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地一声,满殿近百人骇然失色。
“怎么不辩解,就请罪了?”
“既是请罪,那就表示任阁老说的是对的呗。”有人冷笑一声,“这个事,大哦。”
任延辉也惊了一下,打量着鲁章之,他也没有想到鲁章之会和桂王一样的反应,辩都不辩就自请罪了。
“鲁阁老!”安国公焦急地道:“你冷静一点,王爷如此那是他年轻气盛,您怎么也能这样?”
鲁章之道:“国公爷不必如此,任阁老说的事老臣就算辩也没有自证清白的证据。”
“不如去了,清者自清,相信时间总会还给老臣清白。”
鲁章之说着,冲着赵煜一拱手,道:“请圣上允许老臣如大理寺收监,以戴罪之身,等真相大白的一日。”
“你不辩?”赵煜声音冷冷地问道。
鲁章之道:“回圣上,任阁老所列所举所言的种种罪名,老臣虽不认同但却无法自证清白无辜。”
“所以,这是老臣唯一的办法,辞官戴罪等待。”
赵煜看了一眼任延辉,目光又落在鲁章之的面上,许久之后他微微颔首,道:“朕准了,你跟钱羽去大理寺吧。”
“没有定罪前,多照看点鲁阁老。”赵煜叮嘱钱羽。
钱羽是鲁章之的门生,赵煜是知道的,所以鲁章之在大理寺没什么问题。
“微臣领命。”钱羽上前去扶起鲁阁老,薛按上前来接了鲁章之的官帽,鲁章之行礼,“老臣告辞!”
说着,不急不慢地转身朝外。
“大人。”
“阁老。”
任党此刻自然是恨不得立刻弹冠相庆、牵羊担酒,而鲁党的人则是一脸的惶恐不安,鲁阁老若倒下去,那他们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如谢允和缪征这样的人,则是心里空落落的。一直作壁上观看两虎相斗,可如今鲁章之输了,至少在接下来的三年内,朝堂就是任阁老一人的天下了。
这,不是好事啊。
“好好做事,”鲁阁老和自己的人打手势,“与尔等无干系!”
说着,由钱羽扶着出了金銮殿。
大殿上落针可闻,大家都想说话,可都无从开口。
“任延辉,”赵煜看着任阁老,“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任延辉拱手道:“堂审!”
“一桩一桩的案件摆列出来,证据供在堂上,有罪无罪清楚明白。”任延辉道。
赵煜道:“堂审就不必了,待查明后就在这金銮殿上审吧。”他话落一顿看向谢允,“此事依旧交给三司合办,给你们三日时间,朕要结果!”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结果。”
“推断,臆测的话,朕不想听!”
谢允和缪征上前来应是。
两个人也是一头的汗。事情转了一圈,还是到他们手上了。
得罪人的事,永远都是他们来做。
“可有别的事奏?”赵煜看着众臣。
此刻,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大家能压就压一天了,这个时候说话就是伸脸出去打。
“圣上!”忽然,薛按从后殿出来,低声在赵煜耳边道:“太后娘娘要为桂王爷请讼师。”
“鲁府的鲁夫人也要为鲁阁老请讼师。”
赵煜愣了一下,薛按又道:“太后娘娘说,她现在是个普通的老……老娘……见不得幼子受委屈被人冤枉,所以她要请讼师。”
“辩完过后,是什么结果她这个老娘也认了。”
赵煜揉了揉额头,道:“她打算请谁?”
“三尺堂,杜九言!”
赵煜无奈苦笑,颔首道:“给太后回话,朕允了。”话落,又和谢允几人道:“桂王和鲁阁老都请讼师了。”
“你们要是不便下堂辩讼,也可请讼师上场。”
大家不用想,也知道太后娘娘请的谁。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有杜九言在,这案子似乎一下子就有方向了。
也不知道这感觉从哪里来的。
反正,总觉得公堂上,无论多复杂的案件,只要杜九言在,就一定能够理通理顺,尤其是对于他们这样两边不靠的人,真是无比渴望有人站在前面。
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啊。
“圣上,杜九言可是桂王妃,她的立场本就不够公正,又如何做讼师呢。”任延辉道。
“要不,你去和太后说?”赵煜问道。
任延辉一愣,讪讪然拱了拱手,没有再说话。
他不敢去和太后说。
去了坤宁宫就很有被打出来了。
“只要证据是清楚的,条理是清楚的,事实证明逻辑通顺的,谁来辩讼都无所谓。”赵煜道:“三日后,就在这金銮殿,朕等辩讼。”
说着拂袖走了。
坤宁宫中,钱嬷嬷在门口听薛按说完,松了口气,“劳您走一趟,辛苦您了。”
“嬷嬷客气了,那杂家先回去伺候了。您也劝劝太后娘娘,圣上最近吃的不好睡的不香,瘦了不少呢。”薛按道。
钱嬷嬷颔首,“娘娘知道呢,心疼的很。不是大事,等王妃上堂辩讼清楚就行了。”
“是,不是大事。”薛按呵呵笑着,回了御书房。
钱嬷嬷和太后回了话,太后放了茶盅颔首道:“你去给圣上送碗汤去,他不敢来见哀家,以为哀家怪他。”
“哀家怪他什么,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太后道:“哀家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见着墨兮受苦就怪他。”
“哀家两个儿子,都是心头肉。”
钱嬷嬷笑着道:“圣上和王爷都心软心善。王爷关宗人府里,圣上心里也舍不得。”
“平日里,圣上回回都说要打,可哪一次舍得动过王爷,就说几句出出气。该给的好处该给的钱,一分没有少过。”
太后笑着点头,“那倒是。墨兮纯粹圣上敦厚,哀家的两个儿子都很好。”
王太妃很惊讶,问道:“鲁阁老自请入大理寺待审?”
