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笑了两声,突然间停了下来,也不顾旁边高得贵等人的阿谀奉承,指着正要进去看榜的陆离问道:“他呢?内舍榜上有陆离的名字吗?”
那书僮一脸茫然,连连摇头。
刘兴啐道:“怎么生得如此蠢笨,还不快点去看!”
书僮被他骂的发懵,转头看向自己的少爷;却被高得贵推了一把,“蠢材,还不快去!”
高得贵打发走了书僮,对刘兴恭喜道:“恭喜刘兄,这次是名符其实的内舍大师兄了,他日若是参加乡试,考上举人,入得儒门,可不要忘记了我等微末之交!”
周围的跟班也都纷纷奉承,把刘兴乐得差点找不到南北。
只是他唯一还没有忘记的,便是等会儿怎么样羞辱陆离!
此时,高得贵的书僮还没有出来,秋哥却是跑了出来;他身上衣衫散乱,显然被挤得不轻,但是人却精神得很。
“陆大哥,我看到了,你在内舍第......第八十七名!”秋哥有些气喘。
陆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秋哥,回去大哥请你吃猪耳朵!”
刘兴早就竖起耳朵在旁边听着,听到陆离也在榜上,不禁有些泄气;但想想自己已经是内舍第一,真正意义上的大师兄,又挺起胸膛嘲笑道:“肉食者鄙!看来上上等的武科加分不少,不然的话,你必定在百名开外!”
陆离反唇相讥:“武科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要不要来试试,我保证不打死你!”
刘兴嘴角一抽,斜睨陆离道:“且由你得意,未来乡试武科不计入成绩,我看你现在的经义水准如何能考的过!”
他刚好看到高得贵的那名书僮懵里懵懂地跑了过来,正要向刘兴报告,却被刘兴一眼把嘴里的话瞪了回去。
“陆离,就算你这次考的还好,却难掩你们求索学堂学子的无能!”
话音未落,却见到秋哥把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一边下台阶,一边大声朝着湖边的严世蕃等人叫道:“少爷,你考了第一!内舍第一!徐小姐第二十名!......”
刘兴瞳孔猛然一缩,表现不淡定了,徐想容排名第二十,也就是说刚好是她把属于自己的上舍生名额挤了出去。
“这怎么可能?”刘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一把抓过高得贵的书僮问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那书僮显然是被他的凶相吓坏了,支支吾吾道:“是真的!”
“漏题了!”刘兴转身往人群中挤去,他打算亲自去看看榜单。邵逸航的进步还算正常,毕竟他的经义文章历来都不差,只是不肯炼体,一直被武科耽误;陆离就不太正常了,听说才学了三天的制艺,竟然能够考入内舍?而新来的徐家小姐更是直接把自己挤出了上舍!
“肯定是求索学堂的这些人事先知道了题目,他们一直在书院都是末流的存在,关夫子一定事先把题目泄露给了他们!一定是这样的!”
刘兴这等自负的人又如何肯相信陆离会进步如此神速,一个新来的女子都要比他更强。
一名与他相熟的学子看他走了过来,笑着恭维道:“恭喜刘兄这次考了内舍第一,明年参加乡试必能考取功名了。”
刘兴故作轻松,微笑着点头:“谬赞了,大家共勉之!”
然而旁边却有人抬杠道:“内舍第一固然可喜,不过这次例考大放异彩的却是那‘求索三杰’呢!”
刘兴脸色一黑,冷笑道:“他们这次不过是事先猜中了题目罢了,敢称什么‘求索三杰’,简直就是笑话!”
他听到别人都在推崇求索学堂的几人,知道名次再无差错,也不再看榜单,衣袖一拂,转身便走。
“切!刘兴太狂了,又心胸狭窄,连求索学堂的人都容不下,我看他将来如何能做官!”
“对,你们没有看见他例考那天的丑态,一跤摔在徐家小姐的脚下,听说是求爱不成,便因而生恨!”
