却先对他言说,这是什么意思?这叫她所允婚的那个人如何受得起?
果然,展元修听了这话,神情尴尬到极,脸上一片青一片红,过了好一会,才忽地大声说道:“铁兄,我师妹属意的人是你,你要不要她是你的事。我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尽管我喜欢她,我也不会令她讨厌我了。更明白地说,那就是我决不会再插进你们之间了。但愿你好好地看待她。”
铁摩勒不善言辞,急得青筋暴起,连连说道:“这,这从哪儿说起?我、我是……”他想说的是:“我是已经订了婚的人了。”但一想,若然这样说法,岂非又给展元修误解他要是未曾订婚,就会对王燕羽钟情?急切之间,他实在想不出要怎样说才合适,展元修一声“失陪”,早已跨上他的坐骑,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铁摩勒正待策马追赶,展元修忽地从马背上转过头来,大声说道:“铁兄,我也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是新任了御前侍卫不是?精精儿他们要趁长安混乱,官家逃难之际,刺杀皇帝老儿,你可得小心了!”
原来展元修在路上碰见精精儿,正是精精儿从长安探听了朝廷的虚实动静回来的时候,精精儿就是因为怕高手不足,所以才想说服展元修参加他这个暗杀的计划的。
铁摩勒听了这话,不觉又是一呆,尽管他本心不愿给皇帝作保镖,但既然答应了师兄要尽忠职责,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就不能不着急了。
铁摩勒再想,即算是追上了他,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只得道声珍重,拨转马头,径往长安。
赶到长安,方近黄昏,只见长安街道上已是乱成一片,人们扶老携幼,到处奔窜,更有许多流氓,趁火打劫,冲入店铺中去搬取货物,还有一些衣服丽都的王孙公子,号泣路旁,转眼之间,就给流氓推倒尘埃,剥去衣裳,洗劫一空。原来他们的家奴婢仆,在大难来时,都已各自逃走,再也无人照顾他们了。种种混乱的情形,实是难以描述。后来大诗人杜甫,曾有《哀王孙》诗,其中有句云:“长安城头白头鸟,夜飞延秋门上呼,又向人间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金鞭断折大将死,骨肉不得同驰驱。腰下宝鱼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问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为奴。”便是当时混乱情形的真实写照。
铁摩勒看到这一片混乱的情形,也不禁有点惊惶,心中想道:“难道皇帝老儿已经逃了?”他快马加鞭,在长街上冲开人群,疾驰而过,也顾不得什么官家规矩,便策马直到了紫禁城外面。
但是紫禁城城门紧闭,铁摩勒大声呼喊,城头上的乱箭便射下来,铁摩勒想道达来意,根本就没人出来答话。
铁摩勒只得再纵马跑开,街道上碰见有几个官兵正在强抢一家人家的少女,铁摩勒激于义愤,大喝一声,飞骑追去,那几个官兵吃了一惊,有人叫道:“不好,是秦都尉来了!”原来他们认得秦襄那匹黄骠马,却未曾看清楚骑者是谁。
那几个官兵发一声喊,四散奔逃,铁摩勒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纵马追上一个官兵,一伸手就把他擒着,提上了马鞍,喝道:“快带我去见秦都尉,否则要你的命!”双指在他的琵琶骨上一捏,痛得那个官兵杀猪般的大叫。铁摩勒双指一松,那官兵忙不迭地答应。
铁摩勒得那官兵指路,绕到了紫禁城后面的神武门,这个城门是秦襄把守的,秦襄的手下,见了这匹黄骠马,纷纷喝问,惊动了秦襄出来。
秦襄一眼认出了铁摩勒,忙叫打开城门,铁摩勒将那官兵一摔,秦襄道:“这是怎么回事?”铁摩勒道:“这厮在街上强抢少女,不过,我也幸遇了他,才得见你。我有郭令公的书信……”秦襄忙道:“请到里面说话去。”一面吩咐下属将那个官兵捆了起来,按军法严办,一面带铁摩勒进入紫禁城。