“是!”內侍道:“在大殿上就卸了官帽,请求入大理寺。”
王太妃面色沉沉,低声道:“圣上可真是了不起啊,我当下一个会是宁王或是九江王。”
“没有想到,居然是桂王!”
內侍叹气,“这确实令人意外。不过太后娘娘要求请讼师,圣上同意,三天后在大殿上由杜九言给桂王爷鲁阁老辩讼。”
“那就等等吧。”王太妃笑了笑,“倒是那个丫头,确实厉害!”
当时她听到的时候,还这是吃了一个大惊,完全没有想到,堂堂讼师杜九言,居然是个女儿身。
天下间,这样的女儿身还真是不多见啊。
“宁王和九江王怎么样,这几日还每日去宗人府探望吗?”
內侍点头,“去的。”
王太妃笑了笑,“还是他们兄弟情深啊!”
她的怀王在牢里,可不曾听说有人去看过。
桂王犯的事,可比怀王严重多啊。
王太妃叹了口气,“也怪不得怀王,只能怪我自己。”
她不是太后,怀王不是嫡出。
……
大理寺中,钱羽陪同鲁章之进了牢房,钱羽道:“大人,这里湿冷您稍等一刻,我让人给您多铺两层稻草和被子。”
“不必麻烦,别人能住我当然也能。”鲁章之道:“已是戴罪之身,不必格外的待遇。”
钱羽犹豫着点了点头,道:“是!”
说着,扶着鲁章之一直往牢房最里面走去,开了最里面一间,鲁章之安顿下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盘腿坐着,闭眼养神。
牢房排列是对面建造,中间是走廊,两边都是相连的牢监,罪轻的则在前面多人一间,罪重或以前权重的则往后,单人或两人一间。
鲁章之单独一间,在他隔壁也是单人住着的。
四周安静下来,昏昏暗暗的光线,大家谁也不认识谁。
“大人,这是刚沏的茶,给您放在桌子上,稍后再给您送点心来。”钱羽亲自送来的,招呼着,“你有事,就吩咐下官。”
鲁章之颔首,“辛苦你了。”
“大人您客气了。”钱羽说着,隔壁的犯人忽然睁开眼睛,猛然朝这边看过来,一双眼睛狂喜之色,他阴则则地道:“鲁章之?”
钱羽道:“吴文钧,不要胡闹,大人虽有罪,可一定会证明其清白的。”
“劝你闭嘴,安静点。”
钱羽说着出去了。
“哈哈,”吴文钧大笑起来,“鲁章之,鲁章之居然在这里看到你了。”
“你不砍我的头,保我性命,就是为了今日你进来时有我陪你说话?”
吴文钧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老夫保你不死,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要不是老夫,你早就成任延辉的刀下亡魂了。”鲁章之道:“不感恩也就罢了,你在这里嗤笑,倒不像个饱读诗书,为官数十载的人。”
“坐监半年,吴文钧退步不少啊,你这样再出去,任延辉大约也不会用你了。”
吴文钧冷哼一声,道:“你输了,你岂有脸来说我。”
“你输了,任阁老自会想办法带我出去。”吴文钧道:“鲁阁老该反省的是你。”
鲁章之起身走过去,站在两个牢房相隔的地方,他冲着吴文钧招招手,“来,老夫和你说句话,此话不可为外人道。”
“故弄玄虚,”吴文钧起身,一瘸一拐地过来,拂开垂在脸侧的头发,道:“说!”
鲁章之低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吴文钧惊讶地看着鲁章之,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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