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朝代又不是后来的清朝,没有什么两宫太后之说,要么就是皇后缺位,生有小皇帝的后妃就直接晋升为太后,代为执掌后宫。
要么,就是被太后选中的小皇子成为皇帝,而他的生母,也只能幽居后宫。
也就是说,现在的后宫,只能有一个主人。
多少天以前,陈归女的头脑中就一直有一个念头反复的徘徊,在后宫,她陈归女的敌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挡在她的前头?让她落入如此凄惨的境地?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她的待遇已经是在天上了,一点也不惨,但是架不住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很快,她就拨开了笼罩在眼前的谜雾,她看清楚了!
敌人!
就在前方!就在她的眼前!
只要,只要她能成功,那么,她就可以取而代之!
不只是儿子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怀抱中,甚至是,那统领后宫,甚至是指挥前朝的权力,也将紧紧的握在她的手中!
她被强烈的欲望和野心指挥着,头脑已经渐渐不受控制,不知道,究竟是亲情诱发了冲动,还是以亲情作为幌子,让陈归女有更多的理由和借口去做那早就想要去做的事情。
扳倒!
扳倒!
就是她!
而在寝宫里的王贞英,对这一切还浑然不觉,桓冲这边的人马到来的更快些,桓老爷子自然是不必说了,自从襄阳一战之后,他就仿佛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整个人便精神抖擞,一改往日的颓靡。
虽然看起来都是嘻嘻哈哈,笑呵呵的样子,但是,熟悉桓老将军的人还是可以从中看出些许的不同。
之前的桓冲,虽然看起来也每天喜滋滋的,对朝廷的各种命令也是言听计从,可谓是桓氏一族有史以来和朝廷关系最为密切的将领。
但是,那个时候,他有一半都是装的。
这只是他认识到,以荆州的力量,想要扳倒朝廷也是不可能的,纯属浪费实力。
既然无法扳倒,荆州也还要生存,那么有限度的合作就是必须的。
这自然是为了荆州的长远考虑,只是相对的,对朝廷也有利罢了。
而现在的桓冲,和以前截然不同,他是真的高兴,真的兴奋,因为,如果王谧成功,他桓氏一族就可以彻底摆脱拖后腿,搞反叛的帽子,再也不担着这份骂名了!
再者说,北伐也同样是令桓冲十分期待的事情。
是嘛,这样才对嘛。
你看,几大家族带着一众人马南渡也有几十年了,这几十年来,日子虽然过得还算是可以,但是,偏安一隅也是没有什么滋味的。
明明对面就是曾经的故土,只要是奋力一搏夺回来,那么,对于几个大家族来说,也都是大好事。
这个道理,古代人也不是不懂,但是,他们的说法和现代人有所不同,如果按照现代人的理论来解读,那就是我们要把蛋糕做大。
只有蛋糕大了,大家就不会因为一点点的利益纷争豁出命去打架,毕竟,可以分割的利益更多了嘛。
而他们谯郡桓氏,发展到今天,总体来说也还是有点失落的,虽然他们占据了荆州这样有利的地位,军权、财权一把抓。
建康朝廷根本就不敢指挥他们,但只是这样还不够,朝廷的势力深入不进来,却也代表着一个事实。
那就是,别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桓氏一族受到朝廷排挤,这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事实,并且,朝廷上的那些人还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正确的举动。
在这样的现状下,桓氏一族的势力也很难发展出去,可以说,长此以往,也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于是,从桓氏的角度来看,桓冲是更加看好王谧的,比朝堂上的另外那些人都要更加的看好。
别人并不一定那么希望王谧真的带领着北府大军横扫北方,毕竟,那是要花钱的。
还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动荡。
对于已经攫取到了足够利益的几大家族来说,他们当然不想再耗费自己的力量支持更大规模的战争。
那有什么好处?
