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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带来的震憾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立刻消散,在七月十八日天子与朝中重臣乘第一列火车巡游华亭,并且在华亭进行了一次具有象征意义的朝会之后,七月二十五日开始,火车正式对百姓运营。临安凡有些闲钱的百姓,只要能抽出空来,都想着法儿要弄到一张车票,乘着火车去做华亭一日游。
包括那些深闺中的妇人女子,也要想方设法出去见识一番。如今临安城的妇人女子地位,与三四年前截然不同,因为不少普通人家女子都能在工厂里做工,赚得的钱钞一点也不比父兄少的缘故,她们在家中的地位与发言权也有了极大的提高,比如说在婚姻大事上,以前只能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让她嫁,她便不得不嫁,嫁人之后若是遇人不淑,也几乎无法反悔,可现在不然,所嫁之人若是不满,这女孩儿往往会拒绝,父母念及她在厂中做工的辛劳与所赚的钱钞,也不好强迫。前些时日甚至有一姓王家的媳妇,因为不愤丈夫人品低劣而自请下堂,因为父兄对此不同意,便在工厂里做工自己养活自己的事情。
报纸上的舆论清议,对于这般的女子,也是同情的居多,只有少数老腐朽还看不清形势,兀自唠叨不止。
为了替这些“新女性”服务,客运列车有专门的女子车厢,所用服务人员,也尽是女子,男人不得入内。这不算是新鲜事物,天子下令行义务教育,便有专门的女子学校,要求女子至少要学着识字算数,学会管家持家,勿为宵小被欺骗。这种女子学校,因为是义务教育,而且时间不长。加上报纸上鼓吹得又千好百好,故此反对声虽有,却被叫好声完全压制住了。
民间还沉浸于此时,大宋中枢高层却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别处,七月十八日,因为天子要乘火车去华亭的缘故。兵部已经下令,所有部队取消休假,将士一律进入乙等战备状态,这是仅次于甲等战备的最高警戒级别了。
只不过,兵部这个进入最高警戒级别的范围也太大了些,从临安附近一直到荆襄川蜀,都是一般模样。而且赵与莒回京之后,这个警戒级别也只是降到了丙等一级战备状态,这种状态意味着大宋各部队取消休假。军官必须随营住宿,武器、粮草要处在随时可以发放的状态之中。
经过大宋陆军学校的培训和兵制改革,如今大宋禁军陆军已经形成了五个大军区。分明是临安的中央军区、荆湖的襄阳军区、川蜀的汉川军区、南面地广州军军和江淮的楚州军区,每个军区都设有一个制置使。除此之外,还有两大军团,分别是徐州军团与大名军团,因为这两支部队一支是流求近卫军,另一支是京东忠义军,又处在关键的前线部位,故此才有相对独立的编制。
水军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内河水军。由原来的大宋沿江沿海制置使充任,一个则是水师近卫军。
户部也好不到哪儿去,从魏了翁到底下的小吏,都在计算着每一处官仓中积累地粮草。好在这几年玉米、蕃薯、土豆等作物得到了推广,故此太仓之中积粟极多,即使大宋出现数十年一遇的灾荒,也不虞百姓会饿肚子。不过在这登计核实之中,也发现了些问题,主要还是集中在淮南两路。部分官员贪渎,私自卖了官仓中的粮食,当真德秀发觉这些人中颇有一些是理学之士时,当真是失望之至。
工部恐怕比户部还要忙碌,新的铁路建设,民夫的征发雇用,各种物资的调达,再加上还得在后方整顿器械,户部尚书陈贵谊每每见着自己的下属萧伯朗悠哉游哉地搞他的发明。心中着实羡慕得紧。
便是如此。赵与莒仍然每五日便召众人至博雅楼,听取准备情形的报告。
“陛下。如今秋收已毕。淮北、京东除去棉花尚未收起。秋粮尽数入库。淮北、京东屯田使处正在调集大车。准备将各县存粮尽数收入徐州。”当葛洪转奏这则消息之后。赵与莒总算才放下心来。这几年太平日子过下来。在淮北、京东。刘全与赵子曰很是积下了一批坛坛罐罐。若是四五月时蒙胡便与金国勾结南下。那么这一年地损失将非常大。特别是粮食。这次地对手很有可能是蒙胡与金国地联军。在对方大军进袭下。舍弃徐州以西地县城几乎是不可避免地事情。如果在这些县城中仍然囤放大量粮食。纯粹是资敌。
