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也是心情不好,王世充才会这么落小杨面子。
心情好才怪呢!
他当初就是因为新占之地尚不稳定,许多地方仍是势力混杂,名义上归属洛阳城内却还潜藏私军,甚至还有听调不听宣的,所以想先稳住李唐与窦夏两方,自己一边慢慢对付宇文化及,一边消化地盘。
可谁知道那两位倒是稳住了,却没稳住宇文化及。
他这一称帝可不要紧,却叫中原风雨再次向东南汇聚,也使得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对别处的布局,先集中力量,趁那两位没反应之前先拿下山东。
“去,叫陈公、云大将军来太尉府,商议讨贼一事!”
待出了宫门,王世充便打发了手下去寻段达和云定兴,同时皱眉盘算这一波可用之兵与粮草。至于刚刚与小杨冲突之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当年曹老板难道就没和汉献帝起过冲突么?小孩子不懂事,当“叔叔”的总要大气些嘛!
不过王世充大概是忘了,曹老板手里那位可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连身边枕头上躺的都姓曹,而他刚刚面对的,却是头正在长牙的小老虎。
不知道算不算巧合,彼时先出兵的这两家内部都开始诡谲翻涌,论起朝政清明来,还真比不上人家窦建德。
又或者是因为人少的缘故,大夏不像李唐与洛阳这般机构臃肿,人员冗沉。
某夏王决定亲征。
当然这绝不是因为似高雅贤、张青特这般大将俱都在外领兵,无人可用的缘故。
嗯,不是!
之所以亲临山东,也是窦建德觉得这事儿太过重要。让别人来,他不放心。
彼时无论李唐亦或洛阳虽也有外敌在侧,但好歹不止一个发展方向。向北不行可以向南,向南不行还可以向东或向西。
可他却不行。
一个魏刀儿就好似泥潭一般把大部分兵马都牢牢的吸附在了中线,而河北的地形又太单一,向北打不过罗艺,向东又是大海。想要继续发展,根本就毫无选择。
只有抓住机会在未落人口实之前把一只脚结结实实的踏过黄河,才能重新打开局面,保持大夏拥有足够的纵深以腾挪发展。
可惜之前宋金刚来势汹汹,又有李密掣肘,致使高雅贤无奈北归。
而眼下机会再次出现,且这一次魏军已无力再攻其后方,已然把南下当成唯一出路的窦夏朝堂自然上下一心,以十万分的热情来拥抱宇文化及。
不过……
路确实是太特么远了。
以王伏宝为副将的中军及至武邑时,唐军先锋已过黎阳。而由王世充族兄王世恽挂帅的洛阳讨逆军先锋单雄信虽然向南多绕了段路,但因为出发的早,也已过荥阳,看样子与唐军只是前后脚的功夫。
“特娘的!老子回去就迁都!把中枢迁到清河去,看以后哪个还能比老子快!”
彼时驻扎在武邑城南歇息的某夏王看着张青特六百里加急的奏报,恨不能把牙给咬碎掉。
“大王,张将军既在武阳,与那伪许逆贼只是隔河相望,何不令他先行出兵?”
“不可!”
下首随驾的宋正本话音未落,坐在另一侧在看舆图的凌敬却抢先打断,摇头道:“李唐招安清河贼赵君德,许刺史之位,图谋未明。若武阳大军擅动,恐唐军趁虚而入!”
“区区一个清河贼就拖住数万大军,彼时就算我等抵达,若唐军已率先攻破许逆,又为之奈何?”前者皱眉。
“呵,府君切莫忘了,吾等南下,可不是只为那逆贼而来的!”
凌敬笑了笑,却也不继续说,而是起身把舆图递给窦建德,俯身点着上面某处说道:“大王且看,某观山东道之地形,自大河以降大峰山、五峰山、泰山、莲花山、沂山南向而下,将十州之地一分为二,只余两处关口。若大王先遣一军先锋自卢县先一步渡河,进驻博城、梁父一线,再遣另一路绕沂水直抵兰陵,驻小苍山,则无论来敌若何,都绕不开这两处隘口。大王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尽收齐、沂等五州之地矣!”
