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里,因为来了不少贵妇和孩子,所以吴氏就令人在堂前搭起帷幔,然后旺旺的烧了几大盆炭火,倒也暖和。
一群贵妇坐着,从座位的排序就能看出尊卑贵贱来,更能看出亲近和疏远。
吴氏作为主人自然是坐在上首,接下来左边就是徐景昌的媳妇,右边是朱勇的女人。
而张淑慧就坐在徐景昌的媳妇下面,作为半个主人,这位置极为妥当,不让人反感。
吴氏吩咐人去叫土豆进来,然后对那些两眼放光的贵妇说道:“你们倒是盯着这个,可孩子还没成人呢,千万别吓住了他。”
那些贵妇哪管这个,只想近距离看看方家的长子,用自己‘超卓’的眼光来看看这孩子是否有前途。
现在的好女婿可不少找了,权贵家的孩子不是贪玩就是呆板,好容易有几个灵活的,却在男女之事上早早就开了窍,身边经常换女人。
权贵的女人自然没有那等夫君专宠的想法,可土豆连被汉王的儿子们带着去秦楼都没嫖成,还是汉王亲自去抓回来的,可见方家这方面的教养很好。
方醒的长子,未来的兴和伯,而且和皇室的关系很好……
关键是土豆很上进,压根就没听说什么不好的事。
这样的人就是丈母娘眼中的乘龙快婿。平时大家去方家也见不着土豆,今日机会难得啊!
于是大家看向张淑慧的眼神中就多了些温和。
张淑慧也很无奈,她本不想让土豆进来,可这些贵妇刚才趁机起哄,吴氏也没辙。
稍后外面有丫鬟进来禀告,说是土豆来了。
贵妇们马上就坐端正了,都在盯着帷幔的入口。
当土豆微微低头走进来时,无数灼热的眼神就盯住了他。
若非是曾经多次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土豆差点就被这些目光给盯的绷不住了。
他从容走进来,目不斜视。等走到了吴氏的身前,就躬身道:“舅母今日辛苦,也不知无忧可给舅母添了麻烦。”
他的目光在张淑慧的脸上一扫而过,见母亲面色如常,这才带了些笑意。
多好的孩子啊!
一进来就先问了自己的妹妹,还带着慰问了舅母吴氏。等目光一转,就察言观色,看看母亲是否受了气。
这样的儿子,不,这样的女婿人选怎么样?
贵妇们眼神乱飞,吴氏就微笑道:“你倒是瞎操心,有我和你娘在,无忧怎会被人欺负了?”
这时一个家中没合适女孩的贵妇说道:“哎哟!这京城谁不知道兴和伯宠溺闺女啊!不说旁的,刚才见一群孩子围着无忧玩耍呢!可见都是怕了兴和伯。”
这话有些刻薄,张淑慧振眉准备说话,土豆却侧身拱手。
他没去看这位贵妇,显得极有礼貌,但说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家妹天真,可从小就心善,也知道怎么和新朋友玩耍,从未听闻有过借势压人的举动,否则家父再宠溺也不肯放纵,毕竟溺子如杀子,这话对女儿也适合。”
土豆微微抬头看向虚空,继续说道:“家父经常用这话来告诫小子兄弟和妹妹,家妹就算是在庄上都能带着那些庄户的闺女玩耍,所以您刚才说的仗势压人,怕是眼花了吧。”
张淑慧刚才已经咬牙准备和这贵妇见个真章,甚至都做好了翻脸的准备。
说无忧仗势欺人,以后无忧还怎么嫁人?
张淑慧恨得牙痒痒,可土豆一番绵里藏针的话,却让那个贵妇无言以对,只能讪讪的道:“是了,刚才我肯定是眼花了。”
土豆微笑道:“家妹还小,一个小误会,想来不会被人恶意的揣测传播。”
好!