现在仍然可虑地是棉花。淮北京东地棉花。支撑起徐州工业地半边天。另半边天则是煤矿。不过从“红雷”传来地消息看。蒙胡要到九月才与金国正式谈判。冬天来临时才会乘着天凉南下。因为畏惧大宋水师地缘故。他们还要等着黄河封冻才会乘机渡河。
“臣如今只担忧一事……蒙胡若是真与金人勾结。会不会提前便南下?”葛洪又道。
“应当不会。”赵与莒没有解释自己在蒙胡高层有细作。只是摇了摇头。
“陛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蒙胡提前。如今徐州军民正准备收棉花。猝不及忙之下。损失必然惨重。”葛洪谏道:“小心谨慎。方为持国之道。”
李云睿面无表情地看了葛洪一眼。心中却是冷笑了声。“红雷”地事情。是他一手经办地。故此他是除赵与莒外对此事最清楚地人。他深信赵与莒和自己地判断。“红雷”送来地情报绝对没有问题。
“此事卿只管放心,朕有把握。”赵与莒摇了摇头:“如今我们做的都是挨打的准备,挨完打之后,我们总得反击,朕现在心中还在想,究竟要反击到何种程度。”
“此事不宜拖时过长。”葛洪眼中突然闪烁起狡黠的光芒来,他终于露出老狐狸的本色:“陛下,臣倒有一计……”
“卿且说来。”
“臣在想,蒙胡与金国为世仇,陛下将铁木真的头颅作礼物送与金国。听闻金主完颜守绪将之阉制成酒器,而蒙胡对金国有近乎灭国之恨,若不是迫于我大宋压力,二者根本不可能走到一处。”
“臣以为二者要走到一处,首先便是金国要主动向蒙胡示好,将铁木真首绩送还蒙胡。以示其诚意。”
“我大宋与金国交好时,金国使者曾说,蒙胡自铁木真死后,四子争权,结果各自领兵征伐一方,留铁木真之女阿剌海别镇守故地,三子窝阔台和四子拖雷中,谁能夺回铁木真尸骸,谁便为蒙胡大汗。”
赵与莒听他如此说。微微一愣,惊讶地道:“卿是说……”
“陛下圣明,臣的意思便是如此。窝阔台既与拖雷争位,如何能坐视拖雷自金国处得到铁木真首绩?金国将首绩献与拖雷,窝阔台必生嫉恨,若是陛下能使人出使窝阔台处,许之以铁木真无头尸体,窝阔台手中与拖雷各有铁木真遗骸之半,必然又起争端。”葛洪阴森森地一笑:“虽说不致于令窝阔台与拖雷自相残杀,但是拖雷想凭着一颗首绩统一蒙胡便绝无可能,而且陛下许窝阔台以尸骸。自然不是没有代价,令其于背后袭击金国,臣料想蒙胡惯于背信弃义,又狼狠羊贪,只须我大宋击败金国,窝阔台定然会乘火打劫,金国此时已是伤了元气,再无法支撑。陛下再与窝阔台会猎关中,臣想来。关中百姓痛恨蒙胡,心向大宋,此时陛下匡复中原,必是事半功倍!”
赵与莒盯着葛洪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没有说话。
葛洪这方略确实深沉,也显示出极好的大局观,赵与莒有详细的情报来源,自然知道拖雷与窝阔台不但不是铁板一块,双方现在为了互相收买对方辖下部族地缘故。关系很有些僵硬。特别是拖雷推行汉化之制,让窝阔台几乎与他反目成仇。故此。以蒙胡制蒙胡,看起来仿佛异想天开,实际上并非不可能之事。
让赵与莒半晌不说话的是引窝阔台入关中之事,葛洪虽然说得轻巧,但实际上此策一出,关中百姓只怕将要面临一次灭顶之灾。
这样的好处是能彻底摧毁金国的残余力量,不仅仅是**上的反抗,也包括精神上的抗拒。金国在中原经营百年,若不是这几年赵与莒地革新之政,若还说中原百姓心向宋国,那纯是自欺其人。引蒙胡入中原,那么中原地原金国官吏百姓会恨蒙胡入骨,而欢迎作为“解放者”来临的大宋,无论是瓦解金国残余统治还是巩固大宋今后地统治,都会有极大的帮助。
而且,一个彻底摧毁了的中原,更易推行革新之政。
但赵与莒心中还是有些不忍----此策一出,意味着将有更多人丧生于蒙胡的屠戮之下。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不忍有些虚伪,对于现在这个位置和做出这么多事情的他来说,这种不忍还有什么意义呢?