说着,他又抬头看向宋正本,意有所指道:“至于许逆……骁果战力天下皆知,让那两家先消耗一下对手也无妨嘛!”
宋正本:……
感觉这家伙就是在抬杠,可为啥我有点无话可说呢?
“凌祭酒之言,老成谋国也!然寡人既言为讨逆而来,便不可授人以柄!”
窦建德初时还显得急迫,这会儿倒是好多了,先捋着胡子笑眯眯的夸了一句,接着便严肃道:“传诏,令张青特遣军佯攻济北,断许逆北进。左仆射齐善行、统军殷秋领骑军先行,携寡人诏令去清河,引留守之兵南下,过平阴,攻梁父、兰陵!阻敌南下之路!”
好吧,同样的意思到了后者嘴里,就完全成了针对宇文化及的大战略迂回方针。反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许逆”,怎么说都有理。
凌敬脸上的笑意越发自信,其余人等则是挂着一脸古怪拱手应喏。
而此时,已然告别老李,带着媳妇们回归自己小家的某赵王,正在德阳堂内与久违了的小桃儿一起看着门下的采购清单,却总觉得哪里不对,脖子后面只觉凉飕飕的。
“这不过才一期,只是翻新几处宫殿就要花掉老子二十万?还特么不算人工?”
李大德嘬着牙花子皱眉看向对面拱手赔笑的工部某郎中,只觉得三叉神经有点跳。
“回禀大王,这,下臣可不敢欺瞒啊!这些材料与报价俱是正常采买,绝无半分虚报哈!”
后者连连解释,然而不等话音落下,随着一声软糯糯的低呼,却见小桃儿指着其中“石料”一栏喝道:“你乱说!这种石料去岁崔氏在城南盖新屋时就采买过,比你写的要便宜三成呢!你肯定贪了俺们的钱!”
嗯,“俺们”这个词,用的很妙!
某赵王在心里默默给小桃儿点了个赞,倒没问她崔氏盖房子买材料她是怎么知道价格的,只是挑眉回望。
便在这时,下首的郎官已是大声叫起屈来:
“大王容臣解释!某初来时,确也觉得此料甚贵,比之长安都有过之。然待走访内城各家商户,却听说此料从去岁腊月起便在涨价。最高时比原价贵了四成!下臣言说此乃大王修缮新居只用,人家这才又给降了一成……”
“你等等!”
李大德皱眉抬手,打断道:“你是说,石料涨价?是只这一种,还是所有的都在涨?”
“呃……据臣所知,铺路用的青条石、建城用的灰石等也都贵了不止一成。倒是花岗石未曾变过,还是原价。还不止是石料,便是木料也有所见涨。也是怪了,以往难寻的贵重材料都好买,反倒是那些寻常建材都变得稀缺……”
“不对!不对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后者起身,背着袖子开始转悠,总觉得脑中有个灵光闪来闪去,却怎么也抓不住。
在一个相对稳定且闭合的地区里,物价不会无缘无故变动的。如果说因他扩建晋阳城用料奢废,导致物价稀缺上涨还情有可原。可是他这扩建的风都还没撒出去价格就涨,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去,把韦机叫来!查查最近都是什么人再买这些东西!还有,本王要知道最近两月晋阳物价变动的所有情况!尤其是涉及军备、粮食的变化!一有结果,即刻来报!”
随着话音落下,不等应喏,张小虎与乌大宝已是各自跑开。
李大德眯着眼睛目送两人,暗道最好别是老子想的那般有人囤物资敌。谁要是敢在老子度蜜月的时候搞事,可别怪老子下狠手。
便在这时,扭头却见殿内那郎官正小心道:“那,敢问大王,这材料……咳,还买吗?”
“买,买个屁!”
前者白眼狂翻,恨声道:“等你买完老子就破产了,还修个屁的房子!”
“咳,这个,其实……陛下虽说将来扩城之资由民部调拨,未言王府修缮之事,但是吧,这个,下臣倒觉得……这原本就是一件事哈!”
待那郎官期期艾艾的说完,某赵王与他的亲亲小侍女对视一眼,便都捏起了下巴。
Emmm,有点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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