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这个畜生……”
喊出这句话的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虽然他的喊声并没有得到多少人的咐和,但是这些众人无不是怒视着那些庄丁,而那些往日里欺负惯了百姓的庄丁,瞧见众人目光中的怒火,同样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百姓们不敢动,是因为庄丁多年来的“积威”所致,至于庄丁们不敢动,是害怕百姓的反弹。一时间,双方谁都没有动,但朱大富却在往前走着。
“识相的,就都让开!”
朱大富咧着嘴嚷道。
那些庄丁看着要拼命的朱大富,再看着地上的尸首,心知对方不只是说说而已的他们,无不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就在他们犹豫的功夫,只见又有一个汉子冲了过来,是虎子的大伯,朱大富的大哥,平日里看着懦弱的他这会也也举起劈柴的斧头,大声嚷嚷道。
“谁敢动一下,日他娘,管保他的脑袋分家!”
他这边的话声一落,那边就有人跟着嚷喊道。
“就是你们别忘了,他朱玉林是汉奸,这,这是大明的天下,大明不留汉奸!”
被旁边的人这么提醒,那些庄丁这才意识到,这天已经变了,平素的他们敢横行乡里,靠的是主子的威风,现在连主子都跑了,他们还有什么威风?
“庄头,这,这……对不住了!”
一个庄丁冲朱玉林抱着歉,随手便把刀一丢,然后朝另一边跑去,其它的庄丁一看,无不是跟着往村外跑去,唯恐跑慢了落到百姓的手里,被活活打死。
在庄丁们见势不妙逃跑的时候,朱大富已经提着铡刀冲着朱玉林走了过去。
“你这畜生,可记得虎子他娘了……”
八年了,他从不曾忘记被虎子他娘被朱玉林拉走送到旗人主子府上当奴婢的一幕,更忘不掉三个月后那句冰冷冷的“人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虎子他娘被埋在什么地方,听说是被丢在京城外的乱葬岗上了。
等了八年,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大富,咱,咱可都是亲戚,乡里乡亲的,我,我当年也,也是没法啊,那,那也是被逼的,主,主子要人……”
被朱大富逼着一步步后退的朱玉林,惊恐的辩解着,而那原本气势汹汹的朱刘氏,这会也傻了眼,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些庄丁纷纷丢下刀枪逃跑的时候,那气焰顿时弱了下来。
“大富,银子……车上有五千两银子,全,全给你……”
就在朱玉林惊恐的想要拿银子赎命时,只见朱大富嚷道。
“当年你抢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他娘的也有今天……让你银子!”
一刀下去,那脑袋就被砍掉了,虽然尸首分了家,虽说那血像喷泉似的,可朱大富却仍然继续砍着,一边砍一边骂道。
“让你说啥主子逼的,让你当奴才……”
一刀又一刀,那血飞溅着,一直溅到朱刘氏的身上,看着那被砍成几截的尸体,她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她甚至不敢哭出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朱大富一刀刀的砍着……
杀人了!
一口气杀了两个人!
杀过人之后的朱大富,看着地上的被砍成碎块的尸体,还有那被吓疯了的朱刘氏,他只是默默的提着刀站在那里。
“大富……”
朱老全瞧着浑身是血的朱大富,有些心颤的走到他身边。
“快走吧。”
“走?”
朱大富瞧着那朱玉林的大宅院,再瞧着那马车。
“叔,把这车上的银子,都拿出来分了吧,还有这宅子里的东西,这些东西,不是他朱玉林的,都是咱们朱老庄上下几代人的血汗,都分了……”
对于朱大富的这个安排,自然不会有人反对,或许之前他们没有人敢站出来和朱大富一样,去杀死他们的仇人,但是在分钱的时候,一个个无不是争先恐后的,唯恐落后于他人,然后少分了几两银子,少抢了几件东西。
在众人哄抢着的时候,朱大富只是站在那,他看到女儿还有儿子,就在他咧嘴想想笑的时候,朱老全却牵着一匹马走过来对他说道。
“大富,这马鞍上的包里头装着一千两银子,你拿着,带着娟子、虎子走吧,走的远远的,千万别让官府给抓着了。”
银子是朱玉林家里的,一千两银子,足够朱大富在任何地方过上舒坦的日子。对于那些银子,朱大富倒也没有拒绝,他挽过马缰的同时,又摇头说道。
“这银子我得留着,留着给娟子当嫁妆,给虎子娶媳妇,可是我……”
朝着村外看了眼,他又说道。
“我不能走,这人天不收他,官不收他,我收他,可总……总归有王法。”
说着,朱大富便提着铡刀牵着马往家里走去,银子被他交给了爹,然后又和女儿、儿子叮嘱几句之后,他才骑上马,然后直接往县城走去,赶了半个时辰的路,他便直接进了城,与过去这城中的百姓穿着长袍马褂不同,现在大都已经换上了汉家的衣裳,虽说都是些压箱底的,原本等着死后做寿衣的衣裳,可这会却也不顾那么多了,无不是将这些衣裳给翻了出来,
在他进城的时候,路人偶尔抬头看到那马鞍旁系着的布袋时,那脸色无不是一寒——那白布袋里头还正滴着血,虽说被包裹着,可谁都能从那大小里头看出里头装的是什么。
肯定是人的脑袋!