“说起来,求索学堂的人这次终于扬眉吐气了一番,尤其是徐家小姐,人长得国色天香,才学又好,听说人家真正拿手的是诗词一道,毕竟女子是不用参加科举的,八股文章人家也是学之无用。”
“嗯,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你们知道不,有消息说,徐小姐是松江府徐家的小姐,那刘兴再不知进退,恐怕未来前途堪忧了!”
。。。。。。
陆离根本没有听到其他人的议论,既然例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他再无必要呆在志学堂。反正什么内外舍的生活补贴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要能够进内舍,名正言顺地参加明年的县试,便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他下了台阶,赶上了正在前面等着他的严世蕃等人。
“听说蔡珞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严世蕃当着徐想容的面问起此事,显然已经和她的关系不一般。
陆离也不隐瞒,笑道:“我这兄弟是性情中人,他有自己心中所好,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只有支持他!”
蔡珞身份特殊,昨天晚上的事情陆离等人做得隐蔽,结果早上严世蕃就收到了消息,也亏得陆离一直自认自己是严家的人,否则馋嘴帮现在这种情况,委实让陆离感到不快。
陆离不大想谈蔡珞的事情,严世蕃却没有放过,他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陆离,问到:“蔡珞可是内廷供奉戴义之子?”
这句话问得有些石破天惊!须知,戴义为了不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卷入到朝廷的政治斗争中去,对蔡珞的身份是严格保密,即便许多朝中大佬都不知此事;
此时由严世蕃问出,更是显得严家高深莫测。
严家底蕴不深,之前几代并无朝廷官吏,严嵩如今官居国子监祭酒,也不过是从四品的小官,即便他现在深受弘治帝器重,也不可能知道戴义这种真正的大佬的隐秘之事。
陆离满含深意地问道:“德球,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事情?”
严世蕃却是露出一副很简单的表情,道:“父亲来信了,谈了些京城最近发生的大事情,一件事是西北亦思马因犯边,劫我边民一百余户,后被守军击退,斩首千余!”
陆离想起前世所了解的一些有关边军的情况,苦笑道:“恐怕边民被掳走的人数是百倍之数才对,斩首千余却也未必。”
严世蕃对于陆离的回答颇感惊奇,“离哥儿,想不到你窝在这小小的弹丸之地,竟然有如此见识,和父亲的说法不谋而合!”
徐想容自从严世蕃和陆离开始说话之后便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听他们聊天,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我父与兵部尚书刘大夏交好,也听他说过两次,内阁诸公其实都不相信边兵的折子;刘伯伯曾经说过,‘凡边将报功,多数需十成只算一成便可。’”
严世蕃不愿过多地谈论边兵的情况,不动声色道:“另外一件事,却是有关内廷供奉戴义的!”
众人知道他要说的人是蔡珞的父亲,即便是邵逸航,都与蔡珞熟识,都把目光集中在严世蕃的身上,场面一时安静了不少。
“内廷供奉戴义在京城西北,与天外天来的狐妖激斗,不幸力竭身陨!”严世蕃淡道。
在场众人对望不语,各有各的心思,显然这个消息让大家很是措手不及。
良久,徐想容试探着问道:“狐妖?陆大哥,前几天你带在身边的可也是狐妖!?”
她用征询的语气看着陆离,仿佛想在陆离这儿得到确定的回答。如果确实是同一只,那后果太过难以置信,也将把陆离和蔡珞的关系拖到无法预料的境地。
严世蕃却宽慰道:“想容,戴供奉是这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想要战而胜之都不大可能;除非是元婴期以上的大妖,才有可能杀了他!离哥儿那只狐妖修为太浅,你想的太多了!”
邵逸航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子,即便他知道这世上的诸多奇异之事,又如何能够参与这样的讨论;不过他在船上蒙蔡珞和小顺子相救,受过他们的大恩,此时听到朋友的父亲因难逝世,还是担心不已。
“陆离,这件事情要不要跟蔡珞说?恐怕他该赶回去治丧吧?”
