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房间内,齐平懵了。
怎么会?
不该是一个难度颇高的案子吗,哥们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这边刚收服了密谍,颁布了任务,正要开展暗查,结果,你告诉我案子结束了。
离谱。
齐平严肃起来,端正地坐在桌旁,抽出青玉法笔,开始在隐去字迹的纸张上回信:
“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
……
另外一边,巡抚入住的庭院内。
结束宴席的锦衣与禁军护卫们站在庭院中,布置了隔音法阵的房间内,余庆坐在靠墙的桌旁,面前只放着一杆笔。
房间里,穿着绯红官袍的巡抚李琦来回踱步,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忽然,余庆面前空间扭曲,纸张飘落,巡抚眼睛一亮:
“齐平回信了?”
“恩。他询问经过。”余庆道,同时,提起毛笔,开始书写。
……
信纸如秋叶飘落,带来余庆的回答:
“晚上宴会上,都指挥使夏侯元庆提起,就在前段时间,京中传来消息后,临城司库,即,掌管军械更替进出的官员郑怀恩失踪。
经过调查,认定乃是连夜潜逃了,都指挥使司随后检查了军械仓库,发现大量非标器械。
基本认定,此人参与了走私案,且为关键人物,目前疑似遁逃去了草原。”
茶楼客房内。
齐平看完回信,先是一愣,然后迅速意识到不对劲。
司库官……这正是自己命密谍调查的两个关键节点之一,对方听到巡抚要来,意识到事情败露,连夜跑路,听起来是如此的合理。
可问题在于,太巧了。
想了想,齐平回信:
“会不会是替罪羊?被某些人推出来顶包的?”
余庆回信:
“巡抚大人也有这个担忧,但没有证据,起码,从西北军给出的卷宗,看不出任何问题。”
齐平道:
“可是太巧了。而且,一个司库官员,若说手底下不干净,我不会意外,但若是说,他与工部侍郎勾结,未免有些夸张,若我没记错,这个官职品级不高吧。”
一个军中小官……恩,虽然掌控的是很关键的岗位,大大的肥缺。
但说与京都朝堂大员勾结,行贿,总觉得有点突兀。
余庆道:
“所以,巡抚大人才要我与你联络,你在断案上,才能卓著,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
齐平思考了下,回信道:
“这件事,无非两种可能,其一,嫌犯的确是此人,这也并非全无可能,起码在逻辑上,存在可能。
其二,是被推出来顶包的,人也许被秘密送走了,也许被暗杀了,反正把罪责一推,死无对证。
前者不必说,若是后者,那就要考虑,这是谁的意思。
这么明显的巧合,我们都能意识到,西北军的高层,当然也想的到,但他们还是在宴会上,这般说了……”
余庆道:
“这并不难理解,陛下一直在试图解决边军沉疴,往这边安插的官员的动作,就没停过,但涉及自身利益,边军暗中始终在对抗,从上到下,大多如此。
此次案件性质恶劣,军中高层肯定想的是遮掩,包庇。
这并不能说,这群人都参与了此事,只能说,是顺水推舟,没人愿意真的来一场伤筋动骨的彻查……
恩,这段话是巡抚大人要我转述的。”
……老李你要说话自己写啊,我就说,这么一大段不是头儿的文风……齐平嘀咕,思忖起来。
李琦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利益问题。
西北军庞大,进行走私的,也许是某一只老虎,其他老虎并未参与,甚至不知晓。
但手底下,大多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污点。
为了抵抗朝廷借题发挥,进行肃清,把自己牵连上,所以,军中高官默契地无视了此事的“巧合”。
反正朝廷需要个犯人,你李巡抚也需要破案,我们呢,就给你一个。
这样一来,大家你好我好,此事就算了。
我们以后严查,保证不再犯,你看成不……大概就是这个潜台词。
可李琦知道,事情压根不是这么简单。
这不只是个走私的问题,还有贿赂朝堂大员的问题……而这件事,西北许多官员还并不知情。
甚至,查案队伍都有两支,且不说李琦感情上,是否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退一万步,即便他乐意,可齐平呢?