对于他们来讲,就算是争夺到了北方的土地,他们的利益也并不一定还能扩大。
所以,你看,相比建康城的平民百姓,他们对北伐这件事是并不太热衷的。
不能说不支持,毕竟,这也是一件好事嘛。
地盘当然是越大越好,这样也可以解除大晋的危机,让整个边境彻底安稳下来。
但是,如果是这样声势浩大的北伐之战想要从他们的口袋里拿钱,那就不太好了。
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你琅琊王氏来负责,他们倒是可以欢送。
这些人呐,见识还是过于短浅。
他们难道就不知道付出越多,得到才有可能更多的道理吗?
当然不至于是不懂,只是,付出毕竟是一个有风险的事情,而这些大世家,绵延至今,他们最看重的,反而是稳定。
他们不喜欢变动,因为变动就会使他们的利益受损,为了尽量减少损失,他们甚至愿意放弃眼前的,预期的更可以得到的利益。
这其中,有一个非常吊诡的逻辑。
假设,在王谧的带领下,中原恢复了,新的王朝成立了,那么,带领北府兵四处征战,一手缔造王朝的王谧以及他王氏一族的功劳要怎么算?
难道不是应该琅琊王氏分的最大的一头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这些现在还在袖手旁观的大世家,到时候还能容忍吗?
啧啧……
抢功也要趁早啊!
可惜,就算是现在醒悟,也太晚了。
别说是这些和王谧没什么关系的大世家,就是他琅琊王氏自己人,也还有一大堆都没醒悟呢!
难道,王氏一族内部就不需要重新进行利益分配了吗?
而直到现在也就只有贪财的王默才跟在王谧的身边鞍前马后的,可是,这个人的目的只是钱。
如果让他去做别的事,恐怕还要倒贴给他钱才行。
这是一场难得的聚会,虽然外面纷繁复杂,但是,到了这个太后宫中,基本上还是可以保证人们暂时忘却那诸多的烦恼的。
桓冲一进门,就受到了王贞英的热烈欢迎,桓冲也是很满意,看来,这位以往并不算出众的太后娘娘,果然还是有些手段。
为了欢迎桓冲等人,一早王贞英还命人把宫里的摆设又重新布置了一遍。
突出的就是一个亮堂,华丽。
桓冲不禁感叹:年月确实是不同了啊,在王贞英这里,桓冲受到了多年以来都未曾有过的礼遇。
桓伊就不用说了,虽然以往并没有见过,但是,王贞英也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
知道他是个最文雅的人,只听得她道:“野王今日为什么没有带着长笛?”
桓伊一愣,旋即笑道:“长笛确实是风雅之物,不过,这一次进宫面见太后,是相当正式的场合,微臣想来,还是把它放下的好。”
“可惜了。”
王贞英很遗憾:“本来,我还想着,宴席过后,若是有幸还能听野王吹奏一曲呢!”
这个年代的特点,所谓的宴席,当然不是仅仅吃饭那么简单,都要准备歌舞表演的。
所以,你可以轻松的从古籍之中找到各种聚会宴饮的时候,皇帝带领达官贵人唱歌跳舞的场面。
甚至于,一些精通乐器的皇帝还有那些大臣,他们也经常现场演奏助兴。
这都是因为本来就有这个气氛。
古代是分餐制,所有受邀的嘉宾,都是分成两行,相对而坐,自然而然的,餐桌之间就会空出一大块规整的地方。
邀请的那些表演团队就会在这些空地上就地表演,感兴趣的大官们也可以即兴加入。
桓伊自然是以学艺不精为理由婉拒,王贞英如何能知道,他就是防着这件事呢!
今天这是什么场合?
看似是一场热烈的宴席,宾主双方都死带着友好的诚意来的,但实际上呢?
看着吧!
等到王谧他们的人来了,正式开宴就知道,很多事情绝对不会按照他们预想的发展。
争吵,试探,绝对少不了。
就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吹笛弹琴?
还不赶快想办法解决事端?