“陛下!”葛洪催促道。
因为路途遥远,而且中间又有金人、蒙胡的阻隔,要想与窝阔台联络,时间是一个重大问题。葛洪之所以催促赵与莒,便是希望他能当机立刻,即刻将人手派出去。
赵与莒轻轻敲打了会儿桌面,然后展眉笑道:“葛卿既是提及此事……朕也就不瞒了,两个月之前,朕便开始谋划此事,使者早已经离开,假作高丽商人,如今……应该要去窝阔台地界吧。葛洪愕然。
就在赵与莒与葛洪秘密讨论对付大元、金国联手地对策时,在蒙元的京城黄龙府,唐凡捻着自己的鼠须,眉开眼笑地对着一个蒙胡点头哈腰。
“还请行个方便,阿尔撒楞老爷!”他口中说着甚为流利地蒙胡话,眼睛滴溜溜四处乱转,一副奸商模样,看着便让人心生警惕。
“上好的皮货,才在你这换上这么点钱!”被唤为阿尔撒楞的蒙胡嘟囔着抖了抖手中的纸片,那粉红色的纸片正是大宋金元券。因为大宋商品流通的缘故,如今便是与其敌对的大元,也习惯使用其为货币。
虽然大元也曾试图发行楮币来与之对抗,但是这种楮币就连官府也不敢收,最终在李锐劝谏之下不了了之。在某种程度上,宋国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大元的经济,两国在经济上的关系,远不象它们在政治军事上那般紧张。
蒙胡缺乏治国人才,拖雷手中用地汉人虽然也算是一时英杰,可惜的是他们的目光都局限于五年乃至十年之间,他们已经跟不上因为赵与莒的革新而带来的变化了。
“阿尔撒楞老爷,话虽如此,我给你的也是上好的酒啊。”唐凡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木箱子,看到那个木箱子,阿尔撒楞快活地笑了。
“好吧,就这样说了。”阿尔撒楞爽快地挥手:“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声音还未落,那边一队人马自集市上行了过来,最前一匹马上,李锐目光如箭,盯在唐凡地身上。
“把这个人抓起来。”李锐用马鞭指了指。
他此时在大元虽然不算位高权重,却也是颇有地位,特别是主持科举与汉化这两项事务,所管辖的范围极大。故此,他一声令下,立刻有十多个武士上来,将唐凡死死抓住。
阿尔撒楞面色不豫,身为蒙人,他原本瞧不起汉人,但是台庄大战之后,蒙人对汉人的这种轻视突的一变,变成了一种轻视与恐惧交织在一起的奇怪情感。随着拖雷建国称帝,部分汉人的地位越来越高,象他这样的普通的蒙人,对于汉人高官更是既嫉妒又鄙视。他看了唐凡一眼,想了想还是退了一步,唐凡毕竟也只是汉人,这是汉人对汉人的事情,用不着他一个蒙人为唐凡出面。
“老爷,老爷,小人只是行商,老爷抓小人做甚?”见阿尔撒楞不出头,唐凡只能叫道。
“你从何而来?”李锐漫不经心地摇着马鞭,淡淡地问道。
“高丽,高丽……”唐凡抹着汗道。
“胡说,你分明是汉人,为何从高丽来?”李锐马鞭狠狠地抽了过来,在唐凡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唐凡应鞭跪下,忙不迭地叩头:“老爷,小人虽是汉人,但向来在高丽贩些小货为生,听闻大元招揽四方行商,小人才到了大元来,正准备与这位大哥一起去大草原,贩些皮货……”
“税呢,把你地缴税凭条拿与我看。”李锐不听他罗嗦,伸出了一只手。
唐凡战战兢兢地自包里掏出一叠纸,李锐目光从上面似乎是无意间写地几个数字扫过,然后将凭条扔了回去:“我听到你说酒,在这缴税凭条上,可不曾有纳了酒税。”
唐凡慌忙叩头道:“小人这就去补上,这就去补上!”
“去草原……自草原回来后,帮我带些东西来。”李锐冷哼了声:“我叫李锐,你来辽阳屯田使府上找我,我要你去宋国给我找些东西。”
“是,是,小人不敢有识。”听得李锐似乎要放自己一马,唐凡陪笑着道,脖子上的血痕清晰可见。
李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瞄着阿尔撒楞:“你是如位王家地奴仆?记着,此人陛下留着有用,你得好生将他带回来,莫要半途中中贪图人家财货将他害了!”
阿尔撒楞摘下头上的毡帽,笑嘻嘻地应了声是,那边唐凡却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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