那匹黄骠马重逢故主,高兴非常,摇头摆尾地走过去与他挨擦,铁摩勒道:“多谢你这匹坐骑,救了我几次性命。”秦襄笑道:“当日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还未曾与你道谢呢。”
秦襄将铁摩勒带入私室,说道:“当日蒙受你的大恩,无缘报答,想不到今日却在这里相逢。铁壮士,你是在郭令公那儿得意吗?”铁摩勒道:“我并无官职,我的师兄南霁云在九原帮忙郭令公守城。”秦襄道:“啊,原来你的师兄就是南大侠,这真是久仰了。还有一位段珪璋段大侠你认识吗?”铁摩勒道:“他是我的长辈亲戚,我也曾跟他学过剑法,他们都托我向你问好。”秦襄更为欢喜,说道:“我与段大侠彼此闻名,我有几位江湖朋友与他也是相识的,只可惜有几次见面的机会都错过了。哈哈,如此说来,咱们更不是外人了。”
秦襄掩上了门,再问道:“你说有郭令公的书信,那是怎么一回事?”铁摩勒道:“他保举我做皇帝老儿的保镖。”秦襄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荐你来作御前侍卫的。皇帝老儿这等称呼咱们可以私下说说,在别的侍卫面前,说到皇上,你可得肃立起敬,口呼万岁才对。”铁摩勒道:“原来还有这么些臭规矩,要不是郭令公和南师兄定要我来,我才不想干这差事呢。好,我记下了。”
秦襄笑道:“你来得正巧,皇上明天便要驾幸西蜀,我们方自忧愁保驾的侍卫不够,正需要你这等忠直可靠而又有本领的人。”
铁摩勒道:“啊,皇帝老儿明天就要走难了么?”秦襄道:“这是现在还不许外人知道的秘密,皇上已任命陈元礼为护驾将军,少尹崔光远做留守将军,京兆尹魏方进做置顿使,只待明天一早,车驾便要启行,随圣驾西幸的只有杨贵妃、杨国忠兄妹和几个亲信大臣以及皇子,其他王妃宫女皇室子弟等等,恐怕都不能带走呢!”他顿了一顿,又微笑道:“皇上避忌走难二字,你要说是‘驾幸’,否则会触霉头。”
铁摩勒皱眉笑道:“看来,我以后在和皇上说话之前,都得和你商量过了。嗯,你说皇上走难,不,驾幸西蜀是个秘密,但据我看来,外人都已知道了呢。”秦襄道:“外间的混乱情形我也知道了,可能是早就有了谣言。”铁摩勒道:“不但长安的百姓知道,连远在潼关的安禄山手下也得了风声,你可得小心,安禄山已请来了精精儿,要趁这混乱的时机行刺皇上!”
秦襄吃了一惊,问道:“你是怎么知的?”铁摩勒将精精儿邀约展元修作副手,被展元修所拒的事情告诉了秦襄。秦襄也知道展大娘的来历,听说展元修就是她的儿子,更为惊诧,说道:“原来这女魔头还在人间,精精儿和她勾结上了,这倒是一件大患。幸亏她的儿子还知道忠奸之分,不与他们同谋。”又吩咐铁摩勒道:“这件事情你不必说出去,宫中现在已是风声鹤唳了,不可再令皇上担惊,咱们暗地里小心戒备就是。”
铁摩勒问道:“现在我可以去见皇上了么?”秦襄道:“待我先给你禀明皇上,你暂且留在这里候旨吧。”铁摩勒有所不知,御前侍卫并不是容易当上的,过往的惯例,十九都是将门子弟或者是有资历的羽林军军官充当,总之,那必定要是皇帝相信得过的人,才可以在皇帝身边,像铁摩勒这样由外臣保荐来的,那是个特殊的例子,对皇帝来说,他还是个生面人,当然不能让他一进宫门,便行觐见。
秦襄又问了一些关于郭子仪军事布置的情形,听说郭子仪已出兵河北,并且已派出南霁云到潼关重组义军,大为欢喜,笑道:“这几天坏消息太多了,难得有这样的好消息,可以告慰皇上。铁兄弟,你还未吃过晚饭吧?我叫人给你送酒菜进来,恕我失陪了。”
秦襄走后,铁摩勒不觉一片茫然,这生活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他是在绿林中长大,又是在江湖上闯荡惯了的,如今进入皇宫,就像飞鸟被关进笼子里一样,想起今后处处要受拘束,心头闷闷不乐。
铁摩勒一人独自吃饭,他本来是不大会喝酒的,为了心里愁烦,也喝了一壶,颇有了几分酒意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忽听得秦襄哈哈大笑,和一个黑脸汉子走了进来,说道:“这位尉迟将军听说来了一个少年英雄,他也赶着要来见你了。尉迟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们今后,可以多多亲近。”
铁摩勒一看,认得就是以前和他交过手的尉迟北,不觉也大笑起来,说道:“尉迟将军,想不到咱们又在这儿会面,你还认得我吗?”
