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废墟，是疯人院；
但疯人院，还没彻底的沦为废墟。
起码，还剩下最下面那层顽强地在坚挺着，其主体承重架构还在，相当于天花板还存在，虽说是破烂了点，但好歹也能够为下方提供一个‘脊梁’。
也因此，其实在废墟的外皮下，整个医院一楼的结构还算是完整，虽说大部分位置已经被碎石堵塞起来，但还剩下一小部分空间，并没有被堵死。
南柯刚刚闭合上的眼睛又重新睁开，他现在的情况，他自己清楚，虽说还能够喘气，但几乎相当于是一个废人。
硬要算起来，倒是跟之前躺在病床上的靶眼状态有些相似，手脚是根本没法动弹的，但其他方面比靶眼好点，起码，南柯现在还能说话。
不远处的碎石，还在往下滑落，应该是在另一侧，有一个人在清理这些堵塞物。
南柯就这么安静地躺着，内心，倒也没多少忐忑。
说起来，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对于他精神和性格方面的打磨，甚至要比他实力的提升来得更加明显。
终于，对面没让南柯等待太久，随着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被挪开，整面‘墙’顿时失去了支点，‘轰’地一阵响动后，弥漫的灰雾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左侧上方那盏一闪一闪的灯光在坚强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也算是为此刻的场景充当了一回布光，就是这种光线有些晦暗，仿佛是给人盖上了一层纱。
这人影的轮廓，南柯很熟悉。
因为那件黑色的破旧风衣，是自己从廖老板的衣柜里翻找出来的。
格雷福斯从灰雾里走出来，整个人走得很缓慢，似乎是没下定决心，又似乎是有些迷茫。
但现在空间就这么点，再怎么墨迹，再怎么纠结，其实也就是十几步路的距离。
当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空间中对视后，逼仄空间内本就沉闷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像是汤里又加了一勺淀粉。
格雷福斯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南柯。
而南柯，在看对视了一会后，干脆是直接闭上了眼睛，来了一出眼不见心不烦。
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总之在这种环境下，人对于时间的感知似乎迟缓到了一种极致。
格雷福斯在这种无声的‘对峙’中败下了阵，他叹息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把南柯搀扶了起来。
“别，别，我现在不能动，把我扶到旁边半躺着就行。”
南柯阻止了格雷福斯对自己的‘救援’。
他现在体内不知道多少根骨头已经错位，这时候要是乱动，到时候说不定会落下什么毛病。
“好。”
格雷福斯从旁边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板，斜靠在旁边的墙壁上，而后把南柯扶过去半躺下来。
“呼。”
南柯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姿势呼吸起来，比之前感觉要强不少。
在其旁边，格雷福斯坐了下来，他的状况比南柯要强不少，但也算不上好。
一条胳膊有些骨裂，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擦痕，再加上将近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体力几乎也快要见底。
南柯没去管格雷福斯，实际上他现在就算是想挪动一下脖子，也得费很大的劲。
而格雷福斯或许是之前已经’输‘了一阵，现在也直接光棍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
“呵呵......”南柯笑了一声，反问道：“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格雷福斯的目光紧紧得盯着南柯，眼眸里仿佛有什么情绪在酝酿，“是。”
他跟随南柯杀戮了一整晚，南柯是个什么水平，他心里最清楚。
也因此，他其实更加清楚，自己如果想要杀死南柯，那么很可能只有现在这一次机会。
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自己跟南柯的实力差距，显然是会越来越大。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南柯此时很是费力地扭过脑袋看向了格雷福斯。
其实这个动作有没有都无所谓，但他觉得在这种时候，还是看着对方说话，会更有气势。
“呵呵。”格雷福斯也笑了起来，“杀了你，就没人能拿捏住我，我承认这世界肯定也有许多比我强大的人，但你跟他们不一样，在你面前，说实话，我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他补充道。
“哦，那就是我人格魅力太强？”
“不。”格雷福斯盯着南柯，“你可能没见过我的搭档，你所谓的人格魅力跟他比起来，差的太多。”
“那你说是为什么？”南柯开玩笑道：“难道是因为你想做个好人？”
格雷福斯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昏暗的灯光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但南柯能够感觉到，他是在很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
毕竟，就算是格雷福斯自己，都对自己做下的决定有些错愕和不理解。
在符文大陆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风霜雨露，见识过这么多人情冷暖。
所谓的人性，到底有多么虚假，他显然是明白的。
任何一个局面，或者说事情能够稳定或者是敲定下来，根本不可能去靠人情维系，只有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但在此时，在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面前，他，竟然放弃了利益，而去选择了人性。
不得不说，如果是让他那位符文大陆的老搭档看见了，绝对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黑料。
然而，当他想要对这种选择展现出鄙夷，想要露出自己的本色，让自己旁边这残废见识见识世间残酷时，脑海中却不由地出现了一抹温暖的灯光。
随即，灯光中出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且那两道身影似乎是在逐渐清晰，最终化作一大一小。
半晌；
格雷福斯又叹息了一声，他不顾手上的污渍和血渍，狠狠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皮，而后目光真诚地看着南柯，道：
“你，说得对。
以前我没得选，但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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