陆离摇头道:“蔡珞的父亲既然不愿意他卷入朝廷的争斗,坚持不给他改名,便是早已预料到这么一天。此时,朝中形势不明,蔡珞回去恐怕会有危险。”
陆离心中思虑万千,蔡珞的父亲戴义被狐妖所杀,义兄王献被刘瑾掳走,生死不知!他的另外一个义兄箫敬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名义上掌控着东厂,却杳无音讯;这一切都说明朝廷正在发生着难以预知的大事,唯有等到箫敬派人过来,才能知道其中的细节变化。
陆离身为蔡珞的兄弟,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护着蔡珞的安全,静以待变!
还有那个杀死蔡珞父亲的狐妖,情况跟胡媚娘何其的雷同,陆离几乎可以完全确定,杀死蔡珞父亲的狐妖,就是胡媚娘!根据胡媚娘所说,这件事情之后更有幕后黑手,陆离完全有理由相信,那才是蔡珞真正的杀父仇人!
但是,目前摆在陆离面前的问题是:他该如何去跟蔡珞述说此事,如何处理好胡媚娘与蔡珞之间的恩怨?
几个人的谈话到了这儿,气氛变得异常的沉闷!众人也都了解其中的一些关窍所在,唯有担忧的目光看着正在沉思中的陆离。
严世蕃拍了拍陆离的肩头,沉声道:“大家都是兄弟,碰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大家一起扛!”
陆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严世蕃,就在数个小时之前,他对蔡珞也说过同样的话语;如今从严世蕃的嘴里说了出来,更让陆离为之感动。
他来到大明几个月,或许身份上有了巨大的变化,或许获得了一身的武功修为,或许生活比起之前的世界更加精彩,但最让他动心、为之感慨的,却是他真正拥有了一批能够为之托付生命的弟兄!
他心中惭愧,刚才还在因为严世蕃在馋嘴帮中安排眼线而心生芥蒂,此时却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离伸出手,和严世蕃紧紧相握,“对!我也会跟蔡珞说这句话,我们都是兄弟,有事情一起扛!”
徐想容如出水芙蓉一般,微笑着站在旁边,看着这两个男儿;
面前的严世蕃与陆离,都是她见过的当世最为出色的男子,文采、武功各有所长,甚至某些方面不逊于她的父兄;
“这次出门,想容能够有幸见识到这个世界的许多精彩,能够认识世蕃与陆大哥,是想容的福气!只是,家中已经派人接我和瑜儿,过几日,我们便要启程回松江了。”徐想容微笑道。
严世蕃想来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微笑不已。
陆离却很是震惊,急忙问道:“徐小姐,瑜儿的身体还未好,如何能受那舟车劳顿之苦?”
徐想容向陆离福了一礼,“想容还要代瑜儿妹妹谢过陆大哥,她昨天晚上就用了你送过来的妖兽精血,身体已然大好了!过两日当来向陆大哥当面拜谢的。”
陆离听她这样一说,急于挽留,便问道:“徐小姐,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你们现在急着要走,也赶不及在年前回到松江府啊?!”
邵逸航在旁边插嘴道:“陆离,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世上有种龙鳞马,听说有着妖兽蛟龙的血脉,能够日行千里;我虽然未曾见过,但是听过一些顶级的世家宗门才有,徐小姐想要回去,坐的应该就是这种马了!”
陆离瞪着他,心道“你不说话会死啊!”,直到把邵逸航瞪得心里忐忑不安,不敢再插话为止。
“徐小姐,你们既然急着要回乡,为何还要进书院读这几天的书?”邵逸航有些害怕陆离那杀人般的目光,便转头问徐想容。
徐想容笑道:“那只是彭叔叔怕我和瑜儿再次出走,才让依依带着我们在这儿学几天。”
话已至此,陆离也不便劝说,便问道:“徐小姐,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既然你们要走,我们也不便想留,只是我想改天请你们聚上一聚,也算是为你和瑜儿送行!”
徐想容笑道:“这是应有之意,该当我和瑜儿妹妹来请陆大哥的!”
谈到瑜儿,她摇了摇头道:“只是瑜儿听说要回去,很不开心!我们这次出门,本就是为了帮她寻找她的义姐和两个孩子,结果却一无所获!还在江西这里出了事,差点性命不保;瑜儿每次想起她的义姐,都是以泪洗面,她的身体本来就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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