尉迟北怔了一怔,定睛瞧了他一会,搔头说道:“咦,铁兄弟,咱们以前在哪里见过的?我却怎么忘了?”铁摩勒笑道:“八年前在明凤门外的那家酒楼上,我和你曾狠狠地打过一架,多谢你那时手下留情!”尉迟北拍手大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娃娃,长得这么高了。”
秦襄笑道:“这真是不打不成相识了。你们是怎样会打起来的?”尉迟北道:“你还记得当年青莲学士醉倒明凤楼头,后来被召进宫赋诗的事么?那一天恰巧我也到那酒楼喝酒,青莲学士醉醺醺的被太监扶下酒楼,他似乎不大愿意离开,还在一步一回顾的唠唠叨叨的和他的一位朋友说话。他这个朋友也很特别,是个身穿粗布大衣,脚踏麻鞋的穷军官,相貌却很威武,一看就知是非常人。那一天羽林军令狐达这一班人也在酒楼上,青莲学士走了之后,令狐达忽指那军官是叛逆,打了起来。安禄山手下的武士田承嗣、薛嵩等人也在场,他们都帮忙令狐达打那军官。铁兄弟和另一个中年汉子却忽然走来帮那军官。铁兄弟,你那时至多是十五岁的大娃娃吧?站起来还不及我的肩膊高,却打得真凶,一刀将令狐达伤了。我那时不明底蕴,只好将铁兄弟抓起来,摔到楼下,好不容易才停止了那场打斗。那中年汉子的剑法精妙无比,连伤了几个羽林军军官和侍卫,我去劝架的时候也几乎吃了亏。却不知他是谁人。”
铁摩勒道:“他是我一个长辈亲戚,或许你也曾听过他的名字,他就是段珪璋段大侠;那个军官则是后来成为我的师兄的南霁云南大侠。我这次入京,他们也曾托我向你问好,并为那次打架的事情抱歉。”
尉迟北哈哈大笑道:“幸亏那时我心里想道,青莲学士的朋友总不至于会是坏人,所以令狐达指他们是叛逆,我是不相信的。因此虽然和他们交上了手,却还有惺惺相惜之意,未曾真个将他们当叛逆来办。不过话说回来,以他们的本领,就算我用了全力,他们也仍能从容脱身的。”
铁摩勒道:“令狐达和那田、薛二人乃是好友,那次的事根本就是对我南师兄的诬蔑。”
尉迟北既然提起旧事,铁摩勒不免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知道,秦襄听得安禄山陷害史逸如,段珪璋、南霁云仗义救友等等事情,都不禁翘起拇指连呼“壮哉”,铁摩勒讲完了大闹安府的往事后,又道:“你们的人和安禄山有交情的似乎不少,有一个宇文通本领很高,那次也帮忙安禄山,他率众追捕我们,几乎要将我的段姑丈置于死地。”
秦襄面色一变,说道:“铁兄弟,我本来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这个好消息却变成坏消息了。皇上封了你一个官职,但你却得在宇文通的手下做事!”
铁摩勒怔了一怔,问道:“我听得郭令公说,御前侍卫都是归你统管的,怎的现在却变成了宇文通是我的上司?”
秦襄道:“铁兄弟你有所不知,御前侍卫也是分为两种的,一种是在皇上身边的扈从,名为龙骑侍卫;一种则是随驾保护皇室的,名为散骑侍卫。除了这两种御前侍卫之外,还有一种名为宫中宿卫,那是在宫中轮值,担负晚上的守卫之责的。尉迟兄、宇文通和我都是龙骑都尉,但却各有专责,我统管龙骑侍卫,尉迟兄统管宫中宿卫,宇文通统管散骑侍卫。”
秦襄说明了各种侍卫的职责之后,然后把刚才面奏皇上的情形告诉他道:“皇上见你是郭令公保举的人,本来有意授你为龙骑侍卫之职,那时宇文通和尉迟兄都在场,尉迟兄没有说话,那宇文通却启奏皇上,说是你来历未明,为了慎重起见,不可马上就安放你在皇上的身边,所以将你改任为散骑侍卫。皇上听从了他的主意,我也无法改变了。不过皇上现在封你作‘散骑千牛’,这个官职,在散骑侍卫之中却是最高级的。”
秦襄说了,神情有点不安,原来散骑侍卫是要比龙骑侍卫较低一级,而且不似龙骑侍卫那样接近皇上。
铁摩勒皱了皱眉,说道:“我不稀罕什么官职,皇上信不信任于我,我也不在乎。只是要在宇文通的屋檐底下低头,我却甚不甘心。”
秦襄道:“你且暂忍一时,将来立了功劳,我自会替你设法,将你调到我这儿来。不过,现在你却要立即去见宇文通报到,我可是有点为你担心。”
尉迟北道:“事隔多年,我都认不得铁兄弟了,那宇文通也未必就认得他。”
铁摩勒道:“他认得又怎么样?他曾和安禄山称兄道弟,我正要把他的底细抖出来。”
秦襄吃了一惊,说道:“铁兄弟,你切不可鲁莽从事。你要知道,安禄山在未反之前,最得皇上宠信,那时和他称兄道弟,甚至自认干儿的人,不知多少!这些人,只要他现在不投降安贼,我们就不可动他,免得牵连太广,在这样混乱的时候,再迫反许多人,那就更不得了!而且若认真追究起来,贵妃娘娘就是第一个包庇安禄山的人,你那些话一说出来,可就要犯了大忌!”
