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决定权在司马曜,作为皇帝,作为襄阳之战的受益者,司马曜就必须要给谢玄一个十分体面的封爵。
该怎么办?
司马曜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谢家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那些虚名爵位吗?
即便没有朝廷授予的爵位,谢家也没有停止过圈占田园,很多时候,根本就不需要朝廷同意,更不需要司马曜这个皇帝的恩准。
很多时候,谢家又有了新宅院,司马曜还是从朝臣的嘴里听说的,或许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谢家的钱财如海深山积,实话实说,比司马曜这个穷皇帝要阔绰好几倍。
那么,作为大晋名义上的皇帝,司马曜能够给谢家的还有什么?
他手上的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是谢安稀罕的?
当然就是权力!
虽说谢安可以控制朝政,但要想在官位上更进一步,夺取更大的掌控权,就还要借助司马曜这个提线傀儡。
说白了,谢玄这一次能不能更进一步,并不取决于司马曜,完全取决于谢安的意思。
只要他想把侄子推到这个位置上,就算是让司马曜开口,他也只能照办。
但是那样做的话,就会让司马曜颜面扫地,君臣关系更加恶化。
你当那司马曜喝醉了就神志不清了吗?
当然不可能!
好歹也是做皇帝的人,况且还做了许多年了,经验丰富,司马曜第一眼看到这封襄阳大捷的战报,他便立刻想到了谢玄的封赏问题。
谢玄如今已经是冠军将军,虽然这只是个三品,但在大晋,这已经是实权将领的最高官职。
再进一步的将职不是没有,但是那些都是虚职,对于谢玄来说根本没有大用处。
于是,司马曜大手一推,就把封赏的事宜全都交给了谢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全都你老谢说了算吧!
“可是,陛下已经说了,谢公说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安排,全都听从谢公的。”
“如今,谢公已经张口了,我们就要把他的意思原原本本的呈递给陛下。”
“陛下会说不行吗?”
郗恢敏锐的看出,这个问题上,司马曜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或许司马曜一开始也笃定谢安会给他一个面子,只提赏,不提官位,或者,许给谢玄一个更高的爵位就可以了。
两边都不伤面子。
谁知道,人家老谢就是算准了他的心思,来了一招直接的,这一回,司马曜还能怎么办?
不答应,便会惹得谢安不悦。
再说,他也不敢。
如今,不管是皇帝司马曜,还是整个大晋朝廷,都无比仰仗北府兵,大晋上上下下都清楚,没有了北府兵,大晋几乎就失去了反抗外敌的力量。
而这样一支捍卫大晋国境安全的重要的部队,却只有谢家人才能掌控。
给别人,也根本就指挥不动。
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司马曜也只能勉强同意谢安的要求。
“可是,如果谢公一定要这样做,他为什么不自己把这个诸军事挑起来?”
“以他的声望,他的年纪,不是比谢玄要合适的多吗?”郗恢不愿相信一向稳重的谢安会突然锋芒毕露,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他还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答案。
王恭却早已看透了谢安的心思。
“这你都看不出!”王恭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盯着郗恢。
生的一副好相貌,奈何头脑不灵光。
“谢公此举,便不是只为了自己,他是为了整个谢氏一族,他看准的是年轻一代在朝中立威。”
“他终究年纪大了,这个朝政把持在他的手里,时间不会太长了,总要为后来人铺路。”
“他会为我们二人铺路吗?当然是要提拔自家人。”
“如今,谢玄便是谢家年轻一辈中,最好的一个人才。”
“这个中外诸军事的职位,不交给谢玄,还能交给谁?”
“总是要交出去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样看,不久的将来,这个朝廷上,我们就要听命于谢玄了。”郗恢终于顿悟了。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喝,倒是两不耽误。充分证明,谢安的预料没有一点错。
这两位同仁,虽然看起来厉害的紧,实际上都不是那种干脆利落的个性。
绝对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
你看,也没有人特别的劝说他们,甚至连谢安的得力助手谢宁,都没有在他们身边停留,伺候一二。
两兄弟,你一盏,我一盏,小酒喝的起劲,饭菜也吃了不少。
不是死活都不肯留下吃饭吗?
这样一来,就算是谢安去睡午觉,他们兄弟都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
“那我们怎么办?”王恭把那封襄阳战报重新收回到袖里,时辰也不早了,什么稍事休息不过是谢安的借口。
估计老头子也不会再出来见客了。
吃饱喝足,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也到了该拍屁股走人的时候了。
“当然是把谢公的意思拟好旨意,让陛下去定夺了!”
“他们两边较劲,根本就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要吃好喝好,静观其变即可。”
相比而言,倒是郗恢算是个坦坦荡荡的男儿,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这些其他世家的子弟在这件事上实际上不必参与过多。
就让谢家和司马家去较量就好了,待到他们分出胜负,这才能有别人插一脚的份。
…………
“大兄,他们都走了。”
王恭和郗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他们端坐的正堂后面,一扇屏风之隔,谢安的亲弟弟,谢石就在这里坐着。
从刚才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些不入耳的言语,全都被他听到了。
小厮们上来收拾碗筷,谢石才转过了几道游廊,来向谢安汇报情况。
而这个时候的谢安在干什么呢?
他当然不会是在休息,看到两个后辈统统上了他的当,谢安兴奋的不行,哪里还能舍得睡觉。
他把谢石叫来,安排他偷听,就是为了了解后辈臣子私下的言论。
其实,他们说些什么,谢安大致都能猜到,但他还是很好奇。
这便是谢安与一些年老权臣的区别了,很多人做官时间久了,便会慢慢失去做人的实感。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权力,他的生活也只剩下了把持权力,争夺权力,除去了这件事,他们几乎一无所长,什么都不会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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