吴氏眼放异彩,差点忍不住大声的叫好。
而那些贵妇们也是心中急切,赶紧盘算着家中谁能配得上土豆。
土豆刚才绵里藏针的让那贵妇低头,然后就在大家以为他温文尔雅,只会说道理时,他话锋一转,却来了个威胁。
——若是以后京城里有我妹妹的坏话在传播,那咱们没完!
这话还很霸气,直接就把这贵妇敲在了半个仇人的身份上。
你今儿敢拿我妹妹的名声来乱说,明日我就敢打上门去!
那些贵妇目放异彩的看着腰背挺直的土豆,心中转着各种念头。
这就是小一号的宽宏大量啊!
别看这些人背地里说方醒是睚眦必报,可谁不愿意自家的夫君如此?
可你要敢啊!
而方醒就有这个底气,至于土豆……
等方醒开始教导皇子之后,方家未来的前途还用得着担忧吗?
那贵妇原以为会是张淑慧出面,可两家本就没有交情,甚至有些龌龊,那么暗讽几句算个啥。
在这等宴会里,各家按照恩怨分了地方,嘲讽是少不得的,这也是女人们的一项本能。
张淑慧就算是出头反驳,最多也就是明枪暗箭罢了,过后两家依旧是各走各路,不会为此而翻脸成仇。
可谁曾想土豆却抢了话头。
这小子,外面传闻他大气稳重,可今日一看,却是极为护短,和他那个不要脸的爹一个德性!
吴氏笑吟吟的道:“这孩子年轻了些,不过爱护妹妹的心思却是和他父亲一般,诸位该不会恼火吧。”
张淑慧此刻不好说话,只是瞟了几眼那个贵妇,看着笑容可掬,可心中却在盘算着怎么把这场子找回来。
那些贵妇一阵附和,气氛重新热烈了起来。
土豆准备回去,张淑慧就说道:“你且去照看他们,你妹妹这里无须担心。”
土豆躬身应了,然后向吴氏告退。
等他走后,气氛就更加的热烈了,那些贵妇开始和张淑慧套近乎,言里话外都在试探着方家对土豆婚姻的态度。
“兴和伯夫人,大公子器宇轩昂,您这是准备要寻摸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问话的贵妇一脸诚恳,只差点就挑明了态度。
张淑慧微笑道:“拙夫一直说孩子要十八方能成亲,所以土豆还早。”
这贵妇知道这是敷衍的话,就说道:“可以先定了,等十八岁时再成亲。不然别人的闺女也不敢等到十七八岁吧。”
这话在理,那些贵妇都开始了起哄,恨不能马上看到张淑慧现场把土豆的婚事定下来。
定下来是不可能,但热闹却是不能不看的。
张淑慧知道这种心理,就笑道:“咱们深闺妇人眼界狭窄,只管照看好家里就是了,至于儿媳妇这等大事,必定是要男人们来操心的。”
这话看似把男人比作了女人,可在此时却是大实话。
权贵的婚姻往往都不单纯,多半会成为权力的某种妥协,或是某种勾连。
而在这方面显然男人有着更清醒的认知,更知道利害关系。
一个贵妇用手绢捂着嘴,谑笑道:“是了,兴和伯的眼光那可是一等一的。”
此时大家才想起当年的方醒曾经去帮朱瞻基相看过胡善祥,还言辞凿凿的说这就是个能母仪天下的女人。
可如今呢?
宫中的消息从来都不是被盖上盖子的枯井,外界自然知道帝后不和,也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在勉强维持着罢了。
于是眼神再次乱飞,大多是讥笑。
张淑慧自然知道她们在讥笑什么,可她却只是笑了笑。
这时一个贵妇问道:“兴和伯夫人,府上还有一位公子,可有打算?”
这是问平安的姻缘。
张淑慧打个哈哈道:“平安更小,而且他以后是要出去开府的,拙夫说了他的媳妇要慎重,必然是要能掌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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