铁摩勒摇了摇头,说道:“这也不可,那也不行。好吧,那我只好认命了,随那宇文通如何发放我吧!”
尉迟北大声说道:“铁兄弟不必担心,我陪你去见宇文通,要是他认得你,你直认无妨。他倘敢将你难为,我老黑就先赏他一顿鞭子!”
原来尉迟北乃唐初开国功臣尉迟敬德的曾孙,唐太宗李世民在未即帝位之前,有一次统兵伐魏(李密),在五虎谷与李密的悍将单雄信相遇,被单雄信追至断魂涧,几乎被俘,幸赖尉迟敬德救了性命。李世民因他救驾有功,赐了他一根金鞭,作为传家之宝,故此尉迟北有恃无恐。
秦襄正是要他这句说话,大喜说道:“尉迟兄,有你同往,谅那宇文通不敢将铁兄弟难为。”
宇文通本来无须在宫中轮值,但因皇帝的车驾明天便要启行,因此在这出发的前夕,不论龙骑侍卫,散骑侍卫,和宫中宿卫都已在宫中分头聚合。宇文通和他统率的散骑侍卫驻扎在延庆宫,和内苑仅是一墙之隔。
当下,尉迟北陪铁摩勒去见宇文通,秦襄也带了手下,到宫中各处巡查。
这时已是将近二更时分,月色甚为明朗,尉迟北带领铁摩勒,从神武门进去,穿过皇宫的外花园。月光之下,但见山石玲珑,奇花烂漫,异草粉垂,亭台楼阁、绣栏雕栏,在山坳树杪之间隐隐浮现。铁摩勒出身草莽,乍进皇宫,如入仙境。但铁摩勒郁闷难消,却是无心欣赏。
御花园的景色虽美,但在这走难的前夕,却似笼罩了一层愁云惨雾,铁摩勒一踏进了园中,便听得假山石下,花木丛中,处处有啼哭之声,原来都是些宫娥,自知不能蒙恩携走,故此到处哭泣,听得铁摩勒也不觉心酸。尉迟北摇了摇头,说道:“管不了这么多了,铁兄弟,走吧!”
走了片刻,将要穿出花园,忽见在一块假山石下,藏着一个宫娥,露出半边脸孔,尉迟北毫不在意,铁摩勒眼光一瞥,正好与那宫娥打个照面,却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宫娥”相貌好熟,铁摩勒再瞧一眼,可不正是王燕羽是谁?
铁摩勒“啊呀”一声,方才叫得出口,王燕羽身形一起,在假山石上一点,已似箭一般的向前射出!
铁摩勒虽说本心不愿意给皇帝作保镖,但他乃是个最重言诺的人,既然答应了南霁云和秦襄要尽忠职责,便自然而然地起了警惕之心,一惊之下,猛地想道:“她是王伯通的女儿,我也不能太过相信她了。她三更半夜,偷入禁中,纵使非关行刺,我也得查个明白!”心念一动,立即向前追去。这时尉迟北亦已发觉,大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尉迟北的本领略在铁摩勒之上,轻功却有所不如,铁摩勒起步在先,转眼之间,就把尉迟北抛在背后。
铁摩勒发力一冲,距离王燕羽已只有数步,连忙叫道:“王姑娘,你到此何为?”王燕羽头也不回,只是反手向后一招,跑得更加快了!
王燕羽向他招手,那自是叫他跟随前往的意思,其实在此时此际,即算王燕羽不作如此表示,铁摩勒也非穷追不可!
王燕羽的轻功又比铁摩勒稍胜一筹,两人如风驰电逐,飞过了御花园的高墙,穿过了万寿宫前的长廊,前面有座金碧辉煌彩楼,楼中传出了兵器碰击的声音。
铁摩勒方自吃惊,就在此时,忽听得王燕羽一声长啸,停下步来,楼上随即有人扬声叫道:“王姑娘,快来!皇帝老儿就在这儿!”