所以,从一开始,桓伊就料到了这种局面,并且,从他这个源头这里,他就把这种可能性给掐断了。
虽然王贞英一脸失望,但是,人家的乐器都没带来,你还能怎么办?
哎!
美人从来都是有点脾气的。
和王谧一样,桓伊也是响当当的一位美男子,只不过,王谧出名是在建康城。
这里是都城,影响力自然是更大些。
而桓伊呢?
是荆州美男子,并且,从少年时期开始,就以博学多才,精通乐器著称。
王贞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现在想来,还是王稚远好啊,那么活色生香的一个公子,却总是那么和煦。
有说有笑的,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给你冷脸。
哎!
琅琊王!
你究竟什么时候来?
在桓伊的身旁,还有个小少年生的器宇轩昂,一双眼睛,透着不安分的光。
他就是桓玄!
进门的时候,桓冲也是介绍过的,并且把他的身份着重介绍了一下。表明他是桓温的幼子。
桓老将军是体面人呐,他这样做就是担心王贞英蒙在鼓里,会难办。
现在好了,我主动交代了,该怎么对待他,那是你的事了。
毕竟,桓温的儿子和桓冲他们还是有点区别。
也许,王贞英会有特别的忌惮也说不定。
桓冲虽然是桓温的弟弟,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对朝廷的配合那是有目共睹的。
王贞英既然邀请他进宫,自然是相信他的。
桓伊就更不用说了,他和桓温的血缘关系很淡,属于桓氏的另外一支,人又长得比较帅,况且,多年以来,对于军事上也没有太大的追求,主要的贡献还是在音乐方面,完全一个风流贵公子的样子。
当初,他能够从众多的桓氏子孙中脱颖而出,受到司马曜重用,就是因为以上这些原因。
司马曜对他都十分放心,更不要说是没什么过节的王贞英了。
一看到美男子,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问题就在桓玄这里。
这个娃,他真的有点悬,有点悬……
在没听说桓玄在王府的所作所为之前,桓冲还是比较放心的,可现在,他是真的很难拍着胸脯这样保证了。
作为桓家下一辈要重点培养的对象,可以说,在能力方面,桓玄确实是资质最好的。
可惜,就是这个脾气,实在是太不受控了些。
这也要怪桓冲。
想当年,桓温暴死,桓玄是遗腹子,连亲爹的面都没有见过。他的教养问题,当然是指望不上桓温。
桓玄出生之后,几乎就是放养着长大的,桓氏一族在荆州的势力广布,几乎就是土皇帝。
也没有人敢管他,也就由着他胡作非为。
他的性情也就越来越乖张,狂妄。
在荆州,桓冲事务繁忙,多年以来,也没能很好的抽出时间来管教他。
当然了,就算是有时间,也不见得就能管得住他。
再者,桓玄也不是一点优点也没有。
他确实武学天赋极高,各种兵器,上手就能用,没几天就能精通,这可是别人比不了的。
所以,即便是知道他的脾气容易闯祸,桓冲还是很喜欢这个侄儿,并且,还把他千里迢迢的带到了建康。
就是为了能够让他在朝廷上有更好的发展。
而现在,机会已经送到了眼前,就看他的了!
就在刚刚,太后和桓伊对话的时候,桓玄一直老老实实的坐着,这让桓冲老怀安慰。
他才只有十五岁,对他的要求也不能太高。
现在已经很好了……
很好了……
“太后娘娘,陛下在哪里?”
“属下可以拜见陛下吗?”
他还没说完,王贞英的脸顿时就黑了。
美好总是短暂的,桓冲的心腾地一下就悬到了嗓子眼,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桓伊。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开始和稀泥:“今天是太后娘娘的宴请,又不是陛下。”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这是太后,哪里有陛下的事情?
“陛下在陈娘娘那里,现在不在。”王贞英很是尴尬了一刻,最后憋出了这句话。
宋轻音额上冷汗直冒:这个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马德宗重要吗?
他不过是个吃奶的娃娃,有什么好拜见的?
这不是挑战王贞英的权威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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