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将是越想越气,最后竟然摞挑子不干了,反正你南京城的勋戚百官也看不上他。不是说请吴三桂过来平乱么,那就让那个汉奸王过来就是。
弘光听说孙大将病了,赶紧派内侍拿来宫中若干珍贵药材,又派太医前来为孙大将诊治。
偏是不提要三大营出南京城平乱的事,不过倒是说大将劳苦功高,封伯之事未必不可。
孙大将却是看不上这个伯爵了,原先明朝的爵位还挺值钱,挺让大将心动,可现在光亲王就封了三个,这伯爵还值个屁钱。
又不禁寻思大都督叫给那个阿鞑子封亲王,是不是就是在给明朝设套,让明朝的爵位烂大街?
就眼下这遍地的公侯,都督大军南征,这明朝的公侯是谁听谁的?
王不服王,公不服公,侯不服侯的,还怎么打仗?
果然,圣明不过都督矣!
又想自己工作已经完成,如今南京方面是攘外必先安内,至少年前那帮吊大褂子是不可能再叫喊什么北伐了。而且江南这一乱,钱粮方面都征不上来,就算朝堂依旧叫嚣北伐,也没有能力北伐。眼下就看都督是不是能集中力量,一举歼灭那个大寇张献忠了。
龙气在北方,淮扬出天子,可是孙大将和至交好友徐和尚最虔诚的信仰。
不过江南毕竟是财赋重地,吴三桂那个汉奸王真要来了江南,肯定就挪不开腿,而且以吴三桂的关宁军战斗力剿灭江南奴军和各地乱民应该是小菜一碟,真让吴三桂借平乱机会占住江南,于将来大军过江也有不小麻烦。
思来想去,孙大将便几道密令发出,大将心腹、曾勇登淮安府城的68勇士之一、现为三千营总兵的程大木连夜带人乔装出城。
兵部行文调辽王吴三桂部于江南平乱的加急调令刚出大胜关,便有一支奴军自镇江丹阳攻到句容,又至淳化,继而竟窜至方山,距离南京城不足百里。
应天巡抚、原崇祯朝郧陽抚院王永祚督兵往方山平贼,可是所督之兵除部分卫所兵外,多是临时组织起来的乡民,根本没有作战经验,故而人数虽多,却难以同此奴军作战。
虽王永祚再三勉以忠义,于阵前言与泪俱,令乡兵感奋,更言鼓众赴敌者,每人给白布两匹,每日发折饷银二钱。若能斩贼兵首级者,一颗给银十两。
然而两军交战,明军排挤拥塞,只知一窝蜂往前冲去,浑然没有章法。反观那支奴军,人不到两千,却分左右两翼。以乡民组成的明军不识阵势,冒然冲击,结果被奴军以火铳、劲弩大量杀伤,死伤不过百余,明军便难以支撑,待奴军以数十披甲兵持刀反冲,明军顿时崩溃,四下溃散。
奴军也不追击,于战场缴了武器战利品后便立时分发下去,继而竖起红旗一面,上书“均田免赋”四字,大举向南京攻来。
京师震动,全城戒严。
祸不单行,苏州府报,有白头军自崇明来犯,裹挟百姓数千,先犯刘何堡中所,官兵100余遇难。后沿江西窜常熟境内,闻官兵自苏州来,并不接战,乃由常熟至无锡县,驻惠山。一昼夜奔百八十里,窜入宜兴、溧阳,所到之处,卫所皆遁,无兵敢阻,县城俱闭,无官敢治。
镇江府亦报,有一支数百人的乱民自丹徒登陆,之后攻击丹徒城未果,但占领了城外一片居民楼。
丹徒知县刘子锡同典史汪大洋等分率乡兵、差役围攻,然乱民携有大量火铳,于夜色之中杀伤乡兵众多。
至天亮,更有十数名乱民身披甲衣,手持大刀反杀而出,典史汪大洋遇难,知县刘子锡逃回。之后这股乱民趁势向镇江进发,沿途大杀富户,劫得大量金银粮食,扬言要破府城,镇江城中一片恐慌。
镇江总兵张天禄派千总于安淳率部进剿该股乱民,不想却被乱民冲溃,折损官兵90余人。其后乱民挟所裹挟百姓号上万人马至句容,再度击败知县陆时成的队伍。
句容周边卫所闻乱民大举来攻,纷纷逃窜,都道明朝气数已尽,东南变天就在年前。
“臣等引弓射之,贼悉手接其矢,诸军相顾愕贻,遂俱溃”。
句容知县陆时成在给应天巡抚衙门的急报中如此描绘贼军,而这一描绘让南京城内的文武百官都是倒抽一口冷气,因为能徒手接箭者,是何等之悍兵?
如此悍兵,又岂是奴仆乱民这种乌合之众可比的!