铁摩勒大怒,长剑出鞘,一剑刺去,王燕羽一闪闪开,忽地低声说道:“傻小子,刺客在上面,你还不快去护驾!”
铁摩勒怔了一怔,随即“啊呀”一声,赶紧舍了王燕羽,直奔彩楼。
但见有一僧一道和一个红面老人,正自攻上彩楼,和宫中的侍卫展开了恶战。侍卫虽然众多,但却是显然不敌,他们逐级争夺,负伤叫喊之声震耳欲聋,有好几个侍卫从楼阶的大理石级上直滚下来。
铁摩勒认得那红面老人乃是王伯通的副手褚遂,其他一僧一道他不认识,想来亦当是安禄山或王伯通的手下无疑。铁摩勒只怕还有刺客已上了楼,一急之下,奋不顾身,立即施展“一鹤冲天”的绝技,身形向上一拔,手掌一按栏杆扶手,箭一般的便窜入楼中。楼门口布满侍卫,慌忙把刀砍他双足,铁摩勒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在他冲进去的时候,长剑已自展开夜战八方的招数,同时使出秋风扫叶的连环腿功夫,长剑磕飞了几般兵器,飞腿又踢倒了几个侍卫。
但见彩楼的正中,有一个身披龙袍的老人,他的左手边是一个珠圆玉润、宝光夺目的艳妇,右手边是一个衣饰淡雅的清丽少女,老人和艳妇都慌作一团,直打哆嗦;那少女的神情却还颇为镇定。铁摩勒心知这老人和艳妇定是玄宗皇帝和杨贵妃,只不知那少女是谁?
楼内还有许多侍卫,他们早已将皇帝和贵妃团团围住,这时猛见铁摩勒冲来,发一声喊,便有几个人上前迎敌,铁摩勒大叫道:“我不是刺客,我是来保驾的!”侍卫们哪里肯信,钢鞭铜锏长枪短戟,各种各样的兵器拼命打来!
正在斗得不可开交,陡然间忽听得一声尖锐刺耳的笑声,竟是精精儿的声音在大笑道:“皇帝老儿,你享福几十年,也该享得够了!宝座该换一个人坐坐啦!”正是:
何堪风雨飘摇际,又见深宫刺客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中册完)
梁羽生先生简介
梁羽生(1924-2009),本名陈文统,原籍广西壮族自治区蒙山县。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香港开创新派武侠小说,大受欢迎,风行全球华人社会超过半世纪。
梁羽生出生于书香门第,毕业于岭南大学经济系;曾任职于香港《大公报》和《新晚报》。先生博闻多见,对历史颇有研究,文学根底深厚,尤其在中国古典诗词、对联方面造诣很深。由1954年他的第一部武侠小说《龙虎斗京华》开始连载发表,至1983年间,共创作了三十五部经典武侠小说。其中,《白发魔女传》、《萍踪侠影录》、《云海玉弓缘》、《七剑下天山》等是他代表作,更多次搬上影视荧幕。
先生晚年旅居澳洲,他给自己写的挽联“笑看云霄飘一羽,曾经沧海慨平生”正代表一代武侠小说宗师著述浩瀚,萍踪侠影,永留万千读者心间。
1.龙虎斗京华
2.草莽龙蛇传
3.塞外奇侠传
4.七剑下天山
5.江湖三女侠
6.白发魔女传
7.萍踪侠影录
8.冰川天女传
9.还剑奇情录
10.散花女侠
11.女帝奇英传
12.联剑风云录
13.云海玉弓缘
14.冰魄寒光剑
15.大唐游侠传
16.冰河洗剑录
17.龙凤宝钗缘
18.狂侠天骄魔女
19.风雷震九州
20.慧剑心魔
21.飞凤潜龙
22.侠骨丹心
23.瀚海雄风
24.鸣镝风云录
25.游剑江湖
26.风云雷电
27.牧野流星
28.广陵剑
29.绝塞传烽录
30.剑网尘丝
31.弹指惊雷
32.武林天骄
33.幻剑灵旗
34.武当一剑
故事简介
《大唐游侠传》故事以唐代安史之乱为背景,描述众游侠包括段珪璋、南霁云、铁摩勒等,舍己为民,保家卫国的感人故事。本书情节非常丰富,刻划人生情义,感人至深。故事人物并有诗仙李白、唐明皇(玄宗)、杨贵妃等活现小说中。小说中最悲壮感人是在睢阳危城中,一代将才张巡与士兵同甘苦共守烽火危城,惜难挽狂澜。众侠奋不顾身血战沙场,相继战死,战况惨烈。
主角:段珪璋、南霁云、铁摩勒
续篇:《龙凤宝钗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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