这位断案奇才若是查出了问题,回去跟皇帝递个折子,皇帝一看,你们双方的探查结果都不同……李琦就完了。
齐平只是暗查队伍吗?
不,还扮演着监督巡抚的角色……李琦浸淫官场多年,心中明镜一般。
所以,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便与齐平“汇报”。
是的,虽然有些滑稽,但在本次案件中,巡抚才是副,齐平才是主。
甚至为了显示自己意志坚定,没有被西北军腐败,李琦说话都是让余庆这位锦衣代笔。
老官场人了属于是。
……
齐平虽然对官场的勾心斗角不甚明了,但看了那么多权谋剧,多少也有些概念,模糊猜到一些,想了想,说道:
“我知道了……不过,这未必是件坏事。”
余庆:“怎么说?”
齐平分析道:
“其一,西北军推出了个司库官,甭管真相如何,起码表明了认罪态度,以夏侯元庆为首的将官,之后肯定要挨板子。
这说明,边军内部整体上,还是臣服朝廷的。
如果抹除证据,坚决声称并无走私之事,才麻烦,说明整个边军高层,都没了对朝廷的敬畏和忠诚……那我们就危险了。”
“其二,对方既然推出了司库官,那事情反而简单了,说明此人大概率知晓内情,只要我们能找到郑怀恩,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余庆道:
“可他已经不见了,此地,我等人手匮乏,恐难以寻觅。”
齐平道:
“没有谁会人间蒸发,总会有痕迹留下,而且……也不一定要找到人,只要从这个人的社会关系入手,也许就能发现大鱼。
恩,我已经有思路了。”
……
对面,余庆坐在桌前,展开信件,李琦抻长着脖子,瞅着文字,两人都是一怔。
这就有思路了?
什么思路?
你倒是说啊……
可是齐平明显,没有解释的想法。
李琦有点难受,也有些感慨,心说不愧是你。
自己团团乱转了半天,都没想法,齐平这才说了几句,就有了思路,不服不行。
谷</span> “问他,需要我们如何做?”李琦对余庆说。
后者忠诚地扮演起“电报员”的职责。
很快,收到齐平回信,余庆扫了一眼,说:
“齐平说,希望您做两件事,第一,去检查一下郑怀恩的办公场所,看是否有发现。”
李琦捋着胡须,点头:“好,不过,恐难有收获。第二件呢?”
余庆道:“玩。他需要您表现出,只想走个形式的态度,以此麻痹敌人。”
李琦一怔,笑了,心说这个简单啊。
……
……
茶楼小院,房间内。
齐平将黄纸信函收起,坐在灯下,闭上双眼,开始回忆下午看过的资料。
主要,是有关司库官,郑怀恩此人的信息。
得益于刚记忆不久,回忆起来并不困难,他很快对此人有了个基本了解。
郑怀恩……四十三岁,永和元年生员,乡试后,经吏部选官,在地方任职,五年前,被调入临城,任司库官……
并非武将,而是标准的科举文人出身,也非边疆本地人,而是从外派来的……有点意思了。
类似的情况,在西北军中,并不少见,为了防止地方势力把持要职,京都时不时,会派此类官员来,也是对本地的一种制衡。
郑怀恩,也是这一类。
因为是外调的,所以人生地不熟,所能依靠的,只有朝廷,但同样的,这群人也是军中被重点“腐蚀”的对象。
看样子……是腐败了个彻彻底底……唔,也不好下定论。
“吱呀。”这时候,房间门打开,洪娇娇走了进来,好奇看他:“结束了?”
“恩。”齐平点头。
“头儿说了什么?”洪娇娇好奇问。
她刚才在外头放风来着,齐平将大概情况简略叙述了下,女锦衣柳眉倒竖:
“竟有此事。”
接着,便道:“要不要动用密谍,查一查?”