矛头迅速指向江北淮贼,大部分官员都确信奴变背后定是江北指使,并且江北淮贼定有精锐渡江参与当中,否则奴军乱民不可能如此有章法。
而江北之目的,明显就是要颠覆南都。
松江府则报奴军数千纠集猛攻府城,城内军民同奴军进行了激烈战斗,商民义勇登城墙以瓦石灰礶击之,奴军多伤者,遂奔去,各商兵下屋生缚二奴首,斩从奴者数十级。
奴军攻松江不果,转攻攻嘉定县城,嘉定知县周名善派出乡兵对战,结果被打得大败,不得已斩断护城河桥才未让奴军突入城中。
周名善于城上看的明白,奴军不能得手后,也不耽搁,浩荡西进,言称要取苏州。
而时苏州正被太湖渔军所制,若松江奴军会同太湖渔军合攻苏州,苏州必不存矣。
急递、求援纷至南京,形势比之奴变初起更要激烈,诸多地方官员于告急求援书中以血泪声称,朝廷再不发大兵前来,社稷不复。
这下子南京城内又慌了。
照奴军如此战力,如此推进推演,不等吴三桂的兵马动身,江南已然沦于贼手,甚至南京都要动摇。
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当朝诸公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先前被他们鄙夷不屑的“北兵”之首孙大将。
然而京营统制孙大将却真是叫天子百官寒了心,病入膏肓,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哪里还能下得了地带得了兵。
孙大将不能带兵,那就让三大营其他将领去吧。
神机营副将张天福骑马摔断了腿,三千营总兵程大木因为染了风寒导致出沙子也见不了人,五军营副将郑大发倒是没生病也没受伤,可就是闭门不见任何人,甚至连兵部派来的人都不准入营。
南京城内除了三大营外,倒还有些兵,一是外守备魏国公提督操江的兵马,另是内守备司礼秉笔韩赞周提调的兵马,两部加起来倒是有上万人,但那是名册上的,实际二位守备公如今能指挥得动的不过三四千人。
原因是潞王登基之后削弱了内外守备的兵权,将南京城的兵马大权都交给了孙武进,北兵揉合南京原有兵马编练了现在的三大营,每营兵12000人,三大营合计36000人,但现在却只有30000人。另有五千当初拨给督师史可法过江平叛去了,还有一千跑了。据说史可法带去的五千人也跑回来三四千人。
除此之外,南京城内能用得上就是各家勋臣府上的家兵了,凑一凑估计也能凑个万把人出来。
可问题是没法凑。
没法凑的原因是勋臣们各自一摊,谁管谁啊。
并且,这些开国功臣之后们,如今畏贼如虎。
哪怕是乱民,他们也怕。
唯一的办法还是得出动三大营。
可因为弘光帝宠信以及三大营乃是由北兵为主编成,故而孙武进这两年于三大营经营厉害,水泼不进,这便导致孙武进不肯出力,三大营的将领便谁都不肯动。
一句话,孙大将愿意出兵,大家伙就上。孙大将不动,大家伙也不动。
大不了一块死。
那边应天巡抚王永祚方山大败消息传来,朝堂慌作一团,弘光也意识不好,但实在抹不开面子,毕竟这事他干的不地道。
人孙大将对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他这个天子连鞑子和汉奸都能封亲王,凭什么人孙大将要个伯爵都迟迟不答应的。
正急着想何人能去劝说孙大将带兵出城平乱时,因为跑到崇明“迎驾”而升任礼部大学士,又在史可法督师出外任内阁首辅的王铎却是主动上门拜访孙大将,请求孙大将能够带领京营将士平定江南奴患,否则大明江山社稷必为之动摇。
“按理说你老王来找俺,俺怎么也要卖你个面子,毕竟你老王同俺那是有交情的,不过嘛...”
孙武进一巴掌拍在怀中秦淮相好屁股上,示意小娘子别耽搁他谈正事,这两天大将的身子也被抽取了不少精华。
首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是丝毫不吃惊,反而有些羡慕。
披了件貂皮大衣保保暖后,孙大将话锋却是一转:“不过俺寻思,这外面乱不乱的跟俺有什么关系?”
王铎急啊,外面乱了,你个猴崽子还能在这玩女人?装傻子!
于是,从国家利益到私人利益,首辅着实是掏心窝子同孙大将进行了深入交流。
跟什么人讲什么话,王大学士混迹官场几十年,也是一绝。
所说也真是叫孙大将听的明白,听的动心。
许久,叹了一声:“罢了,若换旁人来,俺是不会同他多说一句屁话的,也就是冲你老王的面子了,”
从丫鬟手中接过燕窝漱了漱口,孙大将眉头皱皱,道:“这么着吧,马士英帮左梦庚求了个秦王,何腾蛟给吴三桂弄了个辽王,史老头给阿鞑子求了个忠王,据俺得到的消息这帮人都是穿一条裤子了,而你老王身为首辅阁臣,却没个亲王帮衬着,这往后还能使得动他们?”
“大将的意思是?”
王铎这声“大将”叫的真是别扭,可面前这姓孙的猴崽子打当了京营统制在陛下面前得宠后,就喜欢别人叫他大将
没法子,只能投其所好。
见老褂子竟没听出自己的意思,孙大将不禁有些埋怨,但还是将貂皮大衣往肩上提了一提,认真的看着首辅大学士,郑重问道:“老王觉得俺有王者之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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