再一瞧见那人马鞍上系着的铡刀,瞧见刀上的血,胆小的人甚至被吓的走不动路了。刚开始只有几个人看到他,但慢慢的路上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牵着马进城的汉子。
这人想要干啥?
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中,朱大富直接往县衙赶去。来到县衙门外,在众人的注视中,他敲起了鼓。
咚、咚……
那鼓声响亮,只使的整个县衙里的人心头无不是一震,而那原本正在后衙,摆弄着身上的明式官袍的县令,忽听得外面又有击鼓之声,那神情立即一肃,然后命人先带击鼓之人上堂。
立在大堂之中,看着那些衙役们瞧见自己时的那副紧张,朱大富不禁一笑,这个时候看到两对衙役各持竹板出来,在廊下摆堂威。便有人呼叫。
“太爷升堂罗!”
在衙役的喊声中,朱大富看到一个穿着官袍、头戴乌纱的老爷缓步走来,然后坐在公案后,想必这个人就是县太爷吧。公案东首站着一个人,呵着腰一脸媚笑看这县太爷。西边坐着一位师爷。
原本,朱大富是想下跪来着,可是他想到昨天进城的时候,在城门看到的告示,这跪礼是鞑子的礼数,已经给废除了。
“是何人在击鼓,可是有冤情!”
坐在堂上,黄公著说道,他是顺治十五年的进士,去年来到地方为一方父母,原本的他差一点就弃印潜逃了,不过却舍不下富贵,不过,现在看来,人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知府那边传来了消息,命他只需为大明恪尽职守就行,至于什么汉奸不汉奸的……那是淮王的规矩,现在坐京师的是楚王,楚王仁义,仍然留他们在任上。
如此倒也让他长松了口气,尤其是新的官服和官印送到之后,更让他相信,现在他不再是什么汉奸了,而是大明的七品知县。
这几日黄品著只要一有空闲,就会穿上大明的官袍,戴上乌纱在那里沾沾自喜,庆幸着他的运气,当然也在那里感叹着,这才是官袍,至于满清的红顶子……戴在头上那有这乌纱气派?
穿着这一身官袍的他,自然希望能够上堂,让外人瞧瞧这汉官威仪,今个好了,这衙门终于开张了。
看到立于堂上的朱大富,瞧着他面前的两个布包和铡刀,黄品著隐约猜出这人可能是来投案的。他倒也没计较这人没下跪,毕竟,和大清不同,大明朝是不兴跪礼的。
“冤已了,仇已报,草民是来投官的!”
朱大富直接将布包展开,两个脑袋就这么掉在地上,在衙门里的人被吓了一跳的时候,只听到他说。
“人,是我杀的,我是来投官的!”
瞧着地上的两个脑袋,黄品著的心头不由一寒,再瞧见这人那副慷慨模样,便试着问道。
“死者何人?”
“汉奸!”
朱大富的话回答的也干脆,然后他便直接说道。
“这个脑袋是朱老庄朱玉林的,当年鞑子入关的时候,他凭空指地把整个朱老庄的地都献给了鞑子,投允到鞑子门下当了奴才,就连我们非但地没有了,就连人也是不明不白的都成为了鞑子的奴才,这些年,他和鞑子主子,不知害死了多少百姓,今个,我就杀他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朱大富说的倒也简单,而且语气也很平静,就像是那人不是他杀的一般,不过他衣裳上的血和铡刀上的刀以及地上的两个脑袋,都在告诉旁人,他干了什么。
而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边坐在堂上的县太爷,却不自在了,他甚至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这朱玉林,他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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