齐平摇头,说道:
“西北军推了他出来,说明肯定处理过了,用密谍查,一来恐难有收获,二来,徒增暴露风险,咱们自己查。”
“你有想法了?”洪娇娇问,一路上,两人默契度直线飙升,她一看,便知齐平已有思路。
齐平笑了笑,看了眼天色,说道:
“不急,先休息下,恢复体力,等晚些时候再说。”
洪娇娇想了想:“那我先洗个澡。”
……
临城,东侧某处,西北军械仓库便伫立此处,司库衙门,灯火通明。
这时候,散值的官员已陆续走了个干净,只留下小吏值班。
衙门大门斜对角,一处阴暗的小巷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藏身其中,静静地凝视着衙门大门。
过了许久,方悄无声息地离开,消失在城市内。
……
齐平本想着,先睡一会,但不知是否是换了地方的缘故,闭上眼睛好半天,始终毫无睡意。
尤其……隔壁,水声荡漾,扰人心神。
“好了没有?”齐平睁开双眼,喊道。
哗啦的水声停了下,然后是女锦衣的声音:“你睡你的。”
女人……就是麻烦。
不过,也很好理解,和糙汉子毕竟不一样,一路上,每到一座城,洪娇娇都会找机会出去沐浴。
进入西北后,算来,已经两天没洗了。
又是夏天……按照她的话,可以不睡觉,不能不洗澡,在齐平表达不要太娇气后,他果断被冠上了“臭男人”的称号。
“臭吗?”齐平扯着衣服吸了下,没感觉,这时候,隔壁传来有些古怪的声音:
“那个……”
“又怎么了?”齐平叹了口气,问。
隔壁憋了一下,才传出好似蚊呐的声音:“我忘拿沐巾了。”
沐巾……洗澡后,擦水用的长毛巾……
齐平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放哪了,我给你拿。”
“不行!”炸毛的语气。
齐平抬起的屁股又坐下了,隔着墙壁,笑呵呵道:
“那你自己出来拿呗,反正现在院子里也没别人。”
“不行!!”语气更尖锐了。
这星月灿烂的夜晚,赤条条去院子里,啧,想想还挺刺激的……但果然不是刀妹会做出的选择。
齐平躺在西北夜晚,冰冷的炕上,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道:
“要我说,你就用衣服擦一下得了,要不,就在屋子里站一会,风干。”
然后,果不其然,遭到隔壁猛啐。
纠结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妥协了:“在我包袱里,你拿来挂在门口就行。”
早说不就得了,麻烦……齐平一个鲤鱼打挺,找到同僚折好的沐巾,推门走出,来到隔壁门前。
就看到房间里,一个浴桶的影子,上头凸出一个圆溜溜的黑影……
撇撇嘴:“放门上了,没人看你,走了。”
屋内。
水汽氤氲,浴桶内的温水里,飘着香精的气味,洪娇娇整个人蹲在里头,只在水面上露出一个头……
浴桶旁边就是斜着倚靠的漆黑大斩刀。
见齐平的影子离开了,她才吐了口气,小心翼翼站起来。
哗啦……
水珠滚落,娇躯烫的微微泛红,因为习武,结实紧致,弹性十足的身子紧张地颤抖着,小心翼翼跨出,前脚掌落地时,温水积了一滩。
洪娇娇发力,如狸猫般飞速抵达门口,闪电般拉开房门,将沐巾捞在手里。
白色沐巾抖落,在身上一卷,湿漉漉的长发披洒下来,水珠淋漓。
洪娇娇吐了口气,突然有点郁闷:真走了啊……
……
深夜,子时。
临城街道,空荡下来,进入宵禁期。
一户户房屋,皆熄灭灯烛,只有军卒结成队列,披坚执锐,往来巡街。
毕竟是名义上的军镇,在巡逻这块,比之京都内城,有过之而不及,然而,这终究拦不住所有人。
城中某条街道,当一列手持火把,腰配利刃的西北军卒经过后,巷子里,齐平与洪娇娇钻了出来,目光锁定前方院落。
“这就是那个郑怀恩的家?”洪娇娇压低声音,问。
齐平纠正道:
“是住处,不是家,郑怀恩的家人可不在这里,别废话了,小声点,走了。”
说着,两名引气境修士微微蹲下,腾身而起,无声无息,跃入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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