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够了,虽不是什么好酒,却也有十二坛。
小船中只有三人,一人三坛。
范旭轻轻点头:“可以,怎么个喝法?另外,他……”
说着,指向旁边的中年男子:“他,又是谁?”
刘宗敏便看了过去:“你自己介绍还是我帮你介绍?”
郭垣冲着范旭的方向抱了抱拳:“鄙人不才,姓郭名垣!”
嗯?
范旭暗自诧异。
这人……就是前段时间准备攻打文安的郭垣?
六七天王大军的其中一个头领?
果然啊!
李自成大军与六七天王大军联合起来了!
“原来是你……”
范旭缓缓点头,不知觉间嘴角多了几分笑容:“你来猜一猜,今夜,我文安县的城门可关了否?”
郭垣:“……”
他怔了一下,突然间有点懵。
是否关城门?
正常情况下,城门不都是白天开,晚上关的吗?
紧跟着,他想到什么似的,悄然瞥向刘宗敏,心底一个激灵。
此一刻,刘宗敏正用几分玩味的笑容看着他,教人发毛。
“范兄弟问你话呢,你倒是作答啊!”刘宗敏催促道。
“这……”
郭垣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范大人这问题很是古怪,我猜城门肯定应该关着啊,毕竟是大晚上的,百姓们都休息了,多不安全。”
刘宗敏又看向范旭。
范旭也看着刘宗敏:“关了否?”
刘宗敏哈哈大笑:“老子猜,没关,可对?”
范旭点头:“对了!”
小船的船舱内顿时响起一片大笑声,唯独郭垣笑的有些尴尬,但为了不失礼貌,也只得赔笑,只是,此一间,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深色,暗暗叹息。
这位范大人,太不简单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来的!
刘宗敏老贼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缜密。
方才这位范大人的随口的一句话,云里雾里,莫名其妙,仿似两个老友谈着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似的,教人一阵怀疑。
于是,待得笑声落下,他主动开口解释:“先前,我曾在文安附近徘徊,范大人白日间未曾闭过城门。”
刘宗敏噢了一声,会意过来。
感情,这两个人先前就曾有过来往,只是不曾见过。
“空城计!”
刘宗敏突然说道:“范兄弟读得好一手三国啊,郭垣,那你可又打了文安?”
郭垣摇头:“未曾!”
“哈哈哈哈……”
刘宗敏再度大笑起来。
这老小子也太蠢了,竟是被区区空城计给骗了过去,傻的一塌糊涂!
酒局继续。
刘宗敏想了想道:“范兄弟,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而今,即将分了那么一小会了。”
说着,略微停顿,看着范旭。
范旭点头。
刘宗敏继续道:“明廷气数已尽,终将被我大顺军所取代,老哥我呢,倒也不会劝你投降,只是希望我等攻破京城之后,你我兄弟还能一起喝酒。”
简单的一番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却是什么都说了。
言外之意是等李自成攻破京城之后,教他范旭投降。
这可不是简单的投降!
朝代更迭,新朝多不会滥杀原朝廷的大员,且投降之后,还会重用。
但……那是朝堂大员。
若是一县之地的芝麻小官,假若县城被攻打之前投降也就罢了,事后投降,只要有那么一点矛盾,就会被直接清算。
故,刘宗敏这番话背后有两层意思。
其一是李自成打下京城后,绝对不动他范旭。
其二,极可能是希望他范旭当下面对李自成大军的时候,不要抵抗,如此日后才能一起喝酒,略带威胁意味。
“刘老哥,您可能不知道,我平生只好两件事。”范旭说道。
“酒与女人?”
刘宗敏奸诈的笑着:“好样的,是好兄弟,与俺很像,听说那秦淮八艳一个赛一个,老哥我独喜欢那陈圆圆,日后进京,一定要得到他。”
范旭:“……”
为何男人私下在一起的时候,总要有这么一个话题呢?而且还都乐此不疲似的。
他当即摇头:“老哥,错了。”
刘宗敏挑眉:“错了?如何错了?”
范旭沉浸其中似的道:“我更喜欢柳如是。”
刘宗敏又是大笑:“好兄弟,铁定的好兄弟了,哈哈哈……唯独有一点可惜。”
范旭诧异:“怎地?”
刘宗敏叹息道:“听说那柳如是与狗贼钱谦益已然结识,其名正是因此而来,用不多久怕不是要走到一起去,六十岁的老家伙,你说他还能下崽吗?”
范旭想了想:“说不得可以吧,猎人入山打熊,火铳还未开,熊却死了。”
刘宗敏讶异。
火铳都没开,熊怎么死了呢?
他转而看向郭垣:“你说呢?”
郭垣面无表情:“大抵是别人开的火铳吧?”
刘宗敏愣了愣,顿时大笑出来:“真真是老王八戴帽子,怎么看怎么绿啊!”
绿帽的说法由来已久,真正定型便在大明开国皇帝朱老爷子之规定。
为了整顿不良风气,朱元璋老爷子直接规定,娼妓属家的男子,必须带绿帽子,腰系红褡膊,脚穿带毛猪皮鞋,且只能在街道两侧走或站立。
接下来,二人又闲扯一会,终于回归正题。
“却不知此一番刘老哥是如何打算的?”范旭问。
“打霸州!”
刘宗敏直接道:“就算打不下来,也要尽力的骚扰,不断造势,以此笼络诸多百姓为兵,长此下去,我军不断壮大,明廷不断式微,取而代之,不过在朝夕之间。”
范旭认真想了想似的,点头认可:“确实是好法子,只是……”
他顿了顿,补充道:“老哥,你自任丘去霸州,可是要经过文安?”
刘宗敏也不隐瞒:“原本是准备路过文安的,可喝了今晚的这顿酒,我们就是好兄弟了,老哥我绕一绕,只走文安与其他县的分界处。”
范旭抱拳:“如此,便多谢老哥了!”
刘宗敏大咧咧摆手:“客气啥,都是自家兄弟,咱们还是再聊一聊雅事吧,范兄弟,你那后传,老哥看过了,堪称一绝……”
一番闲聊,不知觉已是深夜。
三人各自饮了三坛酒,酒尽,主客尽欢,散场。
范旭坐着小船向北而行,上了马匹之后却是横爬着,呼呼大睡起来。
约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回到县城。
南城门未关,马匹便直接走至县衙,两名衙役搀扶着范旭回到后堂,正准备送入房间,旁边却是响起一道声音。
“怎喝了这么多?”
凉亭中,等待许久的朱徽娖立刻起身,接过了范旭,低声道:“喝了多少?”
两名衙役面面相觑,皆是摇头:“不清楚,闻着酒气,好像不少。”
朱徽娖应了一声:“成,你们也劳累一夜了,快去休息吧。”
两名衙役便退了出去。
朱徽娖将范旭扶回房间,勉强放在床上,盖上薄被,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莫管喝多少,人平安回来便好。
“你……”
“你这浑人……总是做这些不靠谱的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万一那贼人设下埋伏,你岂不是……一去不回了……真是气死个人。”
她坐在一侧小声呢喃着,跟着见范旭睡的太死,便准备起身离开。
只是,就在这一刹,她只觉得手腕一紧,身体也不禁定住了。
“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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